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山起了互助會?誰是會頭?」惠文還是很大聲。
「其山是會頭。」
「多少錢?多久?」惠文還是板著臉。
「五千,三年。妳看我最近很少抽煙,省下來的錢跟會去了。」坤展愈說愈像那麼一回事,說完時連他自己也相信是和其山跟了會。
坤展最近確實很少抽煙,這點讓惠文相信了他,惠文雖然還是晚娘面孔,不過語氣緩和了些︰「你可以跟我說,何必暪著我?會單呢?」
「我放在公司。」坤展這麼回答,這樣他至少有一個晚上及明天一天的時間制造出一張會員名單。
「你又喝酒啦?什麼時候發年終獎金?發一個月還是一個半月?」
「二十天,老板說景氣不好。」
「怎麼會景氣不好,這幾個月你都送貨到很晚。」惠文的火氣好像又上升了兩分。
惠文這麼一提坤展才又想起除了每個星期固定到麗晶酒店外,他也兼差幫貨運行或同業送貨,遇到要幫貨運行送貨時他都在公司附近亂逛,等會計小姐確認三輛貨車都回來之後,他還要等會計小姐下班,然後再偷偷地把貨車開出去。
「年關近了,廠商趕著出貨,制造工廠也忙,我們要等制造廠的貨到才能出去送,有時還得自己去制造廠拿貨,上班的時間大部分閑等貨,貨到了再送,能準時下班才怪!」
惠文接受坤展的年終獎金是二十天的事實,她說︰「今天已經十日了,以前你們公司的年終獎金不都跟著五日領薪水時發?」
「明天我問一下會計。」坤展把所有的謊話都推到明天,今晚是用來回味剛才的快樂時光,他沒有心情去想這些惱人的問題,睡過一覺之後他清醒的頭腦才可以想出應付的辦法。
(剛才娟娟好高興,買手煉送她是值得的。)坤展還在回味他的娟娟。
就寢時坤展開始感到不安穩了,他有兩個問題必須解決,一個是互助會的會員名單,一個是年終獎金的事;會員名單好解決,隨便胡掰三四十個人名、地址就好(公司現成的員就七八個),對于已經落袋的一個半月年終獎金是個比較頭痛的問題,他拿出三分之一的錢給娟娟買手煉,加上今天在麗晶酒店「阿沙力」的花費,二十天的年終獎金還差四千元,這四千元該從哪里來呢?能變現的東西他老早已變現完了,他想不出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換成現金的。
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還是坤展掛心錢的問題,迷糊中坤展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要帶娟娟到新加坡玩,在機場里他好奇的東張西望,雖然他不想表現出第一次出國的新奇卻仍忍不住地看著各個櫃台的服務員以及往來的旅客。坤展高興的拿著自己和娟娟的護照準備辦理登機手續,當他把兩本護照放在櫃台時為他們辦理手續的人居然是惠文。
惠文對于兩本放在一起的護照並沒有生氣,她向坤展說︰「你們出的去回不來。」惠文說話的時候嘴巴浮著詭異的微笑。
坤展對惠文的話百思不得其解,他問惠文︰「什麼意思?」
惠文指著坤展的背後說︰「你看!」
坤展轉身看到自己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娟娟和阿Ban兩人低聲地交頭接耳,小曼則在一旁跟惠文討論事情,惠文穿著某種制服,臉上化著淡淡的妝,她的樣子像空服員(化過妝的惠文也挺漂亮的)。此時阿Ban指揮兩個抬著擔架的人過來,坤展發現阿Ban穿的不是一貫的咖啡色西裝,而是深藍色(又像是黑色)的西裝,袖口還繡著幾條金色帶子。
(阿Ban的樣子像開飛機的,他什麼時候變成飛機駕駛員?)坤展覺得莫名其妙,而躺在地上的他更讓他模不著頭緒,這是怎麼一回事?
鬧鐘響了,惠文掀開被子起身,而後是刷牙的聲音。
(原來是夢!)坤展漸漸地恢復正常的意識,今天有兩件事要做,互助會名單、還有錢!
坤展比惠文早出門,坤展八點上班而惠文是九點。坤展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家門,上班的顛峰時間里摩托車像一個沒有盡頭的車隊,坤展停下來等紅綠燈時看著左右的車子。
(他們每個人一定都有一萬元以上的存款,要是我也有就好了。)
他突然想到辦法了!向阿文和其山各借兩千元,領了年終獎金他們的手頭可能寬裕一些,對!就這麼辦!
坤展拋開了煩惱(他解決了一件事!),專心注意紅綠燈的變換,他是個正要去上班的人。
阿文和其山不同意借坤展兩千元,他們一人都只願意借一千元給坤展,坤展向會計預支兩千元,這四千元的還款是下個月的事,他還有二十多天可以籌錢,說不定過年回家和兄弟們打麻將時可以贏些錢。坤展發覺自己的頭腦實在太好了,一天的麻將要贏四千元好像不困難,他以前贏過。
坤展在春節前三天來麗晶酒店,帶著他僅有的兩千元,今天算是為娟娟餞行,很好的名目,所以他打算只叫兩瓶啤酒,買個半小時向娟娟說些一路順風的話,他的心有些悵惘,在春節的假期里他將看不到娟娟,而娟娟要陪客人到日本去玩,他盡量不去想娟娟要去日本的事,不過他暗自決定,終有一天他也要帶娟娟出國玩。
在坤展要走進酒店時,他的身後傳來淒厲且宏亮的聲音︰「蔡坤展!你給我站住!」
熟悉的聲音讓坤展馬上想起是誰而使他不敢回頭,一股無法言喻的驚恐從他的心髒直奔腦門,像毫無預警的火山爆發讓山下的居民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公司減薪、二十天的年終獎金、還有我存的金子原來全都到了這里。」惠文的聲音充滿怒氣,她的頭發仍是用發圈綁在後面,只在藍色冬季休閑服外面加了件鋪綿的夾克式外套,腳上則是平常上班時穿的休閑鞋,她的臉色在水晶吊燈的照射下顯得恐怖無比,如同面目猙獰的女巫狠狠地盯著眼前的獵物,下顎由于過度生氣而顫抖得很厲害。
惠文的打扮和酒店的裝潢相當的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