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蛇城——合歡暖閣
子凌走後,一直都沒有再回合歡暖閣,子鳶獨自一人等著,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些什麼。
極北之地的夜是非常寒冷的,然而暖閣之中的溫度始終是給人舒適卻不會悶熱的感覺。子鳶知道,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特意為自己打點的。
窗外夜色已濃,冷風沉重,子鳶知道子凌是不會回來了,心中雖難免長舒一口氣——畢竟不用面對他,自己反倒不那麼尷尬和愧疚。
但心里的小小失落,卻是難以控制的媲。
子鳶草草洗漱後,翻身入帳,蓋好毛被剛躺定,便又嗅見了濃烈的腐肉氣息。
有過第一次的經驗,她知道自己又被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國師」勾去了魂魄,召喚去了他們那邊丫。
這一次,子鳶懶得反抗,也自知反抗毫無意義,于是很順利地忍受了許久腐臭之後,便見到了那個勉強可以稱之為師父的男人。
然而這一次再見他時,子鳶心中已然沒有了一絲一毫的眷戀。
「師父還要鳶兒做什麼?鳶兒說的很清楚了,不再會幫你盜取信息,你到底還要我怎樣呢?」子鳶看到坐在對面椅子之中的羽錚,冷漠地說道。
「鳶兒,我想你是想錯了。你似乎並沒有選擇的權利。」羽錚的臉上勾起一個子鳶完全陌生的微笑,那微笑看上去極其優雅,人畜無害,但那金色的眼中卻藏著冰冷和狠毒。
子鳶微微一愣,她心中一陣惡心,怒喝道︰「鳶兒從未想過,師父竟是如此卑鄙之人,師父你逼我又有何用,鳶兒根本幫不到你什麼!鳶兒從前仰慕你那麼多年,沒想到我竟是如此眼瞎之人,難怪我會有今日的下場,原來一直以來,鳶兒從未認識過你!原來師父從前的溫柔都是做戲!既然師父從未在意過我,又為何收留我!」
羽錚淡淡一笑,像是子鳶的話是夸獎,他一手托腮,譏諷一般說道︰「我只記得是鳶兒你勾、引我,可不記得我曾愛過你啊。至于從前的溫柔,我早已不記得了,不知鳶兒可否給為師提醒提醒。而為師收留你,只不過因為把你當作打發時間的寵物罷了。」
「你!」子鳶氣結,嘴唇顫抖著,眼淚不爭氣地泛濫,「原來你根本不曾真正關注過鳶兒!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要踢開鳶兒的門,為何要吻我?為何承諾要疼我照顧我一生一世!」
子鳶本以為自己不再會傷心難過,但听羽錚親口說出對自己的冷漠之後,她依然無法接受,心痛如裂,淚如雨下,歇斯底里地質問道。
「噢?原來羽錚果真與你有過苟且?」坐在子鳶面前的那個「羽錚」突然嘴角一勾,金色的眸子之中閃過陰毒,但笑容卻依然和善。
子鳶在哭泣之中突然听見這句話,突然恍然大悟,她疾抬頭望向那個男人,卻見原本是及耳的淡金色碎發突然變長,那聖金色的眼眸也變成了接近于金子一般的顏色,男人的笑容依然掛在臉上,但五官卻慢慢發生著變化!
子鳶面容憔悴,梨花帶淚,朦朧之中警覺這自己上當了,但她覺悟時已經太遲了。
「你……你!你是金鱗羽迪!?」子鳶悲怒交加,追悔莫及。
「呵呵呵……子鳶小師佷,別來無恙啊,你不是很愛羽錚嗎?竟然這麼久才發現我是假冒的,真是——愚蠢至極。」羽迪的聲音依然溫和,笑容依然極優雅,但說出的話卻字字如針扎進子鳶的心口。
子鳶此時已不能正常思考,她嘴唇微微顫抖著,無法說出半個字,淚水也忘記了落下。
羽笛對著身後勾了勾手指,隨後在他身後的陰影之中走出一人——正是那個被稱為「卜儀國師」的老者。
子鳶望向那老者,卻見那老人臉上與手上的皮膚像在經歷著時光倒流一般迅速恢復彈性,皺紋全消,那老者的臉也變化飛快。
最終,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老人居然變成了一個正值妙齡的絕子。
那媚骨天成的美人手中托著一枚水晶。
見子鳶懊悔的模樣,她豐腴的嘴唇淺淺勾起,繼而朱唇輕啟︰「奴家給子鳶妹妹看個東西~」
話罷,她口中咒語輕念,隨即便見那水晶球射出一道光柱,恰好落在房間的一面牆上。
那光柱形成了一個畫面,畫面之中子鳶正開口怒喝︰「原來你根本不曾真正關注過鳶兒!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要踢開鳶兒的門,為何要吻我?為何承諾要疼我照顧我一生一世!」
子鳶大驚,女子見子鳶如此反映,似乎非常滿意。
「子鳶妹妹,正如你所見,若是這片段被尚君陛下瞧見,被天下百姓瞧見,羽錚公子恐怕就要勝敗名列了喲~唉~可憐的羽錚公子,好不容易娶了個名門小姐企圖咸魚翻身,這又被自己徒弟將了一軍,這下證據確鑿,哎呀,羽笛,你說,這下私通之罪加上欺君犯上,羽錚公子能不能逃得掉死罪呢?」
「雨竹,這可難說,尚君雖一向看重羽錚,但這東西若是流入民間,等于是打了尚君陛下一巴掌——皇帝信任的人居然是一個不忠無德與徒弟通奸的敗類……嘖嘖嘖,恐怕羽錚凶多吉少了。」羽笛笑了笑,一把抱住了媚若無骨的女子,又朝子鳶笑了笑。
「那茹雪若是知道自己的相公是這種貨色,大抵是不願意再幫他了吧~」
「你們!你們兩個無恥小人!」
「呵呵,子鳶師佷言重了,我們可沒做什麼,這水晶球之中,可只有你的獨白哦。」
「你們……你們到底要我做什麼!?你身為師父的親大哥,居然如此卑鄙下流,陷害自己的弟弟!」
「嘖嘖嘖,你可別說羽錚是我的親弟弟,我們金鱗的高貴血脈,可不是他那略等種能高攀得起的。若不是他處處與父君做對,狗一般幫著玄昱那毛女圭女圭,玄星的帝王該是父君,該是我!」羽笛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微笑與平靜以外的表情。
他金色的眼眸之中寫滿了***與狠毒,使他看上去陰森嚇人。
「你這個可悲的小人!師父是堂堂正正的男人,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是你們配不上做他的親人!」
「哦?我可不記得你覺得那個劣種是英雄,我如果沒記錯,你剛似乎還說過他卑鄙吧?他那麼疼你,為了你可以舍棄那麼多,你卻根本不信任他一點點。如此看來,你也不配得到那小雜種的付出吧?」
這句話直戳子鳶的痛處,子鳶心口一揪,對羽錚的感情突然一股腦從心口爆發而出,她淚如雨下,垂頭喪氣,懊悔不堪︰「你到底要怎樣!你不要傷害師父!他畢竟是你的弟弟!」
「我說過!別給我提那雜種是我弟弟!還有羽韶那小孽種,他們兩個簡直是我金鱗氏的恥辱!而身為純血金鱗的我,有責任和義務,清洗恥辱。」
「你不可以殺他!不可以傷害師父!也不可以傷害羽韶!」
「呵,若要我放他倆的賤命也可以,你便替我辦一件事便可。我要你替我把你那奸、夫引到我這里來,待我立了大功,奪得玄昱的信任,便可饒了他倆的命。」
子鳶沉默了,她明白羽笛是什麼意思,也清楚自己恐怕沒有辦法拒絕。
「你可以不答應,不過你很快就會听說金鱗羽錚這個與徒弟通奸的雜種是怎樣身敗名裂的了。」羽笛殘忍地一笑,低頭吻了吻懷中同樣笑得燦爛的雨竹。
「你……」子鳶下唇被咬的發白,指節也因緊攥而失去了血色,「好!我答應你!事成之後,你必須放過師父他們!」
「哼,待我坐上皇帝之位,那雜種又算什麼呢?你放心,如果你這事辦得好,我可以答應你,不將你與他通奸苟且之事告之于眾,讓他保持他那可憐的虛名。」
子鳶聞言,秀美緊鎖。
她在心中告訴自己︰盡管子凌近來待自己百般寵溺,但他仍是毀了自己的惡人。而自己許久以前本就想借魔王之手殺了子凌報仇,這次也許是一個好機會,她那麼不信任師父,導致落入了他人的圈套,而師父更是收養自己十七年之久,若沒有師父,恐怕自己早已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這恩情,不是子凌幾天對她好就可以比擬的。
子鳶在心中告訴自己,她的存在,本就害得羽錚身敗名裂,害的羽錚仕途不再,如今又因她的愚蠢和懷疑很可能毀了羽錚的一切,甚至會危機他的生命。這樣的恩將仇報,是最大的錯誤。
而那個男人,他究竟是正是邪,自己根本不清楚,她不該因為子凌短短幾天的溫柔,忘記了羽錚給與的十七年養育之恩……
然而,胸口劇烈的疼痛卻讓子鳶無法逃避一個事實——她已經不舍、不忍。
矛盾的情緒和被逼迫的緊急,讓子鳶不得不在兩害之中擇其輕。
一方面,她不能因為短短一年的相處而忘記十七年的恩情。
另一方面,她僥幸地期待著,那個強大的子凌,可以最終安然逃月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