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ica曾說父親在土耳其從事土耳其傳統瓷器女圭女圭和地毯出口,還說父親特地為我做一個旋轉女圭女圭;又說父親留下來的是礦產和椰子園,Monica的說法前後不一,它們存在著極大的矛盾。
而Jerome在借款時合約書上載明的是以土耳其的礦產和索洛的椰子園做為擔保品,他們以為我沒有大腦嗎?不!我天生有著父親清楚的頭腦,我和「以前的父親」不同。
「讓我們把事情搞清楚。」我坐在深寶藍色的沙發對著Monica說。
「妳的頭腦相當清楚,妹妹!」冷不防地,Jerome的聲音出現,他手上拿了一杯茴香酒。
-他什麼時候來的?
「是的!我的頭腦很清楚,我想所謂的『努文斯基公司』就是你主導的公司。」這是一個賭注,賭上人性的貪婪,雖然我沒有把握,但是說錯了又何妨?
「喲!趙家終于出現一個理智的人,不過,再怎麼理智都敵不過正當的法律程序,Monica!」他向Monica使了眼色。
「Stop!Jerome,Stop!」Monica的聲音充滿了恐懼,「Stop!」她顫抖地說。
「我們的生活中不該有她。」Jerome忿忿地說。
「這里不是索洛,也不是錫瓦斯。」Monica很快地恢復了平靜。她在某一瞬間曾經害怕。
「看過布袋戲沒?台面上怎麼演都是台後的人操控,我們把這種手法稱為『掏空』。不管你用什麼手法,現在要做的事就是點交財產。」我虛張聲勢地說,嚇嚇他們也許能換取一些時間。
「妹妹!我想妳大概沒看仔細,借款到期了,現在要做的事就是還錢,點交財產也是個不錯的主意,換成是努文斯基的名下。」Jerome以勝利者的姿態說出他認為最重要的一句話。
「如果就這麼敗給你,我稱不上是趙季為的孩子。」我虛張聲勢地說。
「Simon沒什麼本領,他靠著Anita指引;沒有Anita,Simon就是一個流浪漢。」Jerome不屑地說。
「你的本領是什麼?沒有Simon,你也只是一個流浪漢,你的奔馳車、亞曼尼西裝不都是Simon提供的?」
Jerome沒有被我激怒,反而以紳士般的語氣說︰「什麼時候一起整理這本爛賬?趙小姐!」
Jerome說對了一件事!我才是趙小姐!我天生有著趙家的生意頭腦!如果讓Jerome奪走父親辛苦掙來的產業,父親可能極為沮喪。
「清理爛賬之前要先看看這本帳之所以會爛的地方。桑美的薪水、兩位的生活費不應由這本帳支出。還有,奔馳車也算私人支出。」我霍然站起來,然後以嚴厲的語氣說︰「我佔了大部份的股份,該不該是賬本上的支出由我決定。」我想這就是所謂的「先聲奪人」。
「可以。」Jerome爽快地說。
我花了兩個星期的時間把賬本核了一遍,以我的算法,我可以保住五分之一的椰子園或是土耳其六分之一的礦產。
我選擇椰子園,父親在那里。
同事為我辦了一場歡送會,我向同事說要去泰北「經營事業」,大家舉杯祝我財源滾滾,杜經理喝了幾杯黃湯後說︰「夢君不怕虧錢。」
他錯了!我必須在Jerome還沒出`售前賺足夠的錢。
母親說會把房租收入存進我的帳戶。
二伯母說老三做事沒人能懂。
二嫂要我幫她帶個PRADA包包回來。
沒人問我住哪?吃啥?
我問阿桃,永成能不能「借」我半年?
「跟妳去泰國嗎?我們永成土包子一個,沒有出過國,怕會失了妳的面子。」
「面子不值錢,壯丁才有用,永成孔武有力,壞人看了怕三分,我付薪水給他,一個月三萬五,包吃包住。」永成退伍後在物流公司上班,起薪二萬八,假日還要輪班。
「我問問他。」阿桃沒拒絕。
我想,我是向老天爺借足了勇氣。
永成要為我提行李箱,出門前阿桃一直叮嚀他,要稱我「趙小姐」,我沒有心思多做他想,只重復行程的停留點。
我拿出Jerome寫的紙條,上面是一座寺廟的名稱,旅館的人為我叫了一輛出租車,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小小的山上,我要司機等我。
僧侶在庭院打掃掉落下來的紫羅蘭,他沒有理會我的到來,走在大小不齊的石頭上我的心里五味雜陳,是什麼原因讓父親選擇這里當長眠之地?
我不知道父親是以哪個名字安放在這里,所以我站在庭院里和父親說話,從小到大我極少參與宗教活動,或者可以說因為母親的心思都放在房客上,祖先祭拜都由二伯母和阿桃處理,因此養成我的無神論。然而此時此刻我卻亟需神明的指點,指點我該如何祭拜我的父親。
「Where`are`you`come`from?」沈穩的聲音來自後方,六十開外的僧侶向我說話,他的英文帶有泰國腔。
「Taiwan。」
「Your`last`name`is?」僧侶還是笑笑的。
-未免太多事了吧!
我沒有理他。
「last`name`is?」僧侶不放棄。
「Chao。」我禮貌地說。
「Come!」僧侶仍是笑笑的。
我不是好奇寶寶。老僧侶有著魔力。我跟在他後面。他帶我到一間石砌房屋。
屋內有一位更老的僧侶坐在蒲團上,兩人談了幾句。
老僧侶說︰「passport。」
我沒動。
坐在蒲團上的老者揚了一下右邊的眉毛,老僧侶再度說︰「passport。」
涼爽的風吹了進來,老僧侶說︰「check。」
我拿出護照,老者慢慢的轉身,從後面的櫃子拿出一張泛黃的紙交給僧侶。
風,依舊吹著,低處響起梵鐘。老僧侶向老者說話;梵鐘再響。-觀世音菩薩,您要保佑我!
老僧侶問︰「alone?」
我點點頭,然後想到出租車。「No,taxi!」我指了指下方,依位置判斷,出租車應該低于石屋。
「The`other?」
我搖搖頭。
「driver?」
我點點頭。
「Let`he`go!」老僧侶說。
我將獨自一人在這里?我搖搖頭。
「Let`he`go!」老僧侶說,他命令我。
我再搖頭。
「You`must`be`leave`Jerome`and`Monica!」
他知道Jerome和Monica!所以,這是父親生前交代的?
「Sit`down!」老僧侶說,梵鐘聲傳來。
天色暗了,雲朵變成橘色,永成等得心急了吧!我得要他自己去吃飯。
我拿出電話,老僧侶按住我的手,他搖搖頭。
「partner。」我說。
老僧侶略過。
天色成了暗紫,電話響起,我快速地接听。
「趙小姐!」
「去吃飯,等一下我就回去,若是十點我還沒回去就來這里找我。」我拿出Jerome寫給我的紙條。
蟲聲出現了,石屋剩我一人,屋外安靜無比,我在等什麼?
老僧侶的聲音,還有另外一人的聲音,不是Jerome。
進來的男子五十多歲,一身灰色卡其服,頭戴同色卡其帽,見了我立刻說︰「等得還真久。」
他說國語!
「要不要先去吃飯?泰國的和尚也是過午不食。這里的和尚英文不是很好,對不起啊!」
慌張不是辦法,或許從現在起我都將獨自面對一切。
「您是?」
「趙季為的朋友,蒲其南,妳就這麼稱呼我吧!令尊在泰國時我們常到這里聊天,他們不知道我這個朋友,他們是指Jerome、Monica,還有Anita。走!吃飯去,我向來怕餓。」
蒲其南出去和老僧侶打招呼,由他對這里的熟悉度使我相信他是父親的朋友。
蒲其南開了一輛香檳色的豐田車,他讓我坐到副駕駛座。
「不吃辣吧?趙季為不吃辣。我們去吃面,你們台灣人覺得泰國米不好吃。自己一個人來嗎?」
我不知道能不能信任他,所以「嗯」的一聲代替回答,永成算是我的跟班。
「我在大學教書,抽屜有我的名片,妳可以拿一張,喔!我教中國藝術史。」蒲其南邊說邊按喇叭,他聲如洪鐘。
「趙季為留了另外的東西給妳,糟糕的是妳不是一個人來。」
「我是一個人來,另外那個人是我從台灣帶來的員工。」
「後面有一輛奔馳車,不要回頭!」
「白色的嗎?」
蒲其南點頭。
「Jerome!」
「我猜也是。趙季為想得到的別人也想得到。吃完飯就回去。」
蒲其南帶我吃雲吞面,我們倆都有心事。蒲其南要我裝做開心的樣子吃面,他說二十五年都等了,不要讓事情壞在這個節骨眼上。
「為什麼搞成這樣?Jerome分到不少財產,外加從財產偷去的錢。」我笑著說,並且讓外表看起來很活潑。
「趙季為怕妳沒份。」蒲其南把雙手展開,像炸彈開花。
「剩下五分之一的椰子園及土耳其六分之一的礦產。」我假裝被湯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