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田芳說的評書里,常能听到這麼一句︰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現在,再回過頭來,說一說鄭一寶,回到老家後的情形。鄭一寶滿屋里,找著自己九十多歲的老娘。沒找到,就問兒子,你女乃女乃呢?兒子說,女乃女乃早就沒了。說女乃女乃還活著,是想給你一個,回家的想頭啊!
鄭一寶听了,沒有太多的悲傷。又問,那你的母親呢?
等打發走了,村里來的老鄉故舊們,兒子鄭援朝,領著父親鄭一寶,來到西間北屋里,面見自己的母親。
出現在鄭一寶面前的是一個,飽經風霜,又滄桑衰老的老婦人。腿腳和眼楮,還都挺好使。本來就比鄭一寶大幾歲的她,今年已經八十開外的年紀了。
而鄭一寶生活的好,也保持著一個軍人的作風。腰背挺直,魁梧的身材,除了頭發有些白了以外,越發顯得老當益壯!今年78歲的他,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了十多歲。
不用兒子介紹,老夫妻二人,有一瞬間的愣怔之後,馬上即認出了對方。
「俺的天啊,老天爺保佑,俺孩他爹,沒被槍子打死了!哎呀,老頭兒,真的是你,回來了嗎?」鄭援朝的母親,伸出兩只枯樹枝一樣的手,抓住走上來,趕忙扶住由于激動,身子有些顫巍巍的老伴的手。
相隔近半個世紀後,又能相認重逢的,兩個老人,早已是喜極而泣,溝壑縱橫的眼角,流下了渾濁的老淚。兩個人,伸出手,都給對方,擦抹著臉上的淚水。
兩個人相扶著,在靠北牆的沙發上,坐了下來。兩雙熱呼呼的手,仍是用力地攥在一起,沒有分開。
從後面,跟進來的鄭援朝的媳婦,李愛秀忙著給兩個老人,在茶幾上的壺里,泡上了茶葉。和茶碗一起,推送到了父母的面前。並抬眼,有意地看了婆婆一眼,就拉著站在一邊的丈夫,從屋里走了出來。
婆婆看了兒媳婦一眼,敏感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想起過去自己拉著一家老小的不容易,看了看對面的鄭一寶,嘴張了張,只嘆了一口氣,還是啥也沒有說出來。
「發財娘啊,你可辛苦啦!給發財娶親生子,養贍了我的爺娘父母,你的公公婆婆,並把他們發送到地里!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啊!我給你老人家,磕三個頭,謝謝你對咱一家老小的,大恩大德!」鄭一寶說著,當堂在結發妻子的面前,跪了下來,趴在地上,沖著沙發上的老人,鄭重地磕了三個頭。又說。「我的老娘沒有了,你的恩德,堪比我的老娘啊!你就是,我的老娘啊!娘啊——,我再給你,磕三個頭吧!」說著,鄭一寶又給老伴,磕了三個頭。
鄭援朝的老娘,看到不知死活,失散幾十年的丈夫,終于回來了。而且,還趴在自己的面前,實實在在地,給自己磕了三個頭。幾十年來,做人的不易,吃的苦,受的累,和忍的辱,負的重,頃刻間,灰飛煙滅,煙消雲散。委屈的哭聲,和淚水,也漸漸息弱。想起外人,對自己和自己家的不公及侮辱,就算了,不和孩子爹說了。自己的兒子不為主,兒媳對自己的謾罵和欺侮,也就更不用,向孩子的老爹,絮叨了。
多麼善良,和菩薩一樣,多麼寬厚,如藍天一樣,多麼慈祥,和大地一樣的母親啊!
鄭援朝的母親,從沙發上站起來說︰「行了。孩子他爹,咱也見著面了,看到你身子骨,還硬實實的,我也就放心了!我還得回家,照顧老李呢!前些日子,跌了一跤,下不來床!近前沒有個人伺候,不行啊!」說著,就向屋外走去。
鄭一寶納悶不解地,跟上來問著︰「你這是,要上哪兒去?這兒不是你的家?那個老李,又是誰呀?」
鄭援朝的老娘,直搖頭,不說話。從門玻璃里,看到兒子和兒媳,和他們自家的一個叔,從大門里,一塊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