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娘覺得,既然來了,不能白跑一趟,尤其是想到田麗珠洋洋得意的神情,就忍不住想要給她一點教訓。
告別憐娘,周三娘來到裴冀所在的院子,剛剛到了外院的樹上,猛听得一陣呼哨之聲,這是在示警。
周三娘心中一凜,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不知道自己從憐娘那兒出來的時候,有沒有被人發現。
憐娘的事情,既然已經答應了她,就應該盡力而為。
周三娘一時間猶豫起來,是逃走還是返回去看憐娘,若是此時去帶走憐娘,可行否?
哨聲再次響起,周三娘不再猶豫,躍起身形,飛向屋頂,躥房越脊,快速逃離了小院。
周三娘回到女冠觀,裴妼還沒睡覺,一直等著周三娘回來,看到氣喘吁吁的周三娘推門進來,急忙問道︰「出事了嗎?」
周三娘坐了片刻,這才說道;「阿姊,我覺得不對,為何一個田麗珠,讓裴冀如此小心?難道田麗珠有什麼過人之處?」她不覺得田麗珠有什麼大本事,這天下間的女子與裴妼相比,都微渺如塵。
終此一生,她只佩服裴妼一人。
裴妼一笑,「田麗珠確有過人之處,只是,這些都是小事,你不必擔心。」
只有裴妼知道田麗珠的底細,她不介意田麗珠和大伯父搞在一起,甚至,她想通了一些事情,當初,田麗珠和裴冀,應該是在一起過的,否則,田麗珠不會大方到給賀蘭臻納妾,兩個妾室就在田麗珠眼皮子底下。
後來,裴冀和田麗珠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使得田麗珠不得不痛下殺手,將裴冀一網打盡,若果認真推理下去,應該是田珍珠和裴冀之間有了什麼事情,讓田麗珠姐妹倆之間起了嫌隙,加上裴冀把持朝政,讓群臣多有不服,所以,田麗珠殺死了裴冀。
很多事情,雖然已經發生了變化,但是,大致的軌跡,是不變的,裴妼抽絲剝繭一樣的細細追查下去,很多事情,自然理清了脈絡。
為了查明真相,她不介意讓田麗珠活得更久一些,但她始終相信,自己才是那個最終的勝利者。
周三娘听著賀蘭明跖的呼嚕聲,小聲說道︰「阿姊,為何不給他們更名改姓?難道真的要與田麗珠生的孩子一樣排序嗎?我總覺得咱們應該殺了田麗珠,否則,一定會養虎為患。」
裴妼不能和任何人說,自己是重生的人,所有的事情,只能靠她自己拿主意,她已經有了重生這個利器,不愁報不了仇。
想到自己當年那些苦痛,不讓田麗珠嘗一遍,她心中的郁結,如何才能除去。
翌日,周三娘到平康坊尋找憐娘。
賀蘭靜與憐娘以及裴冀身邊的侍妾,全都被賣到了平康坊的北曲,北曲是下等妓女的所居之地,多是買來或者騙來的,不少女子到了這里之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每天干著骯髒的雜活兒,稍有不入眼的,非打即罵。
但是,這些妓女,也並非全無希望,若是有幾分姿色的,常會被爆炭帶出去到寺廟里听僧人講經,當然,除了妓女,听經的多是長安的士子,或者是進京趕考的讀書人。
讀書人自命風流,在這種場合遇到了有姿色的女子,就會當場跟爆炭商量,將其買走。
所以,這講經,來的人,十有**是掛羊頭賣狗肉。
想來,田麗珠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今天正是初八,爆炭帶著賀蘭靜,憐娘等人,來到南街的保康寺,听僧人講經。
爆炭想著,今天人多,或許這剛來的幾個人,能夠賣個好價錢。
尤其是賀蘭靜,算是上乘姿色了,這樣的女子,就是到了中曲,也能拔得頭籌,只可惜,被貴人厭棄了,是以落得悲慘下場。
賀蘭靜不需要別人的同情,她現在最恨的是田麗珠,當初,自己真應該一刀殺了那個賤人,她勾引了大兄,讓大兄身陷囹圄,害得他們一家人被族里除名,成為庶民,她的阿母,不知道以後會有怎樣的命運,還有阿爺,大兄,以後也不知道會怎樣?
幸好,自己沒有將她孩子的事情告訴她,讓她一輩子心疼去吧,真應該讓裴妼和田麗珠斗上一斗。
此時,賀蘭靜想起了裴妼的好處來,裴妼縱然厲害一些,做事極有分寸,不會做出那種下作之事,而且,裴妼的身份地位,比之公主絲毫不差,若是裴妼在大兄身邊,自己怎麼會淪落至此。
悔之晚矣。
所以,當賀蘭靜看到周三娘出現的時候,眼楮都亮了。
她知道,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她不明白,為什麼周三娘會到這種地方來。
周三娘慢悠悠走到憐娘面前,伸手找來爆炭,一指,「這個奴婢,價值幾何?」
爆炭看了一眼她腰上的陌刀,心中膽寒,這個人雌雄莫辯,但是,一臉的殺氣,讓人不寒而栗,爆炭最是怕這些人。
爆炭今天穿的也很素淨,來廟宇還花枝招展的,純粹找死。
「郎君,這個女婢,只有三百緡錢就夠了。」憐娘已經不是處子,姿色中等,臉上,身上還有傷疤,唯一可取之處,就是那對洶涌的波濤,若是男人見了,定會魂不守舍。
周三娘不緊不慢的冷聲道︰「再說一遍!」
那爆炭嚇得腿都軟了,自認閱人無數的爆炭,卻沒有見過周三娘這樣的人,只是淡淡的掃了一眼,一股寒氣,就從腳底涌到頭頂,那樣冰寒的感覺,真像是穿著紗裙站在三九天的雪地上,爆炭心下狐疑,為何這個冷峻黝黑的男人,偏生看上一個丫鬟,那娘子,比她美上十分不止。
她慣會察言觀色,留心之後,再看憐娘,心里便明白了,憐娘淚眼盈盈地看著周三娘,眼底,卻沖了劫後余生的雀躍。
爆炭雖然很想賣個高價錢,但是,看到周三娘腰間的玉佩,便知道此人來歷不凡,再一想憐娘幾人的身世,便機靈的說道︰「這位郎君,既然如此中意我家的小娘子,就給五十緡錢吧,再也不能低了。」
周三娘淡淡道︰「這個價格,尚算公道。」
扔給她一個袋子,「數一數。」
爆炭心里狠擦了一把汗,原來人家早就預備好了,幸好自己夠機靈,忙點頭哈腰的說,「不用數了,奴婢信得過郎君。」
賀蘭靜就在他們一旁,看著周三娘買走憐娘,頓時明白了一切,她心中惡氣難出,一陣風似得跑過來,一把推倒憐娘,「原來是你這個賤人害得我,賤……」
話還沒說完,周三娘一腳將他踢開,而後,一只腳踏在她的胸口上,「賀蘭靜,你心腸歹毒,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自己的婢女,而今這一切,就是你的報應!小爺兒今天本不想來的,就是為了看看你這賤人的慘狀,才辛苦這一趟,爆炭,告訴你,這個人不能賣,讓她去接客!」
爆炭嚇壞了,唯唯諾諾的應著。
寺廟之中,這種事經常發生,人們早就不以為奇,所以,很多人不過是掃過來兩眼,就不再看他們了,賀蘭靜被吩咐不準賣掉,就預示著她今後的日子,比任何人都要淒慘,賀蘭靜絕望了,她明白,自己剛才做錯了。
看著轉身離開的周三娘和憐娘,她一陣風似得跑過去,跪在地上,「三娘,你救救我……」爆炭身邊,都帶著妓院的打手,這些人,吃軟怕硬,最會欺負妓女,所以,看到周三娘根本沒有轉過頭的意思,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將賀蘭靜帶離此地。
周三娘听著賀蘭靜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不由的一笑,她不覺得自己這樣做,有何不妥。
一個人,要為他所做的事情承擔相應的後果。
突然想到,若是將周氏送到北曲,讓她們母女相見,是不是更好一些。
安置好憐娘,周三娘將剩下的事情交給其他人,心情愉悅的回到了女冠觀,裴妼看到周三娘的表情,不由的一笑,「何事如此高興?」
周三娘說道︰「阿姊,憐娘和他的家人都已經安排妥當,他們想去泗州。」
「那就好。」
「阿姊,你說讓賀蘭靜她們母女團聚如何?」周三娘興沖沖的問。
裴妼搖頭,「罷了,我雖不喜周氏,但是,阿家對我一向不薄,這樣做,與他面子上也不好看,將來,或許還有見面的一天,我不想見面尷尬。」
周三娘不再多提,賀蘭景深她沒有正面接觸過,但是,關于賀蘭景深的資料,她全都有,的確,賀蘭景深與家里其他人不同,只可惜,他的兒女,令人扼腕。
裴妼開始準備前往幽州,這一趟幽州之行,至關重要,既然她知道前事,就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悲劇再次發生而毫無防範。
香荷似乎是察覺到了裴妼對她的不信任,跟隨裴妼的這段時間,她對裴妼的心情很復雜,只要不涉及多方利益,她肯定會為裴妼著想。
香荷不確定宮變這件事對自己能造成影響,但她知道了一件隱秘的事,周三娘有自己的力量,而且,周三娘的人,早就秘密為裴妼做事,具體做什麼,她一無所知,正因為此,她被裴冀扇了幾個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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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間孩子要中考了,加上前幾天她生病,一直沒時間認真寫文,不過,今天結業式以後,我就有時間了,今天若是沒事,會萬更,那些盜版的王八蛋手下留情一點,一千字三分錢而已,我辛辛苦苦寫上一個月,還不夠一次的醫藥費,你們真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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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爆炭,是唐代對妓院老鴇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