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墩口後那批聚集起來的肯坦國大軍遲遲都沒有動靜,因為人們紛紛傳言公國的繼承人似乎得了一場怪病,愛子心切的大公爵一時間方寸盡失,忙暗地里通知雷德爾將軍把戰事延後,切莫主動去攻打敵城。
那個矮人煉金師約翰是最最心有不甘的人,他好不容易準備起了一些自己的獨門秘方,卻由于這件節外生枝的事情而被耽擱了。幸虧雷德爾將軍懂得安撫人心的技巧,不然的話,以矮子的脾氣,估計早就不顧三七二十一,甩手走人了。
肯坦公爵甚至以更加私密的途徑告知雷德爾要想方設法和比爾提城一方取得聯系,征詢他們是否願意兩廂罷兵。雷德爾一接到這封書信之後,立馬就大罵公爵是個糊涂蛋,對方千里迢迢趕來就是為了斬草除根的,怎麼可能就這麼有如兒戲一般地接受白和平呢?他不禁懷疑起公爵是不是由于兒子生病的關系,腦袋瓜已經變得不好使了。
其實,雷德爾這次是錯怪了自己的上司,雖然公爵可能的確有點焦頭爛額的意思,但還並沒有昏庸到如此地步。他不過就是采取了將計就計的辦法,好讓坦博蘭斯帝國一方能放松一些戒備的神經,也給自己接下來出其不意的行動騰出一點空間和時間。公爵為了假戲真做,故意把這件事情弄得很神秘,派出的信使也是一臉苦相,反正就是要讓所有人包括雷德爾將軍在內都相信,他已經再也沒有精力和魄力去對比爾提城造成威脅了。那位信使在臨走之前還遞給雷德爾一封折疊的整整齊齊的公爵手書,叮囑他務必要一個月之後再拆開。
雷德爾吃不準公爵的心思,但也沒辦法違抗,便只能十分不情願地答應了。對于向比爾提城求和一事,大將軍左思右想都找不到合適的人選。他暗自思量要不是有莽墩口這個天險存在的話,估計在示弱之後就會被對方來個凶猛的反撲。
他前前後後把各種可能性都拉出來理了一遍,最後好不容易決定自己親自到比爾提城走一趟,告知對方肯坦國面臨的窘境,也順便趁此機會探查一下城內外的虛實。
為了安全起見,雷德爾只帶了兩個貼身心月復便裝而行,在離鮑羅特公國的城外駐軍營地還有兩里間隔的時候,將軍用隨身攜帶的擴音器表明了來意,要求對方速速通知城內的負責人。
鎮守西門的亨利克勞福德不敢怠慢,火速就將消息傳遞給了阿爾伯特以及自己的哥哥塔倫。年輕的公爵覺得有些無法捉模,便細細詢問大軍師的意思。塔倫笑著說道︰「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方原來仗著莽墩口的天險,從來就沒有向前踏出過一步,今次這麼有誠意地親自前來,一定是有什麼特別的緣故。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我們就不妨暫時放下敵對的狀態,好好听听他的說法。」
小阿當即表示同意,他經過塔倫的點撥,為了顯示出自己也有相當的興趣,特地騎著快馬出城,肩並肩地將雷德爾將軍給迎了進來。
肯坦國的這位大帥身材魁梧,足足比小阿高了一個頭,他走起路來,身板挺直,臉上卻堆著令人很難分辨、很難適應的微笑。他注意到了年輕公爵身後的兩員猛將,其中一個是五大三粗、看不出腰身的矮子凱艮,另外一個則是同自己幾乎一樣魁梧的艾德里安。
雷德爾同眾人寒暄完畢之後,便適時又正式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公爵閣下,您是不是應該去把德斯蒂尼伯爵以及那位皇帝欽差的伊洛斯將軍也給請過來呢?我們接下去要商討的事情,可非同一般啊!您做得了主嗎?」
阿爾伯特望了望同樣微笑中的塔倫,他堅定地回答道︰「將軍是個明白人,你我對峙了這麼幾個月,比爾提城中的種種消息估計早已經被您爛熟于胸了吧。德斯蒂尼伯爵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她那在地震之中慘死的昏庸的老父親並沒有給她留下什麼可以值得稱道的遺產,整個比爾提城、整個德斯蒂尼幾乎都是不設防的。至于那位所謂的欽差伊洛斯將軍,他的確是皇帝派來總攬全局的,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憑他那區區數百人的禁衛軍怎麼可能可以指揮得動我鮑羅特公國的數萬雄師呢?」
雷德爾下意識地杵了杵鼻子,隨後突然縱聲大笑起來︰「這是實話,我最愛听實話。既然公爵閣下如此坦誠,那我也就不做什麼彎彎繞了。」
大將軍繪聲繪色地把公爵兒子得病的消息給訴說了一遍,其間又夾雜了一些自己的理解,以便于可以令听者更加信服。
塔倫是在這兩人商量事情之時唯一可以插話的人,他故意果斷地調侃道︰「將軍把這個老底都兜了出來難道就不怕我們趁火打劫嗎?」
雷德爾仍然邊摩挲鼻尖兒,邊不緊不慢地回應道︰「閣下說的很對,我在接到這個求和指令的時候,腦中閃出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我們的公爵方寸盡失了。但為人臣者,必報人主知遇之恩,違抗命令的事情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將軍的忠心的確令人佩服,但此次戰事非同兒戲,若說罷兵就罷兵,不但會被天下人恥笑,更會被那位迪略特皇帝立馬給抓住把柄。我們千里迢迢來到此間,就是為了響應皇帝的號召消滅叛軍的。您的要求,我們實在是無法接受。」阿爾伯特的話語間表現出了一股恕難從命的氣勢。
雷德爾聳了聳肩道︰「莽墩口是我最大的底牌,公爵閣下就這麼有信心能奪下這座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險關隘?公爵閣下手下的將士的的確確都是精銳,我剛才在城外的時候就已經見識過了,您身後的這一高一矮組合也令人一望而生畏。但您真的就這麼敢于不惜一切代價來猛攻莽墩口嗎?您就不怕僅僅只是給他人置辦了嫁衣裳?您就不怕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嗎?那位伊洛斯將軍難道不是皇帝留下的致命陷阱嗎?那個陰險狡詐的迪略特之所以遲遲不敢對您下手,難道不是由于您現在舉足輕重的地位嗎?您這麼急著出牌就不怕沒有了後勁嗎?您的老父不久前在帝都西薩城不明不白地被賊人殺害了,您難道願意再重蹈一次覆轍嗎?您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報殺父之仇嗎?您此次真的只是為了來剿滅所謂的叛軍嗎?」
肯坦將軍的問題一個比一個尖銳,一個比一個都更觸動小阿的內心敏感地帶。是啊,自己來此的目的就是做好了要和皇帝決裂的準備。如果自己手下這支部隊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莽墩口奪下的話,豈不是正好中了皇帝的下懷?
這個問題,小阿不是沒有想過,但現在則由肯坦國一方親口提了出來,如此這般就變得更加迫切和尖銳了。
塔倫在一邊看著公爵猶豫不定的樣子,便上前解圍道︰「將軍的的確確是切中了我們的要害部位。您如此有誠意地輕裝簡從而來,我們當然也不會怠慢。您所要求的事情關系十分重大,我們也實實在在地無法現在就給您回答。您若是對我們有信心的話,可以選擇暫住于此,幾日之後我們再給您一個正式的答復。您看如何?」
照常理來說,雷德爾是不會同意住在比爾提城內的,他是一軍統帥,怎麼可以隨隨便便深入敵營去冒這麼大的風險呢?但他卻出乎意料之外地不按常理出牌,果斷同意了塔倫的建議。
雷德爾當然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需要馬上和德斯蒂尼伯爵及伊洛斯將軍見面,畢竟打個招呼還是需要的。
比爾提城內頭一遭聚集起了如此多重量級的人物,又頭一遭使得這些分屬不同陣營的人物同場亮相。克勞迪婭在得知肯坦國方面有意和解的消息後,心中頓時猶如撥雲見日一般,她想得過于簡單,以為如此一來便可以保住自己的家園免遭涂炭了,她來不及去思考鮑羅特一方以及伊洛斯將軍的立場。
虯髯伊洛斯的立功之心實在是過于迫切,他對于雷德爾的求和提議完全就沒有興趣,要不是為了使自己不至于過于孤立,他是根本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場合的。
禁衛軍是他現在唯一可以拿得出的籌碼,那個死靈法師以及黑精靈們固然可以憑借魔法能力以一當十,但在兩軍交戰之時畢竟還是顯得有些寡不敵眾,只能作為奇兵使用。
至于科泰斯教徒尼奧,他的手下雖然也有幾百號之眾,但他的立場卻讓伊洛斯將軍沒有辦法輕易捉模。那人的野心太大,卯足了勁在暗地里拼命,這早就讓將軍的心中起了芥蒂。
克勞迪婭雖然極力在盡著自己的地主之誼,但她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是在這場聚會中最無關緊要的人物。那些男人們在討論話題的時候絲毫就不會給她提供一點可以發揮的余地,即使她有幾次真的鼓起勇氣這麼做了,得到的回復也僅僅只是幾聲訕笑罷了。她恨透了這些人爾虞我詐的政治斗爭,卻又不得不深陷其中,去爭取和維護自己以及自己家園的權利。
她下定決心要把眾人的焦點給聚集在自己的身上,而作為一個女流之輩,最現實的做法莫過于開一場化裝舞會了。這是博迪大陸上經久不衰的習俗,即使如古維恩帝國那般如此**嚴苛的環境下,人們也從來都是樂此不疲的。
她的這個想法已經醞釀了一段時間,而雷德爾將軍的到來更是從不經意間添了一把柴火。她要用自己性別上的天然優勢去讓別人關注自己,去讓別人意識到自己並不是個花架子,而是一個絲毫不遜色于任何男子的真正的女伯爵。
欲知後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