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搬到豹房之後,就很少回到後宮了,而是將喜歡的女人都放到了豹房和宣府的鎮國府。武宗遠離後宮而鐘情豹房,是因為與夏皇後感情不和,還是有其他原因,是一個無法考釋的謎。
豹房之內,美女如雲,武宗過著恣意妄為的**生活,極大地滿足了他聲色犬馬的感官享受。這里充斥著教坊司的女樂、高麗美女、西域舞女、揚州少女,乃至于**、寡婦等各子。豹房之內到底有多少女子,恐怕連武宗自己都不清楚。那些一時無法召幸的女子,就被安排在浣衣局寄養,以備武宗不時宣召。這里既包括內臣進獻的,也有武宗自己游幸各地帶回來的,人數之多,難以想像,據說經常有因饑餓、疾病死亡者。
宣府是武宗另一個婬樂窩。他剛到宣府之時,在這個遠離國都的軍鎮,可以肆無忌憚地放縱。每到夜晚,武宗帶上一隊親兵,在空蕩的街道上閑逛。看見高牆大院的富庶之家,他就令親兵上前砸門,然後入內強索婦女,弄得人心惶惶,家無寧日。為了避免這樣的事情,那些富有之家紛紛重賄江彬,希冀能夠免除禍患。
從西北回來後,武宗又醞釀著要南巡。這次南巡,有人認為是武宗游玩尋樂;也有人認為武宗擁兵南下是為了防止寧王的反叛。正德十四年,寧王叛亂。武宗遂以此為借口南下親征。然而當武宗到達河北涿縣時,王守仁擒獲寧王的捷報已到。武宗似乎已無南下的必要,但他王守仁像
屢檄王守仁不要北上獻俘,自己則繼續南征,一定要眼見南方的秀麗景色。在山東臨清時,武宗竟然失蹤了一個月,臣僚皆不知皇帝哪里去了。原來,武宗在太原時得到一個藝妓劉良女,寵愛一時。他西游宣府回來後,將劉良女安置在西苑太液池騰沼殿中,號稱夫人,俗呼為劉娘娘。武宗對劉良女非常好,凡是豹房中有誰偶爾犯了小錯,只要劉良女在武宗面前替他求情,武宗就不會追究。此次南巡,武宗原本要帶她同行的,但劉娘娘當時恰巧得病,武宗與之約定以玉簪為信物,待病好後派人來接。武宗過盧溝橋時不慎將玉簪掉落河中。及至臨清,武宗遣信使接劉,但劉氏因無信物不肯來,武宗只好親自回京,前後將近一個月。由此看來,武宗也稱得上是一個痴情天子。
關于武宗與劉良女相識的經過,有兩種不同的說法。《明實錄》中記載劉良女是太原晉王府樂工楊騰的妻子。武宗游幸山西時,派人到太原索要女樂,得到了劉良女。武宗喜她色藝俱佳,就從榆林帶回了豹房。《稗說》則講述了另一個版本的愛情故事。劉良女是大同代王府上有名的歌姬,武宗曾假扮低級軍官出入于王府的教坊,因而得以認識劉氏。當時武宗在這樣的風月場所中並不太引人注意,別人還以為他只是個普通的軍官而已,但是劉氏慧眼識珠,認定他不是個平常人,就對他另眼相看。武宗記住了這個劉氏,後來派人將其接到北京。這就成了後來著名戲曲《游龍戲鳳》的故事框架,只不過劉氏變成了李鳳姐。武宗下江南時,劉氏一直陪伴在身旁,多次一同出現在臣民面前。武宗在南京賞賜寺廟幡幢(chu ng)上都要寫上自己和劉氏的名字,劉氏也成為武宗一生中最寵愛的女人。
武宗風流,卻有一個遺憾無法彌補。雖然他閱女無數,卻沒有子嗣,這是他心頭無法撫平的傷痛,為此他甚至導演了迎娶孕婦的鬧劇。正德十一年,賦閑在家的馬昂為求得復職升官的機會,結交武宗身邊的紅人江彬。江彬極力在武宗面前贊揚馬昂妹妹美若天仙,又嫻熟騎射,能歌善舞。武宗一見,果然異常歡喜,不顧她已有身孕,將其從宣府帶回豹房,並給馬昂升官晉職。其實武宗寵幸馬氏,卻另有一番打算。因為在意識到自己不能生育後,他就想借此瞞天過海。朝臣听到了一些風聲,又見馬昂超授右都督,知道了傳聞屬實,就紛紛上疏要武宗驅逐馬氏,以絕後患。也不知道是奏疏中"呂不韋進孕女"這樣的典故讓武宗幡然醒悟,還是見到事情已經泄露,武宗倒是逐漸疏遠了馬氏,也就沒有出現不可收拾的局面。
馬氏風波雖然過去了,但這件事卻給朝臣敲響了警鐘,認識到了預備皇儲的緊迫性。梁儲上疏請求武宗從近親藩王中選擇二三人,放在宮內加以培養,作為將來皇儲人選,如果武宗有了自己的子嗣,那麼就將其送回。這種想法,既可以穩定人心,又保證了皇權可以順利、平穩地傳承,因而得到了很多朝臣的一致贊同,但武宗對此不予理睬。當時武宗尚不到30歲,身強力壯,精力充沛,他不相信自己會沒有子嗣。再說,現在選立藩王之子,不就是向天下人宣告他不能生育的事實嗎?那怎麼能成!因此武宗拒不立儲,以至于他駕崩之後,內宮、大臣們匆忙選立新君,期間出現了30多天的權力真空階段,為歷朝少見,而且直接的後果是繼位的世宗對他沒有多少感情,興起了"大禮議"風波。
武宗沉湎于豹房之時,大權落到權閹劉瑾手中。劉瑾,今陝西興平縣人。本姓談,後依靠劉姓太監進了宮,便改用劉姓。在朱厚照做太子的時候,劉瑾就在身邊侍奉。劉瑾深知只要照顧好太子,自己就會成為新皇帝身邊的功臣,權力、富貴會接踵而至。武宗即位後,劉瑾抓住少年天子喜好嬉戲的特點,每日進奉飛鷹、獵狗等,鼓動武宗游玩享樂,深得武宗的信任,被提升為內官監,掌握北京的軍隊,權力很大。
在劉瑾權盛時,正直的朝臣在暗中等待時機的到來。正德五年,寧夏安化王反叛,起兵的名"萬里江山"圖形璽(壽山石)
義就是清除劉瑾。消息傳到北京,劉瑾藏匿起檄文,不敢讓武宗知道檄文的內容。楊一清與太監張永領兵前去鎮壓,很快就平息了戰亂。楊一清在路上盡力結交張永,二人相交甚歡。張永為"八虎"之一,然而為劉瑾所排擠。其實不止是張永,其他六人都受到了劉瑾的壓制。劉瑾擔心他們受到武宗的寵信而自己失勢,所以常在武宗面前講七人的壞話。一次,武宗想調張永到南京閑住,聖旨還沒下達,劉瑾就要驅逐張永出宮。張永知道自己是被劉瑾陷害的,跑到武宗面前申訴。劉瑾與之對質時,張永氣憤得要揮拳打劉瑾,被谷大用等人費力拉開。武宗令二人擺酒和解,但嫌隙漸深。此次,楊一清就是利用張、劉的矛盾,游說張永除去劉瑾。八月,張永、楊一清班師回朝。獻俘禮畢,武宗置酒慰勞張永,劉瑾、谷大用等人皆在座。夜深時,劉瑾起身回府。張永見時機成熟,從袖中取出彈劾劉瑾的奏章,奏明劉瑾違法犯紀17事,指出安化王造反皆因劉瑾,更說劉瑾有反叛之心,欲圖謀不軌。武宗已有醉意,俯子問道︰"劉瑾果真負我?"此時,周圍的馬永成等人也都歷數劉瑾不法之事。武宗遂下定決心,當機立斷派人前去劉宅,自己則緊隨其後。劉瑾听見喧嘩聲,披青蟒衣出,隨即被縛。抄沒家產時,得到私刻玉璽一枚,穿宮牌五百,以及盔甲、弓箭等違禁物品,又發現他平時所用的折扇里面竟然藏有兩把鋒利的匕首。劉瑾被關押在菜廠,後被凌遲處死。行刑之時,許多人花錢買割下來的肉吃掉,以解心頭之恨。
劉瑾之亡,竟然是出自武宗酒後的醉話。明代宦官,權重之時百官無人可與之抗衡,然而生死存亡卻在皇帝的手中。這是明代宦官專政不同于漢唐時期宦官專政的一個特點。以往朝代宦官專政,宦官勢力大到可以操縱皇帝的生死,明代卻從沒有這種現象發生。這不能不說是一個奇怪的現象。明代中後期,皇帝多有數月、甚至數年不上朝的現象,但這並不意味著皇帝不理朝政,失去了對國家的控制。皇帝(如武宗者)此時正是通過宦官來傳達聖意,管理朝政。有野心的宦官正是利用這樣的機會來狐假虎威,加強自己的權威。但是,這種權力其實是皇帝給予的,是代皇帝執行的,一旦皇帝認為情勢將危及皇權時,便會采取強力措施來收回這種權力。正如劉瑾、魏忠賢勢大遮天者,往往只要皇帝一句話就束手被擒,其中的道理可想而知。事實上,劉瑾事後,武宗依然寵信宦官,如張永,只是張永並不貪心,倒也相安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