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年在日歷上倒數,終于勾完了第十個大紅圈,嚴赫很有時間觀念,說好十天給結果,第十天的早上,他就帶來了足夠證明那場車禍並不是靳家所為的證據。
原本對那次車禍,有一份詳盡的事故報告,證明車禍誘因為司機酒後駕車,不知道是誰所為,那份事故報告不翼而飛,所以當年並沒有人能證明這一點。嚴赫找了很多人,繞了一大圈關系,欠了一人情債,才找到當時處理這一事故的,目前已退休的交警大隊大隊長,幸運的是,他是個極細心的交警,他所處理的每一項事故,他自己都會記錄,雖然不具備法律效力,但足以證明事實丫。
還有一段司機家屬的話,這段話,是嚴赫在肇事司機的墓地前守了足足三天才錄到的,前幾天正好是清明假期,他的妻子帶著孩子去掃墓,有些話,對著活人難以啟齒,但對于死者,卻能夠原原本本地吐露出來,雖然她一直沒說出幕後的操控者,但也足夠證明這場事故非人為,原來這麼多年,她也不好過,每一天都活得提心吊膽,到了丈夫的墓地,心里的委屈全部傾瀉出口。
有了這兩樣東西,足夠說明,車禍並非靳老爺子指使,靳雅潔自覺這些年恨錯了人,尤其無顏面對靳老爺子,她落淚的那一刻,門被打開了,靳老爺子就站在門口,女兒的這些悔不當初,他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世上最難磨滅的就是親情,即便再恨,它也依舊那樣存在著,靳老爺子微微地點了點頭,蒼老而平靜的臉上,透著一絲寬慰︰「恨了這麼多年,也該放下了,和思年一起,跟我回家吧。」
這是沈思年第二次來靳家老宅,也是第一次參與靳家和安家兩家人的家宴,更是她的生日,靳老爺子雖然面上依舊平靜,但在他讓劉嫂去拿他私藏的那壇女兒紅的時候,靳雅潔突然哭了,這壇酒,是她結婚的前一天靳老爺子親手埋下的,說是等將來他的外孫女或外孫結婚了再拿出來喝。
闊別三十年已久的這壇酒,瓶子被劉嫂擦得干干淨淨的,就擺在桌子上。靳南的父親靳蒞杰,輕輕地拍著自己妹妹的手,寬慰道︰「好了好了,別哭了,回家了就好,靳南,去拿杯子,陪你爺爺喝幾杯。」
靳南拿來酒杯,三個小輩和安如硯的父親安正明一起陪靳老爺子喝了幾杯。靳雅潔看著靳蒞杰︰「哥,你怎麼不喝幾杯?我記得你以前最頓頓不離酒。」
靳蒞杰無奈地搖頭︰「前幾年動了手術,你以為我不想喝啊,我是不能喝,聞著這酒香,我都快流口水了。」說完,他第一個笑了起來,然後,飯桌上的人也跟著無奈地笑,他得的是胃癌,切除了大半個胃。
見眾人一片陰霾,林小雲站起身,舉起了紅酒杯︰「今天是個高興的日子,三喜臨門啊,我們別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來來來,大家一起敬老爺子一杯!媲」
三喜?沈思年不解地看了看沈曉若,沈嘵若只是笑笑,一派大家閨秀的風範,即便有疑惑,也不會表現的臉上。
林小雲解釋起來︰「這第一喜啊,是雅潔和思年回家,恭喜靳老爺子,終于一家團聚。」
沈思年一陣哆嗦,明明前些天還信誓旦旦地說不會讓她跟安如硯在一起,對她說話都一副咬牙切齒的架勢,這林小雲現在卻叫她叫得這麼親切,真是會演啊。
林小雲絲毫不在乎,繼續演︰「第二喜啊,是我家如景懷上了靳南的寶寶,老爺子就快有元孫了。」
這話一出,安如景手中的杯子一個沒拿穩,險些掉到桌子上,好在靳南眼明手快,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杯子,兩人皆是抬頭微微一笑,這種笑里或多或少包含著些許苦澀,一種極力不讓外人發現的苦澀。
林小雲連自己女兒的感受都不顧,繼續說︰「這第三喜啊,就是我們如硯和思年的好事,也該定下來了,下個月八號就是個好日子,我看啊,先讓他們兩個訂婚。」說完之後,她先把目光投向了靳老爺子,誰不知道這宅子里的大事,都得老爺子來做主,包括孩子們的婚事,靳南娶安如景,就是靳老爺子發的話。
靳老爺子沒有回應,而是看了看沈思年,臉上露出淡淡的慈愛,這已經讓沈思年覺得幸福得快要暈倒了,他說︰「思年,你的婚姻,你自己決定。」
沈思年像是得到了發言的許可,大戶人家吃飯,就是這樣拘謹,來時的路上,嚴赫已經交代過,長輩說話的時候,千萬不要隨便插嘴,所以,就算是在林小雲說出第三喜的時候,她也只好瞪瞪安如硯,以泄心中的不滿。
「外公,我好不容易才跟媽媽一起回家,我想多陪陪您,不想這麼快就訂婚。」沈思年一听到林小雲的話,就覺得害怕,跟安如硯結婚?她似乎真的沒有想過這事。
安如硯也跟著發表了意見,「老爺子,我同意思年的決定,這麼多年了,她終于盼到能陪在自己外公的身邊,就讓她在您的身邊多陪陪您,我也會努力工作,等我能夠超越靳南和嚴赫,我會向她求婚,那個時候,我才能給她最好的生活和保護。」
靳老爺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林小雲只好悻悻地自顧自喝酒,她的如意算盤,這回還真打錯了。
沈思年想了想,撒嬌似地拿著酒杯跑到靳老爺子的身邊,蹲下了身子,湊到他耳邊,說了幾句悄悄話,靳老爺子突然眯起了雙眼,原來,外孫女回來了,老爺子心里早就樂開了花,只不過沒有表現出來。靳老爺子看看嚴赫,再看看沈曉若,然後拍了拍沈思年的頭︰「這事,我們操心也沒用,關鍵看他們兩個。」
嚴赫和沈曉若這兩個當事人,怎麼會猜不到沈思年在外公耳邊說了些什麼,嚴赫拉著沈曉若的手︰「外公,我們一切都听您安排。」
靳老爺子笑了笑︰「好,那你們兩的婚禮就定在下個月八號,這幾天去把證領了。」
婚禮?不是訂婚嗎?
沈思年以為自己听錯了,這大戶人家不都是喜歡先來個訂婚典禮,再舉行婚禮嗎?她看看他們兩個,嚴赫樂在臉上,沈曉若卻是一臉驚訝,還帶些委屈,難道,嚴赫也沒求過婚?
靳老爺子拍了拍沈思年的手背,也在她耳邊說︰「這樣才能早點讓你嫂子搬來這里陪你。」
哦,原來如此啊,在坐的,除了為他人作了嫁衣的林小雲有些不悅,靳南和安如景看不出什麼表情之外,其他人都很開心,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看來,靳家上下,有得忙了。
認祖歸宗的第二天,沈思年和沈曉若就各自退了她們的公寓,房東一臉哀怨。
靳蒞杰一家搬去了靳南的別墅,他的身體不好,再加上安如景畢竟也有了寶寶,家里這麼大張旗鼓地操辦婚禮,他們也不能好好休息,靳南也遲早會有自立門戶的那一天,只是提前些時間罷了。
靳雅潔的房間沒有任何變化,還是她走之前的樣子,劉嫂說,她從十年前來靳家就按照老爺子的吩咐,每天都會來打掃。
沈思年也有自己的房間,在宅子的四樓,半邊是空曠的露台,這里原本是靳老爺子的臥室,樓上還有一間小閣樓,要踩著梯子上去,一直被閑置著,前些年摔了一跤,腿腳不太方便,就搬去了二樓,這層樓就這樣一直空著,前些天請人過來重新裝修過,就像一個獨立的小空間,臥室,書房,健身房,一應俱全,全家上下,現在就沈思年最得寵。
三樓本來是靳南和嚴赫兩兄弟的,自從靳南結了婚,安如景搬了進來,嚴赫就很少回家,畢竟不太方便,他的房間,也已經空了很長一段時間。
靳南和安如景這一搬走,沈曉若剛好暫時住進他們的房間,不過,她到底睡哪兒,誰知道呢。
這宅子里,像是經歷了一場人員大調動,來了四人,也走了四人。
嚴赫和沈曉若兩個人,已經到了領證結婚的時刻,沈思年也終于弄清楚,自己該怎麼叫他們兩個了,姐夫改口為哥哥,姐姐改口為嫂子,事實是如此,所以,她決定遵從事實。
婚禮由靳雅潔全面負責,所有人都被安排上了工作,唯獨沈思年依舊是個閑人,大概是怕她觸景生情吧,外公說︰「靳氏工作壓力太大,交給他們這些男人,你好好想想,自己喜歡做什麼,外公投資,讓你自己創業,賺的算你的,虧的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