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夾縫一樣的日子 5 年三十兒

作者 ︰ 無塵書

屋里一股很久沒有住過的霉味,但卻不刺鼻,反而感覺這種味道很清新。

我們倆就坐在床沿上,開著電暖,無聲無息。

這種沉默讓人很不自在。

我欲起身出門,方霖卻問︰「你干嗎去?」

「我過去堂屋看會兒電視。」

「我有話要對你說。」方霖起來拉上窗簾關緊門。

「你又要干嗎?」我不解的問。

方霖輕聲一笑︰「你還擔心我吃了你麼?我是怕讓你父母看見生疑。」方霖把手伸進被窩,「電褥子熱了,躺被窩里說話吧,這樣坐著多冷啊。」

我試著有些哆嗦,就听話的合身躺床上了。方霖把上面一床被子拽去自個兒蓋上,也倚床頭上了。

「有什麼話要說?」

「你是不是嫌棄我的過去?」

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言語,便說到︰「你干嗎突然這麼問?」

方霖木然的表情讓我有些害怕。

這樣的情形我只在電視里看過,當女主角臉上浮現這種表情的時候,往往都會有危機存在。我不知所措的躺在那里,想轉身背對著她,可稍微一動,床的響動聲讓我立馬停止了動作。

「你連看著我都厭煩了麼?」女人還真是能挑刺兒。

「沒有,我是覺得這樣不舒服,想換個姿勢。」

又是一段沉默。這樣的沉默讓人很壓抑。我想抽煙,這個靜止的世界讓我覺得活著的人都已經死了,所以,我想抽煙,可以讓我放松思想去改變這個靜止的世界。

方霖被煙嗆的咳嗽了兩下。

「對不起。」

方霖沒有說話,而是月兌去外套合身睡了。

我趕緊熄滅了煙也躺下了。

沒有人能睡著。我的呼吸也越來越凝重。床頭燈被方霖一會兒開一會兒關,忽閃的通明按頻率的撞擊著黑暗。我閉上眼楮,在寂靜的黑夜里听開關的 嚓聲,呼吸漸漸平穩,後來就睡著了。

早上醒來的時候,方霖還在安靜地睡著。我輕聲掀開被子,怕打攪了她。

在我就要開門的時候,方霖說︰「你醒了。」

我深負罪惡感的回頭說︰「是的,你再睡會兒吧,早起也沒有什麼事做。」

「不用了,合身睡覺還真累,渾身酸痛。」

「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這不算什麼委屈,真正受的委屈你不知道。」

我看著方霖,看著方霖的紅腫的眼楮,看著方霖被淚水花了的臉,嘆息一聲後無奈的走出了屋門。

父親看到我後說︰「安樂,不要老抽煙,對身體不好。」

「爸,我過完年就跟方霖回趟她東北的家。」

母親說︰「好,總得要見一面,去吧,去一趟也好,就是在家的時間少了。」

方霖這時候在屋里拾掇好,拉開窗簾走了出來,說︰「大爺早上好。」

父親點了點頭,說︰「睡的可好?」

方霖笑了笑說︰「很好。」

「方霖可能有些不適應。」我心里滿是愧疚。

方霖笑著說︰「哪有,看你胡說什麼?這不挺好的麼。」方霖裝作跟沒事似的。

「去洗洗臉吧。」父親繼續依靠在椅子上曬起太陽。

冬天的太陽是溫暖的,特別是早上冉冉升起時。一個寒冷的冬季剛剛度過了黑夜,乍來的光芒刺穿了每個角落,寒冷與溫暖瞬間交替。

我兌好了溫水遞給方霖,說︰「謝謝你!」方霖沒有說話。

湊合了兩個晚上。跟方霖在晚上很少說話了。尷尬的局面就這麼維持著。

反倒是方霖,白天在父母面前無話不說,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這讓我十分感激,更讓我覺得欠她太多。

「你不欠我什麼,你對我這樣已經很好了,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呢。」她越是這樣說,我越是無地自容。我更願意相信她是為了掩蓋內心的悲傷,而不是為了掩蓋我們之間的尷尬。

年三十兒。

一大早母親制好糨糊,我便和方霖去貼對聯。

方霖拿著對聯不停地問︰「福字為什麼要倒貼?」

「福到了。」我只顧用掃把掃平對聯。

「我問為什麼福倒了。」方霖突然也懂了,「原來如此。」

「走,去給女乃女乃家貼上對聯,然後喊女乃女乃過來過年。」我端起盛漿糊的鐵盆去了女乃女乃家。

吃過年夜飯,父親坐那兒看春節聯歡晚會,方霖、母親和女乃女乃一起包水餃。

方霖問︰「你們這里為什麼要稱呼大娘大爺而不是伯父伯母?」

「就這個興法,我也說不上來,你問安樂好了。」母親 著餃子皮。

「我才不問他呢,懶的理他,平時他可老說我這不懂那不懂的。」

「安樂這孩子太直,說話做事老得罪人,又不會拐彎抹角。」母親那麼大歲數了哪听得懂方霖的話里不僅沒有責備還滿是喜歡呢。

方霖回頭看了我一眼,讓我不自在起來。我覺得我該離開一下。

「爸媽,方霖,你們忙著,我出去找他們打會撲克。」

女乃女乃說︰「安樂要出去啊?」

我對著女乃女乃的耳朵說︰「我要出去玩會兒。」

「看看這孩子,好不容易回家過個年,就知道往外跑。」

幾個小時候的玩伴如今孩子都好幾歲了。

大槍說︰「安樂,小時候的幾個,可就屬你混的最象樣了,你看看我們這幾個,在家稀里糊涂一輩子,早早就結婚生子了,這日子過的是沒滋沒味啊。」

「你看你這是哪門子的話?大家走的路不同而已,各有各的苦衷啊。」我這話倒是真心實在的。

「大過年的,不說些喪氣話,晦氣啊。」阿華抓過來一把瓜子給我。

阿華爹過來說︰「安樂,什麼時候回去?在那可要好好混,給咱們村爭光。」

我笑著說︰「過完年待兩天就去東北。」

「行了,你父母可都清閑了。」是啊,這些老人自會拿自己的孩子做比較,羨慕誰家。

我慚愧地說︰「沒多少本事,我條件也不好,不能給他們好日子過啊。」

阿華有些氣惱地說︰「爹,安樂一年才好不容易回來一次,我們在這打會兒撲克,你就忙你的去吧。」阿華爹就出去忙活了。

大槍說︰「怎麼領對象回來了,一直擱家里不給看啊?」

「是啊,咱這幾個哥們雖然不上相,但見見總要的吧。」阿華附和到。

「你看這是說哪里的話啊?」我心想你們可別老一直糾纏這話題。

很少說話的有些結巴的陽升說︰「是——是啊,就領來看——看嘛。」

「她在家包餃子呢,明天吧,明天你們幾個去我家喝酒,咱們再好好聊聊。」

每次回家的時候都要喊這幾個朋友去家里坐坐,都說遠親不如近鄰,每當家里有啥事,他們也總會過來幫忙。父母年紀漸高,總得要有個人有事的時候照料下。

午夜12點。發紙馬。

「要放鞭炮麼?」方霖跟著我進進出出的。

「是的。還要放好幾響呢。」記得小時候一串鞭炮要分著放,現在父親都會預備很多鞭炮煙花。這也算是社會主義好了。

「好幾年了,都忘記年怎麼過了,自己在學校,光听見外面鞭炮響個不停,就問自己什麼時候能跟心愛的人也一塊放一回鞭炮。」

「現在就可以了,我在跟心愛的人一塊放鞭炮。」方霖的眼楮有些濕潤,在鞭炮的光爍中忽閃明亮。

 里啪啦……在鞭炮的炸響聲中,我大聲對方霖說︰「新的一年到來了。」

方霖裹著羽絨服,兩副大手套捂著耳朵,樂呵呵的看著我,沖我使勁的點頭。

放完鞭炮,方霖還瞪著眼楮看著我。

「怎麼?被鞭炮嚇傻了?」

「你剛才對我說的話是真的麼?」

我搓了搓有些涼的手,一把抱起方霖大聲的說︰「是真的啊。」

方霖「啊」的一聲大叫︰「你弄疼我了。」

母親這時大喊︰「安樂,干嗎呢?放完鞭炮就趕緊回來磕頭。」

年。喜慶的年。記得小時候總會一個多月前就琢磨著怎麼玩,現在倒也是見見親人,見見朋友,如此平常的過了。

「原來年需要的只是溫馨的感覺,而不是聖誕那樣狂歡的熱鬧。」方霖說。

「這就是習俗,所謂習俗,只是給人一種從忙中抽出時間來敘舊情,話離別,道相思的理由,而有這樣的習俗,才讓感情更為真切。」我也很喜歡這種溫馨的感覺。

女乃女乃幫母親燒好香,念叨了一大串佛語,還小唱了一段。方霖在一邊偷著樂。

我沖她擠了下眼,說︰「別不尊敬神仙。」

女乃女乃跟母親說︰「你收拾收拾吧,讓安樂過去幫我也放放鞭炮,拾掇拾掇發紙馬。」

忙完的時候,已經凌晨2點了。走在回家的路上,都是刺鼻的硝煙味。屋里是嗆人的煙。我和方霖說咱們過去休息吧,明早還要拜年呢。

我關上床頭燈,輕輕吻了一下方霖,說︰「親愛的,那幾天讓你受累了,今天好好休息下吧。」

「我怕我高興的反而也睡不好了。」方霖輕攬住了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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