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不斷的電閃雷鳴,猶如老天揮舞著的,無數條鞭子,猛烈地抽打在曹大栓的身上。把一個處在渾渾噩噩的夢境里的人,抽醒了過來。
曹大栓車轉身,一下撲在盛放了孫子的藥箱的前面,伸手把里面小手小腳亂撲騰,又無限委屈地哇哇大哭著的,肉滾滾的孫子,抱在了懷里。掀起衣服,把自己家的親骨肉的,冰涼冰涼的小身子,揣在了胸前。急急忙忙,跟頭咕嚕地,在泥水里,往自己的家里跑去。
爺孫倆不時地跌倒在雨水里,老人孩子,呼天搶地,大哭小叫著。曹大栓還不忘了,在泥地上,給老天爺,磕著頭。還一邊懺悔地絮叨著說︰「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老天爺爺,老小子我剛才,全錯了!罵你老人家,不對呀!啥時候,也沒有閉上你的眼楮啊!看俺們家可憐,你從不輕看苦難深重的人家!有求必應!早早晚晚,你又啥時,慢待過一個老實的好人,而又放過一個做了惡的人呢!我再遠走出十步去,你的雨水,激活打醒了俺的佯死的孫子,我也听不見了!在雨水里淋一夜,不還是死啦!謝天謝地,謝天謝地……」曹大栓狂流著,驚喜的淚水,好似白白撿了一個,天大的便宜似的。
天愈黑,風愈狂,雨愈驟。久旱而至的甘霖,漫灌著皴裂的土地,旱魃肆虐的田野上,咕咕汩汩地冒著氣泡,夾雜著風雨聲,響個不停。又猶似得到澆灌的樹木、莊稼和小草的,挓挲開的無數的葉片,拍打起的歡慶的掌聲,和迎接雷電、狂風的歡呼聲。
躺在公社醫院病床上的王翠菊,讓外面的 里啪啦的暴雨聲,和鬼眼一樣的閃電,還有沉重憤怒的悶雷聲,震驚得蘇醒了過來。迷迷糊糊的大腦,也慢慢地有了意識。回想起了今天的事情,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感覺自己的肚俯里,空空的,像被人掏空了心肝脾胃。
王翠菊伸手,模了模自己扁平癟虛的小月復。清楚自己流產後,好像在清醒的那一瞬間,听到醫生說,自己的孩子死了。到這兒,她才真正覺得一股絕望和死寂的氛圍,緊緊地裹挾著自己,讓自己透不過起來。
王翠菊從床上,溜下來,感覺渾身疲憊不堪,酸痛難受。一股冷風,颼得自己渾身的汗毛,都立了起來。她這才知道,自己還光著個身子。借著電閃的賊亮的光明,模索到自己的衣服,穿在了身上。
來到門口,咋也拉不開門子。知道可能是從外面,鎖上了。一時出不去,即使出去了,自己這麼虛弱的身子,在如此大的風雨里,又怎麼前行?王翠菊又倒回到病床的邊上,坐了下來。思謀一下,自己下一步,該怎麼走?
王翠菊在想,剛才,自己怎麼沒有死去呢?活著是這樣的艱難,即使是想過一個普通人的,簡簡單單的生活,都是如此的不遂人願!干嗎還要睜開眼楮來,干什麼呢?兩眼一閉,萬事皆休!
自己是多麼不願意再睜開眼楮來,看到這個充滿了丑惡罪惡和仇恨的世界啊!平時認識的許多人的嘴臉,一夜之間,變得是多麼的可怕,和多麼的猙獰,又是多麼的丑陋啊!從身心,到他們的靈魂,都燻染得是多麼的骯髒啊!失去了人性,而充滿了獸性,和嗜血……
驀地她听到了,牆上的那兩扇窗子,開關著,拍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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