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苟立光,從今天早上,看到王大力以來,听到他說的,第一句,也是最長的一句,還像人話的話!正在擔心,突然這一陣,變得好像正常的王大力,會把他一下認出來。
又听到王大力,好像是在問自己,可是,又只顧享用手上的吃雜麼,沒有看自己,也沒有沖著自己,像是自言自語地說︰「我記得,以前負責看守這座水閘的,好像是一個姓田的,叫啥麼?」王大力停止了,咀嚼口里的食物,想了想又說。「嗷——,對了!我想起來了!是叫田得雨來著!那個老田頭,還真有意思,也挺會起名子的!他不給放黃河水,莊稼就得不著雨露!真不愧是,田得雨呀!你說,中國字,厲害不厲害!北京,就是背景;上海,就是商海;老公,就是勞工啊!給後代,起名字的時候,可要注意呀,名字,就是命運啊!」
呵,這個小子,究竟是真瘋了,還是假瘋了?說的這一番,邏輯縝密的話,一個沒有一點文化的,正常的人,也說不出來呀?對面的苟立光,再一次認真地打量著,沒有抬頭,也沒有看自己的王大力。還是那個樣子,就像是一個餓死鬼一樣,饕餮無度,只是貪婪地吃著。就是吃像,也極像是自己的傻弟弟一樣,咬一口面包,又咬一口火腿腸的!听到王大力又說︰「哦,對了!記得老田頭好像說過,自己要退休了,盼著老家的兒子,能接自己的班!都他媽啥年代了,還接|班?一個看閘放水的,接的啥子班?那個老小子說,接的不是班,接的是編制!我問他,啥叫編制?他說,就是你一旦編制上了,那就得讓身後的那根鞭子,不時地抽打著,不時地制裁著!這麼說,你還是被編制上啦?」
苟立光看到王大力,像是在問自己,可是又沒有看著自己。這時,只見他,吃著吃著,不過癮了。也學自己的樣子,從兩個人中間的兜里模過一瓶酒,在旁邊的條石齊整的邊緣上,往下一擼,瓶蓋即輕松地一下磕飛了去。一仰脖子,即咕咚咕咚地,和喝涼水一樣的,灌下好幾口白酒去。清晰突出的喉結,速度極快地上下蠕動著。
苟立光心想,看來王大力是將自己,看成是守閘的老田頭的接|班的兒子了。顯然是,還沒有認出自己來。苟立光又想試一試,王大力的思維是不是正常,就自言自語地說︰「這麼哈酒,沒有意思!要不要劃兩拳呢?」
「劃兩拳,就劃兩拳!哥倆好啊——」王大力說著,率先出拳了。
苟立光就著接拳地說︰「好就是好啊——,八匹馬呀!」
「五魁首啊——」王大力大聲地說。
苟立光也來了興致,大聲地喊道︰「六六大順啊!」
王大力緊接著說︰「八根腿呀——!哈酒哈酒!第一輪你輸啦!」
苟立光看到,自己出了四根手指,王大力正好也伸了四根手指,劃對了他的數字「八根腿」。也只好認輸地說︰「好——,我輸了,我哈酒!」說完,一仰脖子,含著酒瓶子,咕咚地喝了一口。
下邊的渾湯似地黃河水,依然固我地,沿著人們用土圍起的大堰,雖然洶涌,而卻不得不乖乖順順地,沖撞流淌著。裹挾著從黃土高原,溝壑里沖刷下來的泥沙,匯聚著,向日出的地方,東海里,奔流不回著。
大自然在演變著它的,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崒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滄海變桑田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