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漢頭頭派給大錘的兩個跟班可不是當初棕熊酒館內立地仙的手下可以相比的,他們不但有表演天賦,有偷竊天賦,更有關鍵時刻肉搏的天賦。這兩人的體格雖然由于吃不飽穿不暖的緣故,略顯瘦弱,可筋骨還是十分強勁。矮子凱艮平時打架全靠那兩柄板斧撐腰,真的拳頭對拳頭的時候,反而沒了章法,只是胡亂海揍而已。
那兩個人不急不躁,先讓這個有勇無謀的矮子浪費一點體力,挫傷一點銳氣,他們就像逗引著一頭怒氣沖沖的公牛似的,來回往復地一路小跑。凱艮嘴里不住地大罵︰「有種不要跑啊,來啊!嘗嘗你爺爺的拳頭!」
集市上已經沒人再做生意了,也沒人再關心購物的樂趣了,他們把目光都聚焦在這三個人的活話劇表演上。
阿爾伯特及艾德里安不住地在那里勸說凱艮不要再追趕了,可矮子哪里听得進去。艾德里安很慎重,他為了穩妥起見,並不準備擅離殿邊分毫。
那兩個小丑看看火候差不多了,一聲口哨之後,突然像變戲法一樣,都從腰間抓了一把特制的粉末,三百六十度撒了一圈,這兩個始作俑者則早就屏住了呼吸,瘋狂地往遠處跑去。
人群中頓時混亂起來,大家被那神秘粉末嗆得不行,紛紛咳嗽了起來,很多人連打十幾個噴嚏,現場頓時像是在開另類交響會一般。
致命的一擊當然要由大錘發動,他臉上帶著專用的面具,既是為了防止自己吸入那些粉末,也是為了讓人無法記得自己的臉型。他的綽號是大錘,但其實卻從來不用這件兵器,畢竟目標太大,攜帶起來也不方便。他的雙手孔武有力,已經足以把人腦袋瓜給捏碎了。此次為了大殺四方,增加威力,他身上帶了一柄人家疏通下水道用的鐵鉤子,這東西本來就銳利,再加上大錘的那股勁道,殺傷力可想而知。
那粉末隨空氣擴散,整個集市周圍漸漸都像起了霧一般,沒有來得及停止呼吸的人,都被嗆得半死不活。
阿爾伯特和艾德里安也不例外,凱艮則已經不知道竄到了哪里去。
在當時的情況下,東西南北都很難分清,每個人全是自顧不暇。
艾德里安還算有點見識,他雖然也咳嗽個不停,但馬上示意殿下跟自己一樣,迅速趴到地面上,鼻子朝下,慢慢挪出去。
現在輪到是大錘的表演時間,他掄起那個鐵鉤子,在集市上開始了瘋狂的屠殺行動,不管是男女老幼,還是貴族平民,無一例外都是擦著即傷、挨著即亡。
漸漸地,那神奇的粉末散去了,趴在地上艱難前行的阿爾伯特及艾德里安兩人立刻就暴露在了大錘的眼前。
拿著鐵鉤子的巨漢大喝一聲道︰「哪里走!砍的就是你們!」
他快步上前,準備對殿下兩人來個正面掃蕩。
艾德里安一把將阿爾伯特推開,自己用盡全身之力將集市上的一個商販鋪子給舉了起來,撲通一下就往大錘那邊扔去。好家伙,這個流動鋪子少說也有百斤份量,這要是被砸一下的話,估計就不成人形了。
大錘暗暗吃了一驚,既為這強大的臂力所折服,也為自己的小命捏一把汗。他沖的太急,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手。情急之下,趕忙倒伏在地,一個翻滾,總算躲過了此劫。
艾德里安作為阿爾伯特的貼身侍衛,腰間別著一把備用的長劍。但他不是科班出身,對于這種兵器並不趁手,他趁對方躲閃的時候,迅速從附近地面上撿起一根馬車軸,這軸子應該是商人們趕馬車時備用的,剛才由于情勢慌亂,不小心踫落了出來,此時倒陰差陽錯地成了艾德里安的一件稱手兵器。
鐵鉤子對戰馬車軸,勝負的確是很難預先判斷。
單從兩人的體格上來分析的話,大錘比艾德里安要更高那麼一些,但差距不是很大。兩人同樣都是肩寬體壯,遒力驚人。兩個人都是窮苦出身,一個在牢里蹲了二十年,一個作為苦役犯服刑了十年。他們原本都有一份吃不飽餓不死的工作,由于某些突發的情況,而被打入到了萬劫不復的司法深淵。他們都是不幸者,命運有意在此要開個玩笑,讓他們之間通過比試力氣和技巧,看誰更甚一籌,看誰更加不幸。
鐵鉤子比馬車軸要輕一些,舞動起來更加靈便。大錘于是佔據了攻擊的一方,而艾德里安則伺機行動,努力瞅準空檔發起反擊。
他們兩人的周圍現在是一片開闊地了,那些僥幸沒有被打傷打死的人們在離得很遠的地方圍成了一個大圈子,這些民眾懼怕兩個大漢的實力,生怕自己靠近了以後會被不小心殃及。
凱艮很明顯是追那兩個小子去了,場內只剩下了阿爾伯特和那些死傷的可憐人。
年輕的殿下雖然從小接受過正規的武藝訓練,也會施展一些小戲法。可這些東西在那兩個巨人的對決中是起不到什麼特別大的作用的。那兩個人的氣場過于強大,任何人進去插手都是徒勞的。
大錘的鐵鉤有好幾次都差點突破艾德里安馬車軸的防御,他身高臂長,和這個武器本身十分相匹配。他把上三路、下三路全都嘗試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還是應該從對方低處著手。大錘把那鐵鉤子耍得像鞭子似的,馬車軸固然更結實一些,但卻沒有鋒利的頭,即使不小心硬踫一下,也不會有什麼大礙。大錘佔據此等優勢,越逼越近,越靠越上。
阿爾伯特則在後面捏了把汗,隨時準備沖上去幫助自己的侍衛。
艾德里安見這麼下去肯定不行,他故意把馬車軸扔在一邊,露出破綻,好讓對方的鐵鉤子有機會朝自己的面門打來。大錘當然不客氣,這麼厚重的一份禮必須得照單全收。等到這鐵鉤子將將要撞到艾德里安臉上的時候,曾經的24602號苦役犯施展起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柔韌之術,他像一條泥鰍似地把腰朝後彎曲,兩手撐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座拱橋一般的造型。就在大錘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艾德里安順勢又是一個後仰騰身,借著剛才彎腰的力道,兩手支在地上,兩條腿高高抬起,正好就踢到了大錘的下巴上。人最脆弱的部位之一就是喉嚨脖頸處,任你再怎麼好漢,也禁不住這里遭受到重擊。
大錘一個踉蹌,手上的鐵鉤子也抓不穩了。艾德里安正好抓住時機,一把將那致命的兵器奪在手里,他毫不猶豫地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立刻對準大錘的要害部位就要開始動手。
對方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他緩過神來以後,見自己已經全面落于下風,干脆豁出去一搏了。在那鐵鉤子向其撲來的一霎那,果斷貓下腰,用一個掃蕩腿把艾德里安給直接放倒在地。
大錘猛撲上去,把自己龐大結實的身軀作為武器,重重地壓在艾德里安身上,這麼近的距離,鐵鉤子沒法施展,兩人就地扭打起來。你給我鼻子來一拳,我就給你嘴巴送上一掌,來來回回,很難分出勝負。
阿爾伯特在後面走上來,掏出腰間的長劍,隨時準備給予大錘一個致命的終結。流浪大漢知道背後有人,便把艾德里安作為自己的擋箭牌,就是不露出自己的身形。
兩位巨人的決斗到了這個份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精彩的場面了。他們那巨大的力氣互相壓制著對方,使得旁人看來似乎就和孩童打架沒有什麼區別。他們的臉上身上都是塵土和汗水,周身散發著一股子野蠻的味道。
艾德里安知道阿爾伯特殿下想要從後相幫,無奈對方的臂力實在驚人,自己只能勉強和他打個平手,要想把他就這麼翻轉過來,談何容易。
關鍵時刻,他想到了腰間那柄備用的長劍。這兵器雖然帶個長字,其實只比普通短劍略微再伸展出去一些,是鮑羅特公國特有的一種鍛造方法,專門用來配給公爵府邸的那些守備人員。這些長劍在真正的戰場上可能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作為護衛佩劍來使用,卻十分實惠。它的長度比較適宜,既方便攜帶,也便于在近身肉搏中快速抽出。
當然即使是這樣,艾德里安為了拔出這柄長劍還是頗費了一番周折。他連續被動挨了對方數拳,眼楮都紅腫了,鼻血不斷地往外流。等到他兵刃在手的時候,幾乎沒有力氣給對方以致命一擊了。
大錘見艾德里安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心中頓時著慌起來。他一邊用雨點似的拳頭猛烈招呼著對手,一邊想盡辦法準備迅速月兌身。
就在此時,帝國禁衛軍及西薩城的城防部隊都已經恰如其分地趕來了,他們驅散了圍觀的路人,把那些躺倒在地還能醫治的倒霉蛋迅速轉移走。
為首的正是伊洛斯將軍,他高聲警告那兩個扭打在一起的人迅速停止纏斗,接受帝國的司法仲裁。
大錘當即表示願意仲裁,艾德里安也幾乎沒有力氣再戰下去。
伊洛斯習慣性地捋了捋大餅臉兩邊的絡腮胡,露出了詭異的微笑︰「把這兩人都押走!」
「將軍閣下,他是我的貼身侍衛艾德里安,這次變故,多虧有他,我才能幸免于難,你怎麼可以把他給抓走呢?」阿爾伯特趕忙制止道。
「殿下,這里是坦博蘭斯帝國的首都,可不比您那個索羅城。既然公開斗毆了,又打死這麼多人,不審判一下怎麼好服眾?怎麼理得清頭緒?殿下不要慌張,身正不怕影子斜,只要您的侍衛沒有干出什麼出格的事情,沒幾天就能放出來的。」
伊洛斯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恭敬之意,就好像阿爾伯特根本只是一位平頭老百姓似的。
年輕的殿下知道此事是對方有理,也就不再爭辯,他孤身一人回到臨時的居所,準備找父親商量後續的對策。
欲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們下回接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