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競技場的雄偉氣勢那是博迪大陸上屈指可數的,它比皇宮更大、更寬闊,比皇宮更能奪人心魄。它是活生生地矗立在那里,使經過其周邊的人佇足感嘆,使遠眺他的人欣賞沉思。它是一部娛樂的機器,也是一部殺人的機器。它對于觀眾是天堂,對于角斗士和那些猛獸來說則是地獄。它把恐怖、凶殺、歡騰、尖叫集于一身,它是真正的主宰人們心智的上帝,它雖然有時候一年都沒有一場比賽,但只要微微露出那個風頭,它便會把全坦博蘭斯帝國的男女老少都吸引到自己的身邊。它是一個萬人迷,它的號召力超過了皇帝和教宗,因為它真真切切體察到了人們內心中的獸**望,給了他們以發泄的余地和空間。它就像劣幣淘汰良幣一樣,把大圖書館、烽火台甚至于皇宮、教堂都踩在了腳下。它才是世界之王,人心的主宰者!
迪略特皇帝威名赫赫,更兼剛在北方抗擊異教徒成功,那些原本不想來、不敢來赴宴的貴族們,如今也到了山窮水盡、被逼上梁山的程度,他們都抱有一絲幻想,既然是宴會,既然是全帝國的公爵、伯爵們都要參加,那所謂的法不責眾的真理就一定會高高在上,保佑他們太平無事。那些之前遲遲沒有發兵北上的貴族們,現在是戰戰兢兢,所有人心照不宣的共識都是絕不做出頭鳥。他們是來觀看比賽,是來吃飯的,其他所有事情都能不聞不問,以求得一個太平。
這次的盛況的確空前,比攻打聖城羅姆的時候,氣勢還要宏大,因為幾乎所有該到的人都到了,除了教廷那邊暫時還沒有派代表出席以外。
競技場的斗獸比賽雖然是中午才開始,但那天凌晨,就已經有從各地陸陸續續運來的珍奇猛獸進場了,它們有些是張牙舞爪,有些則是一臉茫然,更多的則還在呼呼大睡,它們對于自己的命運全然沒有把握,一切都得听從人類的安排。
角斗士們的處境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們甚至比那些猛獸還要悲慘,因為他們可以听懂那些在看台上呼喊沸騰的聲音,他們的同胞全然不會顧及他們的死活,他們有些是苦役犯出身,自願作為角斗士以換取未來可能的自由和財富,還有些則是貴族的家奴,唯一的使命就是給主子增添榮耀。
由于此次角斗非比尋常,迪略特皇帝會親臨現場與民同樂,因此競技場周邊早早就開始做起了必要的並且是十分嚴密的警戒工作。閑雜人等一律不許在附近逗留,也不許那些能進場觀看的觀眾過早入場,以防他們做什麼手腳。
皇帝會于什麼時間點出現,會出現多久,會坐在哪個看台,都是人們最近以來一直在議論的焦點話題。有些人用這個談資,很容易就能爭取到別人對自己的好感,因為他的猜測大膽並且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坊間甚至出現了博彩的行業,用以競猜皇帝的行蹤,賠率還開得十分之高。
鮑羅特父子兩人私下里其實也對此話題有過議論,阿爾伯特是禮節性的隨便談了幾句,鮑羅特公爵則是頗有專業性的表達了一些自己的看法。
兩人在那天中午準時抵達了競技場,發現周圍早已是人山人海,喧鬧聲震天了。他們兩個的身後照常跟隨著萊克利斯、凱艮以及艾德里安。
鮑羅特公爵雖然貴為選帝侯,但卻幾乎沒有什麼排場。相比起某些人前呼後擁黑壓壓一大票的架勢來說,鮑羅特今天的爵位至多只能算是個男爵。
競技場的斗獸節目雖然很血腥,但並不排斥女賓前來觀看。有些婦女的膽量其實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小,她們只是不幸降生為女兒身罷了,骨子里其實可以像矮子凱艮那樣拿起板斧開山劈路。她們在十幾、二十多的時候,由于身量嬌小,面容姣好,而被她們未來的丈夫給窮追猛打,等到成為了婦女之後,她們不但身形變得魁梧起來,連帶著嗓子和脾氣也暴躁了許多,這下就輪到她們對自己可憐的丈夫進行反攻了。
坦博蘭斯帝國的公爵和伯爵夫人們,有很多都踐行了這一光榮的傳統。a伯爵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和鮑羅特公爵有點交情,小時候甚至還一起玩耍過,但兩人娶的老婆卻天差萬別。伯爵的那位夫人在很久以前可是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但如今卻大大地不同了,這位a伯爵夫人就像是廚娘一般,為了掩蓋自己總是隆起的肚子,還有那越來越大的腰圍,不得不用一塊白布擋在上身,她的頭發也不再有功夫打理了,遠遠望去好像小鳥在上面築了巢一般。她整個人的形象已經融成了鐵匠和廚師的綜合體,唯一能讓人尊敬的地方,就是她伯爵夫人的地位。
a伯爵總是逢人便抱怨自己倒霉,即使是他的妻子在場的情況下。說來也真是令人稱奇,那五大三粗的伯爵夫人在這方面反而從不計較,任由丈夫去人前發泄,因為回到家里以後,一切便都得由著她,而不是他了。
競技場內的觀眾情緒已經升騰得很高了,野獸和角斗士們卻遲遲還沒有出現,不知道什麼人忽然抱怨了一聲,隨之整個競技場內便似心靈感應一般,全都附和開了。競技比賽的主持人不得不臨時出來解釋了一番,好安撫躁動的人心,他的說辭無非就是需要給野獸們洗澡,需要讓角斗士們再熱熱身之類的老生常談。
民眾的情緒就像柴火,只要有人點燃,便一發不可收拾,剛才那個抱怨的聲音忽然又開始起哄,把這個主持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一遍,于是所有人調轉槍口,把怒火又傾斜到了這個可憐家伙的身上。
要不是皇帝此時正好出現,還不知道局面會如何發展呢。
民眾們從來都不關心事情的真相,而只注重事情的熱點,他們原本蓄勢待發的憤怒情緒一下子變成了猶如仰望上帝一般的崇敬心情。他們都是在大海中游曳的群生動物,從來都沒有個性,從來都是隨著大流而行動。
迪略特皇帝威名在上,民眾們都爭相要目睹這位帝王的風采,甚至有些機敏的人趁機爬到了別人的肩頭。
皇家禁衛軍的行頭金光燦燦,他們排成整齊的隊伍,誓要給迪略特皇帝保駕護航。他們英俊的面龐上沒有一絲笑容,他們的存在只是為了在關鍵時刻確保皇帝安然無恙。
民眾的狂熱和禁衛軍的冷靜構成了一副奇怪的場景。
迪略特皇帝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擴音設備大聲說道︰「諸位,競賽馬上就要開始了,我略微來遲了一點,為了補償你們大家的損失,今天這里要加演兩場,賽後你們每人還能得到帝國給予的兩金幣獎賞,大家看如何啊?」
競技場內的民眾們頓時山呼海嘯一般,高聲叫嚷著皇帝萬歲,他們是可愛的人,卻也是可憐的人。他們的情緒來去匆匆,全看外人怎麼調遣。
競技主持人一見皇帝大駕光臨了,立馬就開始了第一場比賽。
那是一頭四不像的怪物,頭上只有一個獨角,它的四肢短小但粗壯,鼻孔里不斷呼哧著熱氣,借此表達自己的不滿。
角斗士們在陰暗的地下坑洞抽簽決定誰是第一個上陣的,他們個個身材魁梧,個個都像艾德里安那般健碩。他們長年累月進行著格斗和搏擊的訓練,吃的東西也是精心調配而成,因此上,肌肉和骨骼全都搭配的十分協調,堪稱美男子的典範。
但外表的光鮮不能掩蓋其面對的危險,角斗士們平時就時常在訓練中面對各種真正的野獸,他們那高達60%的喪命幾率不能不使外人咂舌。
這次的「幸運兒」是一個來自帝都西薩城近郊的本地人,他屬于沉默寡言的那一類型,來到角斗士隊伍中的時間也不長,幾個同伴安慰了他一下,也鼓勵了他一下。
于是第一場好戲便順利開演了。
西薩城的幸運兒對陣四肢短小的獨角獸。
角斗士們的兵器很簡單,不是短刃就是長槍,不是鉤索就是鐮刀,一切都以實用為主,以趁手為宜。
幸運兒的手里拿的是長槍,這對于他來說的確算是不錯的選擇。
獨角獸那短小的四肢,注定了其行動和轉身的遲緩。長槍的距離優勢因此能更加明顯的得以發揮出來。
幸運兒上場後,競技場里頓時爆發出雷鳴一般的掌聲,觀眾們當然不是為角斗士而鼓掌,他們是為了這馬上要開始的令人熱血沸騰、場面血腥的比賽。
角斗士和猛獸在他們的眼里其實差不多,有區別的只是角斗士可能一戰成名,從而獲得財富和榮譽。
那位a伯爵和鮑羅特父子緊鄰而坐,他的妻子一邊用手不斷撫平著肚子上的那塊白布,一邊又不斷搖頭抱怨著這悶熱的天氣。她的心情很差,因為這已經是其第七次懷孕了。她對于比賽本身沒有什麼興趣,帥氣的角斗士已經不能讓這位婦女尖叫了,倒是那些長相特殊的珍奇異獸還有可能引起她的垂青。
觀眾們不斷吶喊歡呼,就好像過節一般,他們希望比賽越激烈越好,時間越長越好,他們可不希望幾招之內就能分出勝負,而是一定要斗得魚死網破才過癮。
幸運兒和獨角獸就是為這一群人在做著無謂的犧牲。他們就好像熟知觀眾的脾性一般,互相對峙了許久,卻都沒有率先出手。
那獨角獸可能還沒睡醒,似乎沒有明白這熱鬧的場面是怎麼一回事。它呼哧呼哧地,似乎在埋怨飼養員沒有給它喂飽早飯和午飯,它對眼前的這個角斗士暫時沒什麼興趣。
幸運兒這邊呢,其實他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觀眾那震耳欲聾的喊聲並不能刺激到他,也不能影響他的思路。他是頭一個出場表演的,也希望自己能順利過關,因此才會顯得有些拘謹。
他暗暗禱告上蒼,期盼著能一擊致命。
他的槍法了得,眼神也精準,對付這種轉身緩慢的動物實在是很有心得。他決定要激怒對方,讓它主動來攻擊自己,然後在對方奔跑過來露出破綻的時候,給予致命的回擊。
他慢慢平挪著步子,嘴里發出一些奇怪的吼叫,逗弄著那只不明就里的獨角獸。
台上的觀眾不斷起哄,有人開始坐不住了,這比賽不好看啊,怎麼像溫吞水一般。他們強烈要求主辦比賽的一方,立刻把獨角獸給激怒,好讓他們能看到最精彩的場面。
鮑羅特公爵的侍衛萊克利斯將軍一語就道破天機︰「這個人運氣不錯,拿的是長槍,那怪物四肢如此短小,閃轉移動是硬傷,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凱艮听聞後,也說了一句道︰「管他娘的什麼短小不短小,兩板斧下去保證讓它動彈不得!」
主辦方響應了觀眾的一致要求,用噴火槍對著那畜生的狠命來了兩下,那家伙受到突然的驚嚇,陡然間發了怒,四肢如滾 轆一般,飛也似的向著幸運兒沖去。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