王母大壽
「佛祖有心了。」大殿之上的女子一身金色錦袍,頭戴鳳冠,身後彩雲緊繞,裙裾垂下絲絲流蘇,走動時和水雲袖共同起舞。如翻飛的彩蝶,又帶著矜貴。言語之間指尖輕叩著手中的琉璃杯,丹寇乍現,金中流紅,奪了大殿所有的顏色。
「月老月老,這是何人?」坐席中的一彩衣女子向身旁的白發老人問道。只見這白發老人里著素色錦袍,外罩紅色網卦,細看一下,那紅色的網竟是那專系人間姻緣的紅線編織而成。頭戴金色帽冠,兩縷紅纓系頜下。手駐度銀拐杖,杖頭是蝴蝶狀,最為驚奇的是,彩蝶的兩翼墜著靚麗明珠,竟能聞風起舞,活是真的。月老微微頜首,把頭轉向身邊的彩衣女子。
「小憂,你確不知這是何人?」
「不知。」那個被喚做小憂的彩衣女子搖了搖頭,「不過我在大殿外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他那時候盯著我的彩蝶發呆,我就奇了,遂過去問他姓名,他不應我,只笑笑離去。月老,這人好生奇怪!」
「那是尤離,是佛又不是佛,游離三界之外,不受天規佛理約束。這次王母大壽來天庭道賀,只是因為這尤離與佛祖交好,應了他所托罷了。」
「他便是那蓮池的主人?」
「正是。」
彩衣女子望向大殿那致賀的男子,容顏比女子更勝三分,劍眉星目,眼尾微微翹起,薄唇輕抿,三千青絲僅用一根玄色發帶束于發尾,一身白袍迎風輕舞,雙手負于身後,目光淡淡,無悲無喜。
「月老,這蓮池的主人比嫦娥姐姐還要美上些許呢?」彩衣女子抬眸朝那老人一笑,眼神里波光流轉,頭上彩雲鬢翻飛,額邊流兩縷發絲,在手指中纏繞著,三分俏皮,七分天真。
月老正在飲酒,聞這話豁的手一動,一口酒就這麼哽在喉嚨之中,雙目瞪圓,咽也不是吐也不成,只能用右手撫模著胸口順氣,好一會兒才把一口酒給咽下,急促的喘氣。
「我的落憂公主喲,你差點要了老頭我的命啊。這男子怎可用美字形容,尤離生得再好,也不可與嫦娥較美……」這落憂可就不依了,急急打斷月老。
「小老頭,這男子怎不能和女子比美,在人間,男子較女子風情的多了去,你是專管人間姻緣,人間的男男女女你看得多了,小憂都知道那麼幾個……」落憂話還未說完,就被月老捂住了嘴巴。「我的姑女乃女乃啊,你真想要了老頭子我的命啊,老頭子我一把年紀了,要是讓王母娘娘知道我讓你看人間的姻緣鏡,非拆了我這把老骨頭不成。」
「嗚嗚…」落憂被捂住了嘴鼻,小臉漲得通紅,哀求道︰「月老,我知道錯了,快放開我,我快斷氣了。」月老听聞落憂的哀求,急忙的松開手,嘴里還不忘念叨︰「以後再胡言亂語,就不準你踫姻緣鏡,以後你就和你那對蝶兒玩去!」
「知道啦!小憂不說了就是,可是月老可別不讓我看姻緣鏡,我那對蝶兒又不會說話,這天上的日子千年如一日,沒有你那月廟里的姻緣鏡,這不是要悶死我嗎。」落憂眼楮直直的盯著的佯怒的臉,雙手拉著月老的衣袖晃著,長睫毛輕動,眸中隱隱泛著淚光,朱唇不滿的嘟起,讓人看了惱也不是,怒也不是。
「下不為例!」月老輕輕捏了捏落憂的鼻子,口氣既心疼又無奈。
殿中的男子似乎听到了動靜,眸光往聲音處稍稍一瞥,只見一女子故作委屈的臉,嬌俏可愛,揪著月老的袖子不放,似是正哀求著什麼,忽而又笑魘如花,想必是哀求已得到應允。這正是自己剛才在殿外見到的那個女子,尤離如是想。
落憂察覺到有一道目光盯著她,抬頭往大殿中央望去,只見尤離在與王母客套著話,目光依舊是直視著王母,並無半點游離。落憂心想︰莫非是我多想了,並無人盯著我,也罷,或許是自己想多了。落憂靜靜的望著大殿中人,微微晃了神。只見他無暇的側臉映著淡淡的光,手負于身後直直而立,眉目淺淺,表情淡淡,如水中月般奪去萬眾人的光輝,這樣的人想必是驕傲自信的,落憂卻在珣燦的光芒中品出了一點孤獨的味道。她又想起在殿外的初見,他盯著她的一對彩蝶出神,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那時他的眼神溫柔如水,甚至唇角也有勾起了一絲角度,雖說是稍縱即逝,但那時的他卻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落憂想得入了神,直到月老拍了一下她的頭,這才清醒過來。
「小丫頭,人都走遠了,你發個什麼呆啊!」
落憂的臉咻的一下紅了,不好意思的扭了一子,眼楮還是忍不住探了一眼男子走遠的背影,嘴上卻急急的狡辯,「小老頭,胡說什麼呢?」
月老呵呵的笑著,看了看走遠的尤離,又看了看身旁的小公主,低低地嘆了一口氣,眼神耐人尋味。
無憂殿內
「主子為何嘆氣,今兒個不去蓮池了麼?」
「多諾,你說我今日沒去蓮池,尤離會不會有一點想我?」許久,落憂悶悶的聲音傳入多諾的耳朵。多諾沉吟了一會,斟酌著要如何回答,最後終于還是實話實說。
「蓮池的主人千百年無悲無喜,想是不會。」出乎多諾的意料,落憂聞言竟無觸動,只是微微撂了撂裙擺,望向蓮池的方向。
「我想也是,這一千年我日日往蓮池去,明的是求佛理,可是多諾你知道,我只是想見他罷了。我甚至還在月老那拿了紅線,明知道紅線只系人間的姻緣,還是趁他入定的時候偷偷將紅線一段系于他的腕間。多諾,我是不是很傻?」落憂垂下眸,凝著懸于腕間的一圈紅線,化成一圈淡淡的紅光消失于腕間。
多諾心疼的看著自己的小主子,雖是貴為天界的公主,掌管著十二星宿與時空交迭,卻是那麼的孤獨。而自己作為十二星宿的使者,守護在她身邊,能做的卻只有聆听。
「多諾,你知道嗎?他從來只稱我為落憂公主,不像月老他們那樣喚我為小憂,我多希望他喚我一回小憂,可是他從來沒有。」落憂手指磨挲著腕間,唇邊溢出一絲苦笑,「也是呢?他是蓮池的主人,怎麼會和月老一樣呢?」
多諾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作為星宿的使者,她擁有永生,卻不懂喜悲。而自主子這千百年來戀上尤離,她發現她的心偶爾會揪起來,漸漸的她知道這就是心疼的感覺。她在心疼主子的孤獨,主子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