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安如硯家的冰箱已經不再只是里三層外三層只是礦泉水和啤酒,但冰箱里的東西,從超市買回來,放進去就可以,就這麼簡單,沒什麼技術含量。她住進來之後,就沒見過他拿過鍋碗瓢盆,每天的晚餐,也是她準備好等他們回來,現在要她相信他能折騰出一頓像樣的,可以稱之為宵夜的東西,似乎,有些牽強吧。
「叮叮咚咚」的聲音頻頻傳來,清脆的是崔玉琳把廚具當玩具之後發出的聲音,沉悶的是安如硯用廚具敲打和鞭笞崔玉琳所發出來的。
將近一個小時之後,崔玉琳歡樂地端出了兩個盤子沖出了戰場,安如硯隨後端著一鍋粥徐徐而來,頗具大將之風。
沈思年坐在餐桌前,忐忑地看著盤子里賣相實在不怎麼樣的青椒炒雞柳和有些糊的番茄炒蛋,她尷尬地笑笑︰「我來吃吃看這個青椒片。」
崔玉琳跳了起來︰「這是青椒絲!丫」
沈思年笑笑,夾起一塊送到嘴里︰「不錯,很好吃。」
崔玉琳像是不服氣︰「這菜怎麼可能好吃?你雖然平時不是太尖酸刻薄,但至少也不是一個柔順的人啊,怎麼可以昧著良心說出這種違心的話!媲」
安如硯揮起筷子,在她腦袋上一敲︰「自己切得不好,還說別人燒得不好!沈思年雖然不太尖酸刻薄,雖然也不柔順,但她說的卻是實話!」
沈思年,在被他們兩個人聯合數落之後,貌似跟他們的爭論沒什麼關系了,她給自己盛了一碗粥,一邊喝一邊听他們唇槍舌戰,偶爾听到好笑的地方,她也毫不吝嗇地笑了起來。
她覺得,自己已經晉級了,不能跟孩子們一起打鬧了。
沈思年喝著粥,安如硯明明在粥里放了些瘦肉和香菇,她卻吃不出任何味道,家里那兩個孕婦,好歹是有證的,自己要是再不結婚,連準生證都拿不到,難道要讓她躲去國外把孩子生下來?
于是,走在懸崖邊的人,又多了她一個。
沈思年之所以會原諒何瀚宸,完全是因為她肚子里的孩子。曾經,她可以義無反顧地跟他一起曝露在危險之中,她什麼都不怕,是他不給自己這個同甘共苦的機會。而現在,她明白了何瀚宸怕她出事,勝過怕她恨他,她也一樣,最怕孩子出事,所以寧可躲起來。
這就是人生的牽絆,我們總是會在不同的階段有著不同的牽絆,別人體會不了,甚至從前的自己也體會不了。
有些人並不是不願意成長起來,而是沒有機會,沈思年就在這種煎熬里度過了這一個月,她成長了,也成熟了,她覺得自己更強大了。
從那次假扮安如硯的助理見過何瀚宸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他說,他要把跟她在一起的時間,放在解決掉所有麻煩之後。按照醫囑,何瀚宸必須休息,這樣高節奏的工作,對他的肩膀恢復十分不利。
而安如硯有一次陪他去復診的時候,听到他這麼對醫生說︰「如果不能讓我愛的女人平安,好起來又有什麼用?」
沈思年听到的時候,也很震驚,所以,她自覺地屏蔽了一切關于何瀚宸的花邊新聞,他的心,是在她這里的,至于他這個人,目前的狀態,能干得了什麼壞事?
每年的光棍節,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活動,作為靳氏的副總,沈思年在這一天也被排上了行程。她懷孕的事,只有何瀚宸,安如硯,還有崔玉琳三個人知道,靳南並不知道,所以,她被要求回C市參加銀飾品的新款發布會,去年的那一天,她和安如硯一起搞定了銀飾品銷量不足的慘況,他們兩個人,就是銀飾品部門的吉祥物,而今年,安如硯要去參加進韋集團的新品發布會,所以,銀飾品的經理,點名要她回去主持。
有些大企業,明明水火不容,暗地里斗得水深火熱,表面上還是要表現得其樂融融,靳氏和進韋集團就是這樣。
安如硯讓沈思年自己打電話給靳南,要求他們兩個對調,安如硯沒有告訴她,何瀚宸說有一個驚喜給她,原本就想讓他帶她一起去。只不過,他得回去接手她的工作,她就只能一個人去了,至少,一來,孕婦不用長途跋涉地趕回去,二來,安如硯說他正好回去看看家人。
靳南沒有反對,沈思年用的理由還是那一招,一定要報仇,還讓他們關注這幾天的新聞,一定勁爆。
要不是這麼說,靳南也不會同意啊,就是看何瀚宸不爽。
崔玉琳跟劇組請了兩天假,作為安如硯的女伴一起回了C市,這是她死纏爛打了好幾天才求來的福利,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她差一點就往安如硯的正牌助理杯子里投毒了。
懷孕已經有三個多月了,沈思年選了一件高腰的雪紡裙,有點嬰兒肥的小月復幾乎看不出來。
安如硯安排好了車子直接把她送到會場門口,進韋集團這次的活動是宣傳冬季最新款皮具,整個會場都融入一種典雅的時尚氣息里,就跟這座城市的無限底蘊一樣,讓人遐想。沈思年只是站在門口,就能預測到里面即將會舉行一場高端的時裝秀。
進會場的時候,沈思年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那是盛裝出席的知名女裝設計師,知名造型師,簡丹。他的身邊,閃爍著無數閃光,看上去有一種榮歸故里的感覺,事實上,他確實是給中國的時裝界爭了回臉,在巴黎的某個大賽上,得了個銀獎,要知道,那可是全球的大賽,能參與的,都是各國的佼佼者。
簡丹也不是一個喜歡接受媒體采訪的人,往常只要有媒體打來電話想做專訪的時候,他也是讓她能推則推,現在,他卻偏偏站在那里,像是在主動招呼記者們,我來了,你們可以來采訪我了。
沈思年走近了些,正要跟他打招呼,他卻走過來,將她的手搭在他的腕上︰「等了你足足二十分鐘,要不然,也不用應付這些記者。」
沈思年詫異地看著他︰「等我?」
「正好我也接到了進韋的邀請函,硯台讓我等你一起進去,免得你一個人走得尷尬,怎麼樣?我這個男伴,不比文森差吧。」
「他們,現在都還好嗎?」在JAN的那些日子,是沈思年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但幸福的時光,往往是用來被紀念的,簡丹說,AMAY已經在巴黎嫁人了,對方也是一個設計師,她成了法國華僑。文森離家出走了,他家里不同意他跟小艾在一起,還是因為門第的懸殊,文森的媽媽,應該和安如硯的媽媽是同一類人吧。至于阿寬和安小然,也都在新公司混得不錯。
沈思年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听到這些,她真的很開心。
簡丹卻十分鄙視地看著她身上的衣服,「你這也算禮服?沈思年,你是不是暴飲暴食,所以吃得沒腰了?」
沈思年吐了吐舌頭︰「被你看出來了,真丟人。」
簡丹臉一沉︰「沈思年,別懵我了,你TM壓根就沒把我當朋友,你跟何瀚宸那些個破事,硯台都告訴我了,我終于發現,這二十幾年,真當我是朋友的,也就只有硯台了。」簡丹揚了揚嘴角,將她帶到會場的休息區,「我去見幾個朋友,有事就找我,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著想,動作也別那麼毛躁,小心一點。」
沈思年點了點頭,心里有些暖,如果她這輩子有朋友,那簡丹一定是天字第一號的,不是她刻意隱瞞,而是她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這點破事,確實真TM復雜。
T台上,模特正展示著一款款新品皮衣,似乎跟這座城市交相輝映,舉止中都帶著優雅。
沈思年只是靜靜地坐在角落,對她來說,如果何瀚宸來了,那她就這樣遠遠地看看他就好,她會跟他們孩子一起在他的戰場外替他加油,如果他不來,那這場秀,不過就是一份工作,干完就走人。
突然,音樂停止,T台上的模特們也紛紛離場,何瀚宸緩緩走到台中央,他今天穿著一深灰色西裝,沈思年認得,這套西裝當初花了她將近一個月工資,為了提高辨識度,她特意在西裝的領口繡了「HHC」他名字的頭一個字母,這樣一來,她就覺得,可以冒充專門定做的手工西裝了。
可是這麼莊重的場合,他居然給穿來了,還沒有打領帶,還露著脖子上掛著的那條被簡丹稱之為廉價的項鏈。
沈思年偷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簡丹的臉上,果然流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今天,借著這個機會,我有兩件事要宣布,首先,從今天起,我將正式接手進韋集團,成為進韋集團的總裁,希望在場的諸位,在今後的工作上,能夠多多指教。」何瀚宸左手拿著話筒,舉止優雅地致辭,沈思年覺得,不管他說什麼,都是那樣動听,而當听到他喊自己的名字,聚光燈全部打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才從他的聲音里醒了過來。
而他,此刻正在向自己走來。
何瀚宸從領子里拉出了項鏈,「還記得去年光棍節嗎?你送我的項鏈,我說過,它會跟著我一輩子,那麼,你還給我的東西,可以收回去嗎?並且,也保留一輩子。」說著,何瀚宸單膝點地,放下話筒,從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個盒子,里面閃爍著的,還是那枚戒指。
因為右手的傷,何瀚宸的動作十分緩慢,甚至還皺了好幾次眉,為此,他還小聲的提醒她︰「別搶戲,全國人民都看著呢。」
沈思年笑著點頭,靜靜地听著,同樣的錯誤,她怎麼可能犯第二次,錯過了這一次,想要听到何瀚宸在全國人民面前掏心掏肺的真情表白,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吧。
「我要感謝上帝把你帶到我的身邊,因為我的愚蠢和自以為是,讓我差一點就失去了你,所以,我更要感謝你,能夠原諒我,重新給我這個機會去愛你,認識你之後,我才體會到什麼是愛,你是我這輩子第一個願意付出甚至生命去愛,去保護的女人,也是最後一個,這輩子,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嫁給我,讓我用余下的生命去愛你,保護你。」何瀚宸默默地拿出戒指,千鈞一發之際,沈思年很認真地看著他︰「那要是我生的是女兒,你難道不愛她,不保護她?」
在場的人,絕大多數都有些震驚,這麼浪漫的時候,女主角居然說出了如此大煞風景的話來,而男主角卻處變不驚地,繼續把戒指往她的無名指戴去,「我們的女兒,將來也一定會有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去保護她,愛她。」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掌聲和歡呼聲一直響徹會場。
沈思年被大家喊得都不敢說個「不」字,要是她說「不」,她覺得自己會被抬出去。可是,他們之間明明還有好多問題沒有解決,何瀚宸怎麼就突然在全國人民面前向她求婚了呢?還求婚成功了!
何瀚宸站了起來,向全場的幫凶們點頭道謝,然後,拉著她,緩緩走向會場的大門,一路走,一路道謝,沈思年發現,她腳下踩著的,居然是紅毯。
司機把車子開上來的時候,沈思年就那樣停著,不願意坐進去,她雙手環胸︰「你那天去小鋒那里干嘛?」
何瀚宸反問︰「那你去干嘛?」
「他家開的是飯店,我當然是去吃飯呀!」
何瀚宸笑了笑︰「那你還問我?」
沈思年真想抽自己幾個大耳瓜子,無奈,後面圍觀的群眾太多,她沒好意思,也沒能忍心對自己下手,反正問是問不出來了,只好坐進車子里。
後來她才知道,原來,小鋒是何進前妻的兒子,他所謂的舅舅和舅媽,只不過是他的養父和養母,他的親生父母在生下他不久之後,雙雙死于車禍,他就被送到了福利院,何進找過很多家福利院,都沒有消息。
很多年後,何瀚宸為了大學的畢業作品,去福利院取景的時候,無意中遇到了同樣熱愛電影的小鋒,幾經波折之後,他才確認了小鋒的身份。後來,他一直找機會接近小鋒,只為了替他的母親做點什麼,他覺得自己是無辜的,同時,小鋒也一樣。
而這個秘密,成為了真正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的秘密。
當下,沈思年正靠在何瀚宸的懷里,研究著他們要面對的一團亂麻一樣的後續問題。
沈思年問他︰「莫昆的事,解決了?還有他女兒?」
何瀚宸回答︰「他現在應該被帶回警局了,他女兒被她安排在子公司的財務部,沒少幫他,跟他的罪行也月兌不了干系。」
沈思年問︰「那他身後的黑幫呢?」
何瀚宸直了直腰︰「那些人,他們只認錢,誰有錢就听誰的,我已經給了他們一筆足夠養老的錢,讓他們散貨了。」
沈思年問︰「我外公原諒你了嗎?」
何瀚宸繼續回答︰「我昨天晚上跟他徹夜長談,為了進門,還挨了他老人家兩拐杖。」
沈思年擔心地把他從頭開始檢查︰「打到哪兒了?要不要緊啊!」
何瀚宸失笑地看著她,把她的手往自己的腰上帶,一路往皮帶里探去︰「打在這里了,現在要檢查嗎?」
沈思年一掌拍開他的手,她現在雙手還敵不過他的獨臂嗎?「那我媽呢?」
何瀚宸坐正了一些︰「你媽跟你外公還真厲害,一文一武,我今天早上剛寫了一份兩千字的保證書,還一式好幾份,據說給你也留了一份。」
沈思年笑得合不攏嘴︰「我表哥呢?」
何瀚宸被審得煩了,有些不開心地沖她皺眉︰「我已經把C市那個項目送給靳氏當聘禮了,他也沒意見了,還有,我把G市的幾個重點項目給了安如硯,他應該馬上就能回去了。」何瀚宸的潛台詞是,安如硯那小子留在G市,不安全。
「那」
何瀚宸終于受不了了,府身吻住了她︰「再沒有誰能分開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