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的夜色,已經深了。
蘆蘆的母親,仍然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他娘,還沒有睡啊?」蘆希亭顯然也沒有睡著,翻身坐了起來,找著火柴,擦著點了一支煙,抽了起來。煙頭紅紅的火,在沒有亮燈的屋里,閃閃滅滅的。
「我能睡得著嗎!」蘆蘆母親也坐了起來。「咱們家要是有錢,能讓苟家村的那個混蛋苟立光,騎在咱的頭上拉屎嗎!」
「又咋的哩?那個立光不是挺好的嗎?他爺爺的事,還不多虧了人家嘛!」蘆希亭不知內情地說。
「你呀,成天像一個死豬樣,啥事也不知道!苟立光竟讓他那個本家叔,提著兩萬塊錢,直接到咱的家里,來提親!多麼有把握的樣!蘆蘆要是沒有和大力結婚,沒有找婆婆家,來咱家提親,那還是兩碼事!還說一家女,百家求嗎!可明明知道,咱們蘆蘆找了婆家,剛剛結了婚的……。拿咱們家,當不懂事的小孩子耍呢!還許著給蘆華個活干干……。說的比唱的還好听!他爹,這件事,蘆蘆要是來了,可不能讓他知道!我囑咐了她的哥哥和嫂子,在蘆蘆面前不能提這件事!這賊妮子,跟了大力去,一呆就是十天半月的。我估模著,她也快回來哩!」蘆蘆母親絮叨地說。
蘆希亭听了這一番話,沒有言語,只是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著煙。
屋外的天,漸漸放亮。已有麻雀在院樹和屋檐上,嘰嘰喳喳地叫著。知道這一家勤快的女主人,快要起床。也快燒火做飯,刷鍋洗碗。之後,借著泔水,捧上糠,人吃飽了以後,開始喂院里的雞狗豬鴨了。就會有霸道的雞鴨的,將食盆子里的糠屑和殘渣剩飯,蹬刨在外面。這個時候,在枝頭和屋檐上叫著的麻雀,便飛下來,在盆子外面,和雞鴨的空子里,搶口食吃。
天明吃了飯以後,蘆蘆還真就回娘家來了。
蘆華不知道有啥事,正從母親這邊,走了出來。
「哥——。」到家門前,下了車子推著的蘆蘆,和蘆華哥走了一個踫頭。
蘆華板著面孔,竟然像沒有听見蘆蘆的叫聲,和沒有看見蘆蘆這個人似的,拐向自己的家里去了。
蘆蘆推著車子,在門口站著,愣怔了好一會兒,不解地來了家。
母親在院子里的壓水井上,洗涮著鍋碗瓢盆的。泔水倒在盛了米糠的盆里,食還沒有拌好,餓了的雞鴨們,已伸頭縮脖地吃著偷食。
蘆蘆在院子里,打好車子。叫了聲「娘」,就走過來,幫忙給雞鴨們拌著食。
「唉。你還知道來啊!今日來得正好。鎮子上逢集,你騎車子帶著我,咱娘倆去趕個集的!我攢了七八斤雞蛋!」母親說著,掩飾著臉上看到女兒,想起苟立光找人來提親那件事,而引發的不自然。
「集隔著咱們村,才幾步遠,還讓我帶你去。」蘆蘆說。
母親笑了︰「我……,賣了雞蛋以後,你看著,我給你割一塊布料,好準備給你,做寶寶的小半褥子用!」
蘆蘆笑著和母親說︰「娘,早著呢!行,我和你去!就著給大力割上一塊布,做一身工作服。他天天長在面粉廠的工地上,一身泥水的!俺爹呢?下坡去哩?」
「嗯。」蘆蘆母親,匆忙收拾一上的衣裳,用一塊大的方巾,兜著雞蛋。鎖上屋門和大門,坐上蘆蘆的車子,往鎮集上來了。
「娘,我來的時候,在大門口,踫上俺哥,叫他哥哥,他也不理不看我。我哪兒惹著俺哥哩?」蘆蘆靠路邊,小心地騎行著。
「啊……」母親知道這些天以來,蘆華為了苟立光來提親說蘆蘆的事,而和相交多年的同學加朋友,鬧翻了臉,順不過氣來,看啥都不順眼呢!母親掩飾著說。「今天早上,我听你嫂子和你哥,又吵了幾句嘴!你哥的心里,不大高興,你甭怪記他!哎,要怪就怪你娘,當初,給他們錯配了姻緣!噯,蘆蘆,听說大力的村上,要建一個廠子。有人說,大力能當這個廠子的廠長呢,這是真的嗎?」
「是真的假的,廠子還沒有建起來呢!現在的事,哪有死著一成不變的!大力可是很迷,白天黑夜地撲在廠子上,他整個人都瘦了下來!」
「啊,是啊是啊!不是只眼前啊,這個世上的事,就沒有死著的,老在變!為了你爺爺的事,那個立光來到咱們家,說得多好呀!又是咱們兩家的房子,又舊又破的了,許著給你蘆華哥的活,這下又沒有影哩!可是,你和大力的婚事,就不一樣了!你們倆,又是念初中的時候,自己好上的;眼下結了婚,就只差領個結婚證哩!其實,有沒有那個證,也不能保證兩個人,白頭到老的!結婚後,也有離婚的。只要兩個人好,比啥證件都靠得住啊!早先,你和大力的婚事,是你爺爺做得主,說了算,我想不通。說良心話,大力這個孩子,人不孬,待你又好,等你給我生上一個大胖外甥,和大力就好好地過日子吧!」
蘆蘆猛然听到母親,在自己和王大力的婚事上,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就說︰「娘,你說啥呢?大力還沒有當上廠長呢,你這個當丈母娘的,沒有必要巴結閨女女婿!以前,你對大力可不是這樣的,愛答不理的!」
「其實啊,你娘也沒有壞心眼!早先,為了你哥的事,你娘操碎了心,到頭來,反不落好!你哥和你嫂子鬧別扭的時候,你哥怨我,你嫂子也怨我!讓你娘成了,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子受氣!哎,想一想當初的晚上,我從村東的柳樹林子里,把兩個哭成一團的人,拉扯開,把你哥哥拽回了家。白天,跑到人家小香的家門口,把小香堵在家里,跳著腳,兩個巴掌拍得啪啪的響,罵人家小香姑娘,是一個不知羞恥的下三爛,狐狸精,引哄你蘆華哥。想想當初,你娘做得也不應該呀!誰沒個年小犯錯的時候?」
「就是因為她給早找的男友,打過胎,要彩禮時,兩家紅了臉散的!」蘆蘆說。「現在,不算個事的!听說,那個小香姑娘,日子過得也不順!」
「哎——,真是一時,又一時啊!你別看十年了,那時人們就接受不了!」
臨到集近前,各種大小的車輛,和牽牛馱羊,帶著雞籠鴿子籠,鮮魚水菜,趕集上店的各色人等,也漸漸地多了起來。
蘆蘆母親下了車子,用手護著懷里抱著的雞蛋,夾雜在趕集的人流之中,向市場上走去。
數天以前,苟立光叔佷二人,去長春奧迪車廠買好的車,廠里安排司機,將他們爺倆,連人帶車送回了家。其實,苟立光也會開車,和有小車執照的。一是他的心緒,還沒有穩定下來,猶如驚弓之鳥似的;二一個,也是他對一路的路況不熟悉。怕出事故,才讓人送來家的。到家的第二天,他即開著,去縣里的交警大隊,掛了牌照,上了保險,並落了戶。來到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開上了,暗紅色高貴典雅的奧迪100型的小臥車,早已將在外地遭人綁架的事,忘到了腦後。已經恢復了,他往日的專橫跋扈和自信。
這一天,苟立光開著他的車,從家里,來鎮上的公司上班。今天鎮上逢集,路上的行人和車輛,格外的多。騎摩托車的都不多,人們大都還以自行車代步的時候,苟立光的車,不斷地鳴著喇叭,一路上就招來了許多羨慕的目光。
從蘆蘆母女身邊開過時,苟立光看見,卻一歪頭,假裝看前面的路。
由于隔著太近,車速又非常慢,又是一輛新得晃眼的轎車,也吸引了蘆蘆的目光。就從窗玻璃里,認出了苟立光。蘆蘆出于禮貌,當苟立光再次朝她看時,蘆蘆即笑著,沖車里的苟立光擺了擺手。
車內的苟立光,看到蘆蘆沖自己笑了笑,竟然還擺了擺手,反倒不解了。就有些受寵,如墜五里霧中。是蘆蘆對自己有情有意,還是自己讓懷忠叔去她家提親的事,她壓根就不知道?他也沒忘了沖蘆蘆擺擺手,並沖蘆蘆母親,也示意地點了一下頭。可是,蘆蘆母親,光注意自己懷里的雞蛋,卻視而不見地向前走著。
「是誰呀?你沖人家小臥車里的人,又是笑又是擺手的?」母親問著女兒。
此時,苟立光的車,又被人和車擋在了後邊。怕刮擦了車,苟立光特別小心。
「哦,那不是俺哥的同學苟立光嗎!人家不是沖你點頭嗎,你咋像沒看見似的?為爺爺的事,去咱家里的時候,你和接神仙一樣!才過去不多天,見了人家,不能連一個招呼也不打吧?」蘆蘆。
「啊……,是他!是你娘沒有認出來呀!」母親說著,又回頭看了眼後面苟立光的車子,疑疑惑惑地說。「開的誰的那麼好的小車呀?」
「全鄉的頭號大新聞,誰不知道,他苟立光開上了二十多萬元的奧迪轎車!比書記和鄉長的小吉普,不知好了多少倍呢!娘,我去存一下車子的。」說著,蘆蘆推著車子,去了不遠的存車處。
蘆蘆母親往前走著,听見苟立光開的車,鳴著喇叭近了,就想起他托人去自己家提親的事,即生氣,又覺得尷尬,躲著他地低下頭,匆忙向前走去。
卻不想,在慌促之中,撞在前面正走著的一個中年漢子的後背上。蘆蘆母親懷里抱著的雞蛋,多數踫爛,兜不住,掉在了地上。前邊那個漢子,被人無端地撞了一下,驀然回頭,正是一張戴了墨鏡蓄了短髭的張飛臉。看到蘆蘆母親手上抓著一堆爛了的雞蛋皮,還往下流淌著雞蛋黃,就更加惱火了︰「老太太,沒長眼楮嗎?你看看,這麼寬的公路,這麼多的人,你咋偏偏撞到我的身上呢?弄了我一身的雞蛋黃子,這集還咋趕?真他娘的晦氣!」
蘆蘆母親一看懷里的雞蛋,沒有幾個好的了,也急得不行︰「俺的雞蛋,都讓你踫爛了,你賠,你賠!俺的雞蛋沒剩幾個好的,沒法賣哩!」
「你這個老太太,真不講道理!是你踫在我的身上,把我的衣服整髒,我還沒有找你的麻煩,你倒算記起我來啦!還讓我賠你雞蛋?也不看看,現在都啥年代了,誰還值著摳雞 眼子銀行,過日子?還賣雞蛋,沒錢窮極了?還是留著,自己吃了,長長眼勁,好看清了路啊!」
蘆蘆的母親,一輩子要強愛面子,就听不得別人罵她窮極了!還當眾罵她,摳著雞 眼子銀行,過日子,引得圍觀的眾人,一陣哄笑。頓時覺得臉上掛不住了,惱羞成怒地撲上來,冷不丁一把抓在了那人的臉上︰「你還罵俺?俺窮,又不墜著你的下巴骨,打提摟!」一下將那人的臉,抓破了,還把那人戴著的墨鏡,抓在柏油路上,摔爛了。鏡腿鏡框分了家,鏡片也碎成了無數塊小黑玻璃,散落在公路上。
在眾人的圍觀下,覺得丟了面子的漢子,也是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高高地舉起了巴掌,就朝蘆蘆母親的臉上,打了過來。
去寄存下車子的蘆蘆,趕了過來,見狀吃驚地張大了嘴,喊不出聲來。卻沒有听到那人的巴掌,打在母親的臉上。看到有個人,從他的後面,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這個人,蘆蘆看清了,不是別人,正是人多路塞,停下車趕上來的苟立光。
「滾!你一個男子漢,大老爺們的,大白天地竟敢打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嬸,成何體統!」苟立光說著,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那個漢子的臉上。像苟立光這樣的人,是不會放過,在蘆蘆母親面前露臉的機會。這個事情的全過程,他在車里,看了個一清二楚。不管他出于什麼心理,為了蘆華也好,為了討好蘆蘆母女也罷,還是為了在鄉人們的面前,逞英雄,他確實是站出來,管了這件閑事!也正好,讓他出了,買車時所受的侮辱的那口惡氣!所以,剛才那一巴掌打下去,即干脆,又用力。
蘆蘆母親也沒想到,自己下手那麼重,抓破人的臉,還摔爛了人家的鏡子,一下子愣怔在哪兒。看到那漢子,舉起巴掌,就要打她,嚇得閉了眼。巴掌響了,卻看到有人打在了那漢子的臉上。
讓苟立光打暈了的漢子,用力地睜了睜眼,看到面前打自己的是一個威風八面,氣度不凡的人,在他身後,還停著一輛熠熠發光的小汽車。就知道,自己撞到了茬上。明白此人不好惹,就將要發作的惡氣,不得不往下壓了壓︰「那……,這個臭老……」看看苟立光,又改口說。「她抓破了我的臉,還摔爛了我的鏡子,得、得賠!」這個小子,心眼兒倒是轉得快。心想,自己挨了他的打,不賴他一下,也太吃虧了。看他像個有錢又要臉的主,在眾人面前,不會為了幾個錢,而小氣吧!
「多少錢?」苟立光當然不會含糊,再說,自己打了人,總得遮一遮人眼。「老子在外面拽得錢,多了!」
「三、三、三百五十塊!」這個小子,想狠狠地敲一下苟立光。
蘆蘆母女听了,都吃了一驚。
苟立光心想,你小子還真想賴我一下!這可不是在千里之外的長春市,這是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老子要不是看在蘆蘆母女,和差不多都認識的眾多圍觀的人面前,顯得自己不講道理,和盡快將這個家伙打發了,分文也不會給的!只從身上掏出一張百元鈔票,給扔在了地上。還半開玩笑地說︰「給你根桿,還真就往上爬呀!三十五塊錢,也不值啊!余下的,拿去到診所,包包你的臉吧!」
那個漢子,還在猶豫著。
「還不快給我滾!」苟立光。
那漢子沒有辦法,這才彎下腰去,從地上撿起錢,在人們的哄笑聲中,像一條夾著尾巴咬敗的狗一樣,鑽出人群,狼狽地走了。
蘆蘆急忙走上來,沖著苟立光感激地笑了笑說︰「麻煩
你了,立光哥。那一百塊錢,回頭我替母親還給你!」
「沒啥沒啥。這算不了啥的!」蘆蘆第二次地叫了他一聲哥,這讓苟立光沒有想到。
蘆蘆母親還有些驚悸,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神來。看到蘆蘆一下挨著苟立光那麼近,即伸手拽著蘆蘆走了。雞蛋踫爛了沒法賣了,趕集的興致,也沒有了。蘆蘆給王大力割了一塊布料,母親只買了幾斤蘆蘆喜歡吃的芹菜,割了一斤肉,即匆匆地回了家。
蘆蘆去圈里解手出來,去西屋里換上的衣服。又出來,在壓水井上壓了水,準備洗衣服。
「蘆蘆,你愛吃芹菜,今日集上稱了些,還為你割了斤肉。今晌午飯,我給你切上豬肉,炒芹菜吃。你要洗衣服呀!」母親的手上,拿著一把剛剛摘下來的髒爛的芹菜葉子,去圈里扔在下坑里,順便解了一下手。不經意地就看到了,蘆蘆扔在茅廁里的還帶著經血的衛生紙,臉上頓時升起了疑惑?從圈里出來,不解地看了蘆蘆一眼;去北屋里,拿出幾件髒衣服來︰「這是你爹的幾件髒衣服,你就著給洗一洗!」
「哦。」蘆蘆。
「蘆蘆,娘問你個正經的事,得和我說實話?」
「啥事?娘。」看到母親認真的樣子,蘆蘆有些不解地問。
「你和大力結婚多時哩?」
「正月十六結的婚,這剛剛才進入三月,還問我呢?」蘆蘆坐在馬扎上,用力地在搓衣板上,搓洗著衣服。
「那……,你還沒有覺出來?」
「啥沒有覺出來?」
「還沒……,有喜?」母親急了。
蘆蘆卻笑了︰「娘,看你,我還當啥事呢!大力沒白沒黑地撲在村里的廠子上,人也黑瘦下來。大力說,我們都還年輕,等我們感覺最好的時候,再要一個健康的小寶寶!再說……」
「再說啥?」母親緊跟著問。
「我和大力雖是結了婚,可是,我們還沒有登著記,計劃生育上,不給我們分女圭女圭準生證,即使懷上,也要給打下來的啊!」
「哦。是、是啊!傻孩子啊,那麼說,你還沒有懷上大力的孩子啊!」
蘆蘆點了點頭。
「那、那就好,那就好!」
「啥就好哩?」蘆蘆不解地問。
「哦…,娘剛才去圈里扔那把爛芹菜葉子,就著解了下手,看到你剛剛用過的衛生紙,知道你的經脈還正常,又沒有懷上孩子,我以為你和大力,誰有病呢?這樣就好。要知道,你們這不急著要孩子,今日,我也不急著去賣雞蛋,給你們割布,準備半褥子。也就不會,讓人把雞蛋踫爛!在大集上,圍了那麼一些人,你娘讓一個大男人,差一點就打了耳光,要不是……,不是苟立光恰好趕到,你娘還真的讓人打了臉,那多難堪!」母親自語著,去了屋里。一時坐在炕沿上,不知怎麼的,又回想起了那天苟懷忠,來向她提親說蘆蘆時,說的那些話。說實在的,那一天,拿著苟懷忠放在桌子上,那麼厚的兩捆錢,往他的包里放回去的時候,心里是十萬分的不情願!還有苟立光許著給蘆華的活,也沒了影。她的心里,說實在的,不是沒有動過,拆散女兒和王大力的婚事的心思。讓蘆蘆回來,再嫁給苟立光,自己家不光有了錢,還有了靠山。心想,女兒和王大力已經辦了婚事,就是沒有登著記,女兒興許懷上了王大力的孩子了呢!自己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啊!那樣,會遭天打五雷轟的!
通過今天發生的兩件事,無意間發現了蘆蘆,還沒有懷上大力的孩子;還有,自己在集上差一點就讓人打了,那人還罵自己摳著雞 眼子銀行過日子,還窮極了!又正是那個苟立光,從後面趕了過來,抓住那人的手腕子,給自己解了圍!還有,他苟立光開上了,書記和鄉長都坐不上的小臥車。接連幾件事情的奇遇巧合,使得她的心里,又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覺得自己不定得個啥病這死了,就是一輩子,可自己一天的舒服日子,也沒有過過,受了一輩子的窮,吃了一輩子的苦。可是,受一輩子窮,吃一輩子苦,倒也罷了,自己也能受得了,可就是處處覺得低人一頭,讓人看不起,開口罵自己如何如何窮,讓自己受不了啊!這口氣,讓她實在也是咽不下去!自己家沒有辦法賺到錢,那就情願認命受苦,可是,這就有人,願意往自己的家里砸錢,兒子家也能干到好活,也能賺到錢!如果,自己家里不干,那可是傻到家了,受窮過苦日子,是活該!我養蘆蘆這麼大,她難道就不應該,為自己的娘家,出一把力嗎?蘆蘆真的和苟立光成了親的話,蘆蘆還不是吃飽了蹲著,享一輩子的清福啊!兒子和我們兩家,也都能過上好日子啊!這樣,從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又有多少人家,搶還搶不到手啊!
「爹,你干啥去來?」蘆蘆看到父親扛著杴耙的工具,從大門里走了進來,將肩上的家什,在牆邊豎好。
「我去村西邊平整了平整,那塊菜園子地,天暖和了,種點柿子!」蘆希亭看到蘆蘆,也有些不自然,躲著女兒的目光。
家里人這一些細微的變化,不知內情的蘆蘆,都不曾察覺。
北屋里,坐在炕沿上胡思亂想的母親,听到院子里父女的說話聲,才想起來要去做飯。忙去菜板上切著芹菜,還一邊嘟囔著︰「你看我,你看我,胡思亂想些啥呀?都晌午了,飯都忘了做……」把一綹子芹菜,切好收在一個盆子里,倒上開水浸著,又去裝鍋子 干糧,好一陣忙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