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只羨鴛鴦不羨仙
只見眼前這人看年紀似乎是二十五六歲上下生的眉清目秀,五官無一不精致;唇紅齒白,動作無一不清雅,只可惜他的雙眼卻暗淡無光,空洞的直視前方。
「你緣何只是看我?」他的聲音很清脆,說話時不自覺就翹起了嘴角,帶著幾分歡快。
「啊,我……」我被他直接點破有點不好意思,心里還有點納罕,咦,難道他是看得見的?可是他的眼楮明明就很空洞跟靈秀的外表很不搭啊。
「嵬越,怎麼可以笑話別人。」剛剛熱情招呼我的男子此刻也坐下溫聲道,「在下秦嵐,亦是關中人氏,這位是嵬越。」
都說人交朋友講究的是個眼緣,我第一眼見這個秦嵐就覺得他大氣又親切,再听說是我的同鄉更是樂意相交,忙笑道「在下關中三秦鏢局呂秋游。」
「關中第一鏢局三秦呂家?」秦嵐拿過一只干淨的酒杯,從酒囊里倒出酒放在我旁邊。
「正是」,我結果酒,「多謝。「
「果真是名門佼佼。」秦嵐用贊許的目光看著我,弄得我都有點不好意思。
「什麼關中第一,我怎麼都沒有听過。」嵬越疑惑的將頭轉向秦嵐一邊,雙眼仍是空洞,毫無焦點。
秦嵐看他十分溫柔,解釋道「你自小在長安宮闈長大之後又到了北地,當然不知道我們關中鼎鼎大名的三秦鏢局。」說罷又似跟我道歉一般,「呂少俠莫怪,我跟嵬越並非江湖之人,他不甚了解。」
我豁然一笑,「浮名虛利有什麼好記掛的。」說罷啜飲一口酒,頓時感覺辛辣直刺鼻喉,果然是塞外烈酒「逍遙醉」。
秦嵐見我爽快舉起酒杯「他地遇同鄉,人生一大樂事,敬呂少俠一杯。」
我自是欣然接受,剛要飲酒嵬越就道「帶我也一起喝吧。」說完就伸出白皙的手在桌上模索。秦嵐將裝著「嵩山清」的酒壺移到他手邊,嵬越一笑執著壺將酒倒在自己的杯子里,竟然也很準確。
秦嵐對我微微一笑道「嵬越眼楮不好。」
我會意的點點頭。他果然是看不到的,就是不知道剛才怎麼知道我在看他。
「呵。」一旁嵬越又笑了一聲,清脆悅耳,「你在想剛剛我怎麼知道你在看我?」
我又一次被他戳穿,臉上都有點掛不住,再說盯著一個盲人看怎麼都是不好的,一時尷尬不已。
嵬越得意的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不但知道你在看我,我還知道你現在為了一些事著急的不得了。」
我心里一驚,都說算命的瞎子本事最通天,莫不是今天給我遇見一個?心里想著嘴上不由就問了出來「你這都知道?!」
嵬越笑的更暢快,「我听你聲音就知道你氣盛脾虛,肝火旺盛,再不上心調理只怕早晚要急火攻心,噴別人一臉血。」
「你是不是算命的半仙?」我差異無比的問。
這一次連秦嵐都笑了,「呂當家說笑了,嵬越並非是什麼半仙,他只是醫術高明,醫理講究望聞問切,他听你的聲音便已判斷你此刻的一些小癥候了。」
我一听不由豁然開朗,連連贊嘆,「果然厲害,原來醫術到了這種境界都和算命差不多了,真是一通則百通,想來皇帝身邊的御醫也不過如此。」
我說到此處,秦嵐和嵬越竟然是不約而同的笑了。
嵬越道,「我可不就是皇帝身邊的御醫麼。」
御醫啊,那基本就是小病包百治,大病看不死啊。我小時候也看點江湖小說什麼的,書里總是傳說江湖上都有什麼了不得的神醫,治病救人還有很多奇奇怪怪規矩,其實現實當中哪有那麼神,天下之大,最好的醫生自然還是皇宮里面的御醫。
嵬越大概察覺到了我的驚詫,更加得意,「我不但是御醫,還是皇宮里正四品的御醫監,天下疑難雜癥甚至異界奇術我都是藥到病除手到擒來。」
吹吧你就。也不是我不相信他,年紀輕輕就算是御醫也不可能連異界奇術都會,真那麼神,那些老大夫干什麼去?
「秦嵐,這個少俠好像不相信我。」
我心里無比郁悶,做什麼老是猜到我的心思啊。
秦嵐一笑,幫他倒上「嵩山清」,「呂少俠是看你年輕……」
「我已過而立之年還叫年輕?做他哥哥肯定夠了。」
我又一次不可思議的張張嘴,嵬越看起來真的撐死只有二十五歲的樣子啊,怎麼可能都過了而立!
秦嵐搖頭淡笑,「呂少俠嵬越說的句句屬實。」
我只得速速轉換話題,「秦先生是關中人,可咱們關中並沒有‘逍遙醉’這種酒,不知你怎麼喜歡上了這一口?」
秦嵐這次笑的十分開懷,「秦嵐在關外虎方追隨鎮北將軍鎮守邊關數年,胡地苦寒自然對‘逍遙醉’別有青睞。」
「秦先生是上過戰場的人?!」原來是打過仗的人,我說秦嵐一身文士之氣卻豪爽異常,原來是這樣。
「的確是在塞外待了十年有余。」
我一聲驚呼「十年!可是跟蒙古人和魔人族打仗?」
男兒寧當格斗死,尚武御敵馬革裹尸是每一個男孩少年時的夢想,我當然也不例外,此刻對秦嵐已經生出了幾分崇敬。
秦嵐笑的有些驕傲又似乎回憶起了北地的生活,笑著感嘆「的確如此,跟著武威校尉高敏出生入死,雖然秦嵐只是出謀劃策的閑人卻也被視死如歸的戰士感染,從無一日忘記家國責任。現在想來還是很讓人懷念。」
我正在唏噓感嘆,卻听嵬越說道「還說,差點連命都沒了。」
秦嵐看著他,眼里竟有幾分內疚與歉意,「還要多謝嵬越救我。」
嵬越自我見他一來頭一次沉下臉,「誰要你的謝。」
秦嵐自嘲的笑了笑對上我疑惑的眼神,知道我對北地的戰事和當年的軍旅故事很感興趣便主動給我講起來。
「嵬越本是太醫世家,皇上登基的第二年,他作為太醫監跟隨聖駕邊關視察當時戍邊鎮北將軍患病,為顯皇恩浩蕩就把他留下做了軍醫。後來我在與魔人族作戰的時候受傷中毒,嵬越用毒攻毒的藥幫我醫病,卻因為藥液的原因,他的眼楮就逐漸看不見了,我……」
「喂,別把我說的那麼偉大,我是為了要做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神醫才嘗試的。好在你還好了,沒毀了我的名聲。」嵬越不咸不淡的說。
秦嵐笑了笑,低啜了一口酒「總之是你一日不好,我便陪你一日,一生不好,我便陪你一生。」
嵬越听了臉色微微有些欣喜,沉默了片刻又嘆了口氣「總之都是在一起,又何必在意看不看得見。」
這時候我要再看不出來他倆是什麼關系我就是瞎子!話說像他們這樣經歷了烽火邊城,生死考驗最終走到一起的情人,確確實實令人敬佩羨慕。怪不得世人都說「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
秦嵐也笑嘆一聲,握了一下嵬越的手有些安慰的柔聲道,「找到你說那樣鋸齒花瓣的冬雛菊入藥就好了,嵩山定能尋來,你放心。」
嵬越倒是無所謂笑了,「小少俠,你來嵩山做什麼?這些天可見過嵩山上有鋸齒花瓣的雛菊沒有?」
鋸齒花瓣,還是在冬天開的菊花,別說在嵩山,我長那麼大去過那麼多地方都不曾見過。沒辦法只好老實的搖頭,又覺得嵬越看不到,更加不好意思,趕忙道「我來嵩山也不過數天,以後見到了一定告訴你們。就是不知道這樣的菊花常有什麼習性,我也好留心。」
「《神農百草經》上記載,深山中龍獸流過血的地方才會生出鋸齒冬菊,歲難說真假,但這草藥確實也只有深山才有。」嵬越簡單的說。
「有勞呂少俠了,其實也不必過于掛心。我和嵬越來嵩山一則尋草藥二來也是想要帶他四處游玩。若真的機緣巧合呂少俠見到此種草藥便來山下鎮子上的小樓客棧尋我們即可,秦嵐定有重謝。」
我笑了笑舉起酒杯,「秦先生儒雅豪爽,嵬越大夫醫道高超,能結交你們這樣的朋友我呂秋游可是榮幸萬分呢,幫你們找點東西,若真能找到我也不圖謝禮,就請秦先生請我再多喝幾杯‘逍遙醉’便高興了。」
秦嵐違約見我如此豪爽便也不推辭我的敬酒,就被過後我們便更加熟絡。我艷慕二人的北地軍旅生活,倒是很有興趣的請秦嵐講些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