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襲莽墩口的計劃原本可以說是進行的十分順利。精靈克瑞斯用特制的帶有丹斯森林老橡樹根部油性物質的箭矢,封鎖住了那些腰佩冷晶石,可能使用魔法加以抵抗的肯坦國守衛們,而凱艮則興沖沖地提起兩柄板斧,沖上前去準備收割勝利果實。
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那些隘口上的守關士兵並不像克瑞斯想象的那麼好對付,他們即使沒有了冷晶石,即使身邊有老橡樹根部油性物質的存在,卻依然可以使用出令人瞠目結舌,威力巨大的魔法。可憐的矮子成了他們展示自己能力的活靶子,被硬生生地轟了好幾發魔法飛彈,凱艮猝不及防,連一聲喊叫都來不及發出,便重重地跌落到了地面上,多虧他五短身材,又兼虎背熊腰,才不至于摔得個粉身碎骨。
克瑞斯在暗處叫苦不迭,形勢萬分危急,逼得他使出了巡林客的看家本領。只見其兩手掌心朝著地面,口中念念有詞,些許等待之後,亂石叢中竟然冒出來一團密密匝匝的藤蔓。克瑞斯大喊一聲︰「去!」這藤蔓便悠悠蕩蕩,緩緩漂移到了凱艮跌落的地方,它們好似一雙靈巧的手,把矮子前後左右上上下下全都包裹得嚴嚴實實,隨即又拖著矮子飄飄蕩蕩往比爾提城飛去。
克瑞斯自己則趁還沒有被駐守的士兵發現所在位置,悄悄地從懸崖那里原路返回,通知阿爾伯特殿下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
小阿情深意重,翻身上馬,直接就奔回了比爾提城。
此時天色漸漸亮了起來,阿爾伯特顧不上休息,當即讓克勞福德兄弟查看凱艮的傷勢。比爾提城的守衛一開始都充滿了驚懼和好奇,這個昏迷的矮子竟然是從天上飄下來的,不論是德斯蒂尼伯國的士兵還是鮑羅特公國的士兵全都議論紛紛。塔倫為了避免阿爾伯特傷心過度,也為了防止軍中的士氣波動,急忙令人制止了這些流言蜚語,違者斬立決。
米里哀主教前來拜訪的時候,克勞福德兄弟已經請伯爵幫忙,讓其派出城中最好的醫生前來查看並醫治凱艮的傷勢。伯爵得信後,一方面盡心竭力地讓人去請醫生,另一方面也暗暗讓人通知科泰斯教的尼奧,讓其可以準備開始行動了。而尼奧也正是在得到這一授意之後,才蠢蠢欲動的。
凱艮的傷情外表上看已經十分嚇人,左腿確認骨折,肋骨也斷了兩根,要不是藤蔓緊緊地糾纏住了他的軀體,恐怕其早就由于失血過多而死去。
這醫生的醫術還算是高明,他吩咐眾人千萬不要輕易去挪動凱艮,只需定時給他喂一些流質食物。他的判斷是,這矮子雖然傷得很重,但只要悉心調養,假以時日,定能恢復如常。
克瑞斯在邊上忍不住流出了自責的淚水,小賊貝斯特早已躲到一邊大聲哭泣起來。阿爾伯特對于精靈的救命之恩感激不盡,他希望克瑞斯能留下來幫助自己,這對于兩人是互利共贏的事情。
精靈巡林客一開始還略有一點遲疑,但他望了望仍舊處于昏迷期的凱艮,便一下子定了決心,發誓要為矮子報仇。
阿爾伯特在米里哀那里得到了克勞迪婭公主被尼奧帶走的消息,這本來是一樁天大的事情,但凱艮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似乎更高一籌,要不是塔倫前來提醒,小阿差點把公主那邊給忘得一干二淨。
他現在面臨抉擇,究竟是留在這里守著傷重的凱艮好呢,還是火速去伯爵府,把公主從尼奧手中救出好。塔倫克勞福德的一句話點醒了他︰「殿下,凱艮之傷,眼下已是私事,而且醫生也說了,只要調養有方,定能康復。公主那邊,卻是十萬火急的公事,萬一尼奧的陰謀得逞,我們就將處于全面被動之勢,這種狀況是誰也不願意看見的,要是凱艮恢復了意識,他定然也會抱怨。殿下和凱艮有生死之情,更應該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請您一定要三思。」
阿爾伯特明白軍師的良苦用心,把自己對于凱艮的兄弟之情,深深地掩埋了起來,拿出另一番架勢,準備和米里哀主教一起奔赴德斯蒂尼伯爵府。
他們去得還算不晚,老伯爵正躺在床上和克勞迪婭公主囑咐著什麼。阿爾伯特第一次來時沒有令人通報,此次進門時也是如此。但這兩次的原因卻是大相徑庭。頭一次來時,那是趾高氣昂,要給伯爵來個下馬威,從氣勢上就震懾住對方,不讓其小看了自己的年輕。此次之所以不等通報,急匆匆入內,則是出于對克勞迪婭公主的擔心。
尼奧見米里哀和阿爾伯特一同前來,心中頓時有一絲慌亂,他為了掩飾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便主動和阿爾伯特攀談道︰「殿下,您來得正好,伯爵準備讓我把公主帶出比爾提城去,畢竟現在這里成了前線,萬一有個什麼狀況,很可能會傷著公主。」
「比爾提城有德斯蒂尼伯國的士兵守著,更有我鮑羅特公國的精兵猛將在外維持,伯爵的擔心未免過頭了吧!」阿爾伯特厲聲道,這腔調主要是做給尼奧看的。
老伯爵見鮑羅特的公子又一次不請自來,心內也是十分惶恐,便解釋道︰「殿下,我的家族在比爾提城西南邊的太平山上有一座老宅子,那里現在還有我的家族中人在打理並居住。尼奧大人心地善良,待人誠懇,他願意代我把小女平安地送過去。」
「尼奧是皮休斯教宗派來給我作為援軍調遣的。皮休斯大人的熱情款待,我至今仍然記憶猶新。尼奧大人不愧為其座下的心月復,內心甚是虔誠,總想著要做些善事。」阿爾伯特邊說邊把米里哀亮到前面道,「你們科泰斯教徒和博教素有嫌隙,不如就從這樁事開始,互相冰釋體諒吧!」
米里哀和尼奧互相對了一眼,又都用驚異的眼神望著阿爾伯特,他們吃不透其葫蘆里究竟賣些什麼藥。
殿下笑了笑,解釋道︰「你們兩方都關照人民的精神福祉,當然這一切還得建立在物質基礎之上。生活困苦,精神充實的人不是沒有,但畢竟是少數。克勞迪婭公主一介女兒之身,處在這前線之中,的確極為不妥。我看這樣吧,你們也別爭執了,我做個中間人,把這事給放平吧。」
「您的意思是?」尼奧獨自問道。
「伯爵大人,請問太平山距離此處有多遠?」阿爾伯特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轉身面對著伯爵。
「一百多里。」
「嗯,一百多里,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伯爵您的病情最近如何?」
「雖然不見得有加重,但也沒有什麼起色。」
「沒加重,也沒起色。」阿爾伯特點點頭,又轉身對著克勞迪婭道,「公主,我知道您對于自己的父親是十分難以割舍的。一百多里地的路程,萬一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您在太平山那邊還來得及趕回來嗎?」
克勞迪婭從一開始就就不太願意去,她雖然還沒有意識到尼奧的詭計,可是出于對父親的擔憂,她的那顆心是怎麼也放不下來的。
她對于小阿沒有什麼好感,但這個問題卻事關自己的利益,不能不如實回答︰「肯定不行,太平山實在是有點遠,我也只有小時候才去過幾次。」她又沖著老伯爵抱怨道,「父親,你怎麼會突然想把我送到那里去呢?比爾提城就是我的家,您是我唯一最親愛的人,我說什麼也不願意走!」
「公主。」尼奧從旁勸說道,「此話本不應該由我講,但老伯爵他是的確放心不下您啊。眼下局勢微妙,您是伯國唯一的希望,請您一樣要三思,一定要以大局為重啊!」
科泰斯教徒這是話里有話,阿爾伯特和塔倫克勞福德心里那是明鏡一般得清楚。
阿爾伯特當即作出回應道︰「現在的局勢當然很微妙,有人竟然會認為離此一百多里地的太平山安全,而由鮑羅特公國精兵猛將環繞的比爾提城危險。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得出這一結論的。」
尼奧此時也算是豁出去干了,他厲聲質問道︰「殿下,您的手下將軍一來到此城,便要求伯爵交出權力,把城池讓給他們,此事可曾有過?」
「有,當然有。」塔倫克勞福德毫不猶豫地接口道,「我作為阿爾伯特殿下的軍師,當然要為戰爭全局著想。老伯爵昏庸無能,又久病不起,肯坦國大敵當前,我等奉皇帝旨意,千里迢迢,一路西行,前來平定叛亂。根基不穩,人心未定,比爾提城乃要沖之地,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無論皇帝陛下還是阿爾伯特殿下他們都是仁慈之人,但戰場實地的形勢千變萬化,比爾提城若是由這位伯爵掌事,定然無法阻擋住肯坦國的野心……」
「那就好說了,伯爵如今內憂外患,你們依仗皇帝威名,令其生不如死,公主呆在城里難道還有安全可言?」尼奧未等他說完,急匆匆地拋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辭令。
塔倫面帶微笑,沖著眾人道︰「的確,我們曾經威脅過伯爵大人,連殿下也被我們攛掇著想要奪取伯爵手中的權利。但阿爾伯特殿下畢竟不是常人,他年紀輕輕,卻仁愛無敵,他私下里就對我說過,老伯爵雖然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善政,但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們不能趁人之危,把別人家的東西硬是拉到自己家里來。他還特別說過,克勞迪婭公主貌美如花,他絕對不會去傷害那樣一個嬌弱的靈魂。老伯爵是她唯一的倚靠,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德斯蒂尼伯爵在床上側耳傾听,眼眶里忍不住有幾許淚滴涌出,他慢慢地對著眾人說道︰「既然大家都打破天窗說了亮話,那我也就說說自己的心里話吧。我這一生碌碌無為,落得如今的下場,那也是咎由自取。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我的女兒,你們無論是誰,只要能答應照顧好我的女兒,給她找一個好歸宿,我便願意把爵位和比爾提城雙手奉上。」
「爹,你怎麼那麼糊涂。他們之所以還沒有敢于對您下手,就是因為您的爵位。若是您現在把權利拱手讓人,不但會讓天下人恥笑,還給了這些野心家名正言順奪位的機會!」克勞迪婭也是帶著哭腔勸解道。
此事眼看僵持不下,一旁的米里哀主教開言說了幾句,令得形勢又峰回路轉起來。
欲知其究竟說了些什麼,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