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荷一震,眼底閃過一抹慌亂,雖然很快消失不見,又怎能瞞得過心思縝密的周三娘,周三娘不是奴婢,她和裴妼是義姐妹,這樣的關系,注定周三娘是她的主子。
香荷很快恢復了鎮定,微微一笑,「娘子說笑了,每天還不是這些事情。」
周三娘點點頭,「這段時間,你要多多注意田麗珠那邊,這個女子,實在狡猾,阿姊心腸太軟,容易被人利用,我听巧兒說,田麗珠已經親自找過她,想辦法教訓一下這個女人,讓她安定一下!」
香荷垂下眼簾,掩去自己的心事,點頭應諾。
周三娘笑道︰「你今天太嚴肅了,不必如此,這段時間,也著實苦了你們了。」
香荷笑了笑,陪著周三娘走了一段路,看著周三娘走向裴妼的房間,這才轉身離開。
香荷是一個精明的人不假,但是,一個人若是心懷鬼胎,總會露出馬腳來。
香荷有預感,自己的好日子不多了。
其實她很矛盾,裴妼曾經給與她充分的信任,暗勢力,並不是只有她一個頭領,但是,因為她在裴妼身邊的停留的瞬間最久,所以,暗勢力有大半的力量,都掌握在了她的手中,近段時間,她卻發現,裴妼在不動聲色的收斂權力,而且,裴妼已經將六香拆開。
裴妼的確是心腸柔軟,卻不代表她柔軟可欺,若是被她發現自己是一個潛伏在她身邊的細作,可以想見,自己的命運會有多慘。
走到門口,香荷愣住了,她看到道觀門口的馬車,竟然是田麗珠的,她為何來此?
一時間,香荷不知道自己是退回去還是迎上前。
馬車停下來,先下來一個丫鬟,而後,田麗珠扶著丫鬟的肩膀,優雅的下了馬車,她竟然公然露面!
香荷還是決定躲開,在田麗珠發現她之前,逃離這個地方。
裴冀曾經當著田麗珠的面說,香荷就是他從小養在父親身邊的一顆釘子,養不到,竟然真的派上了大用場。
田麗珠的手段,好生了得,竟然讓裴冀寵愛到了將秘密悉數告訴她的地步,可以想見,她以後夾在裴妼和田麗珠中間,將會是一種怎樣的情形。
論起來,裴妼更勝一籌。
田麗珠並沒有戴惟帽,她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窄袖衫,豐滿的胸部高高隆起,淡紫色的輕紗裙,將她窈窕的身材一覽無余。這樣一個傾國傾城的佳人出現在道觀門口,即便是女子,也忍不住將視線停留在她的身上,這個女子鴉青色的秀發,襯著如花笑靨,皓齒明眸,越發嬌媚炫目,這個女子身上,糅合了清雅,成熟,嫵媚,的獨特氣質,無一處不美。
田麗珠很滿意眾人飄來的眼神,她相信,即便是裴妼站在她面前,也會自慚形穢,她比眾人多了千年的文化知識,多了千年的見識,她不相信,自己永遠屈居人下。
田麗珠知道,憑著自己的身份,是無法與裴妼抗衡的,所以,她願意彎下腰,與裴妼成為朋友,最起碼成為表面上的朋友。
能屈能伸,才能做人上人,誰敢保證,自己能夠富貴一生。
她相信,憑著自己誘人的條件,裴妼一定能夠答應的。
而且,她捏準了,裴妼雖然聰慧,卻無殺伐果斷之心,所以,她注定被自己搶走夫君。
香荷匯報情報的時候,並不十分準確,因為裴妼的信任與寬厚,讓她向裴冀隱瞞了很多事情,所以,很多事情,到了田麗珠這里,就變了味。
田麗珠信心十足的進了道觀。
裴妼听到田麗珠上門,嘴角凝起一個冷笑,「三娘,你說,這個人臉皮怎麼比城牆還厚。」
周三娘沉吟片刻,「阿姊,你若是不想見她,那就不要見。」
「見,為何不見,我還想看看她出什麼花招!」前一世,因為一無所知,加上父母雙亡,裴妼處處被動,被田麗珠和賀蘭臻玩弄于股掌之上,毫無還手之力。
這一次,事情發生了天地逆轉,她不相信,在把握先機的情況下,她還會輸,她倒要看看,這一對賤男女,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已經綠光環繞的賀蘭臻,還會不會深情地等候田麗珠,摯愛田麗珠。
裴妼對賀蘭臻與田麗珠的將來,充滿了期待。
听到來人說,裴妼請她進去,田麗珠的唇角笑意盈盈,她早就猜到,裴妼一定會見她。
她從來不覺得裴妼有多精明,因為裴妼身邊有一個周三娘,又有許多幕僚為她出謀劃策,所以,裴妼才有今日之成果。
遲早有一天,她會把裴妼拉得遠遠地,或許,有一天,裴妼會匍匐在她的腳下,依靠她來生活,她可以將賀蘭臻迷住,也可以將裴冀迷住。
最讓她想不到的是裴冀,一個四旬的中年男子,竟然比賀蘭臻還要勇猛,他不斷變換的花樣,讓她得到了真正的滿足。
裴冀的地位,也是賀蘭臻不能想象的,裴冀可是萬戶侯的嫡長子,注定了他將來要繼承家業,成為裴氏一族的族長,這些榮耀,使得他身上的光環,遠遠多于賀蘭臻。
她發現自從來到裴冀身邊,她對賀蘭臻的思念,正在逐漸淡去,靜下來的時候,她問自己,這麼多年,對賀蘭臻的付出,是真愛還是因為他的相貌呢?
她發現自己迷茫了,尤其是在來到裴冀身邊以後,當她取得了裴冀的信任以後,裴冀對她的溫柔,讓她深陷其中。
當初,賀蘭靜傻傻地提出讓她伺候二人歡好的時候,她就知道,這個男人心里想的是什麼,這世上,還沒有不喜歡美色的男人。
她更相信,這世上,找不到第二個像她這樣有美貌亦有見識的女子。
那一晚,賀蘭靜累的昏睡過去之後,裴冀就在地毯上要了她,本意是想折磨她一番,但是,最終的結果,卻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
從那時候起,田麗珠就知道,自己報仇的時候到了。
看著賀蘭靜一步步走入自己挖下的陷阱,她笑了。
听說賀蘭靜現在每日里接待那些販夫走卒,一刻不得閑,田麗珠想,是不是應該讓周氏也去陪著女兒呢,現在,不用通過裴冀,她自己也能辦到,賀蘭靜的手下人,已經依附于她,而且,她也已經開始參與到裴冀的一些決策大事中去。
裴冀的第一次失敗,不代表還會失敗第二次,她也覺得,找一個年齡小的皇子,比較好控制。
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必須要有錢。
裴家的錢,掌握在裴十二郎的手中,不能為他們所用,那麼,她就想一些掙錢的法子,讓裴冀也變成富豪,這並非難事。
有一些行業,是可以壟斷在自己手中的。
只可惜,她想到的一些掙錢的法子,似乎都已經有人在運作,而且,比她的想的更為深遠,這些行業,全都壟斷在一個人的手里,裴十二郎,儼然已經成為巨賈的代名詞,而且,裴家一向樂善好施,所以,即便是再多的銀錢,也不會讓人生出反感。
裴冀說,所有的事情,其實都是裴妼隱藏在背後指揮下進行的,裴十二郎沒有這個能力。
即便是裴冀這樣說,田麗珠依然不相信這是裴妼所為,她已經見過裴妼的手段,這個女子,不過爾爾。
她相信,裴妼身邊有高人指點,那個人,應該是和她一樣穿越而來的,因為裴家最賺錢的玻璃和采暖爐,以及不屬于這個時代的報紙,棉紡織品,不是靠著聰明才智就能辦到的。
她決定來見裴妼,一是想確認裴妼身邊的這個人,若是有就想辦法除去,二是想與裴妼談談合作的事情,她相信,即便是真的有一個穿越同仁存在,也不會像她這般見多識廣,心思玲瓏。
裴妼並沒有在廳堂見她,那樣潔淨的地方,不適合田麗珠。
田麗珠進來的時候,裴妼就在紫藤花架下等她,淡紫色的花束,一束束垂下來,嬌艷而不失典雅,馥郁的紫藤花香,飄散在空中,讓人仿佛置身于仙境。
裴妼似乎沒有察覺到田麗珠的走近,她的臉上,蒙著一本書,斜倚在胡床上,似乎是睡著了,陽光穿過紫藤花架,斑駁的光影,落在她的身上,讓裴妼的道袍,仿佛生出一層層光暈。
田麗珠不得不承認,此時,即便是看不到裴妼的臉,她也能聯想到,這個胡床上的女子,是怎樣的美貌。
「娘子,田麗珠來了。」
春曉悄聲喚醒她。
裴妼緩緩拿去臉上的書,身子卻沒動,仰視著田麗珠。
如今,得到男人滋潤的田麗珠,似乎更美了。
這個女子,已經長成了,白皙的瓜子臉,吹彈可破,女敕的好像隨時可以掐出水,彎彎的長眉下一雙勾魂攝魄的眼楮,不知迷住了多少男人,挺翹的鼻梁,紅潤的嘴唇,無一不充斥著誘惑的味道,現在的田麗珠,既有少女的嬌俏之美,又有已婚婦人的妖嬈嫵媚,這個女子,確是一個天生的尤物。
裴妼笑了,此刻的田麗珠,缺少了上一世的高貴端麗,氣質上差了一大截,多看幾眼,便覺得這個女子,帶有幾分無法抹去的俗艷。
田麗珠並不明白裴妼為何發笑,但是,這個女子一笑之後的高貴清雅,讓她不禁心中沮喪起來,容貌是爹娘給的,但是,氣質卻是後天養成的。
她不知道將來自己能否像裴妼這樣,有些東西,真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擁有的。
裴妼緩緩坐了起來,淡淡道︰「田麗珠,你怎麼來了?」
「阿姊,我今天……」
「慢著,田麗珠,我不是你的阿姊,我現在是女冠,你就稱呼我裴女冠便是。」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卻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
或許,眼底還有深深的不屑,但是,田麗珠知道,裴妼心里肯定對她存在著怨恨,能見她一面就不錯了,若不是因為裴冀的存在,說不定,裴妼都不會見她。
田麗珠還是臉紅了一下,稱呼道︰「裴女冠。」
裴妼淡淡道︰「田麗珠,听說你現在你成了我大伯父的新寵,賀蘭靜被你賣到了北曲?」
這件事,裴妼是知道的,而且,田麗珠也已經知道,周三娘親自出面買走了憐娘,安置了憐娘一家人。
這本是心照不宣的一件事,怎麼也沒有想到,裴妼會說出來。
她一時怔住,不知道如何回答。
裴妼依然語氣平緩的說,「這是你們之間的恩怨,與我無關,賀蘭家的事情,更與我無關。」
「裴女冠,你恨我嗎?」
裴妼挑眉,一瞬不瞬的看向田麗珠,冷冷一笑,「你值得我恨嗎?」
兩人之前的種種過往,田麗珠一直認為,錯誤不在自己身上,裴妼之所以對自己忍讓,是因為裴妼先是有了楊柬之,後來又有了燕赤單于。
他們身份的不對等,讓很多事情已經說不清楚。
田麗珠咬了咬嘴唇,「裴女冠,以前我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還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的過錯。今天我來見裴女冠,是有一件事和裴女冠商量。」
「田麗珠,我現在是出家修行的女冠,所有俗務都不再理會。」
「裴女冠,我是為了裴家而來。」
「裴家?」裴妼冷笑起來,上下打量她,「裴家與你何干,你以為你能進裴家嗎?想要我向祖父求情?這是不可能的,不要說你身份卑賤,就是賀蘭靜,也休想進我裴家!」
田麗珠臉色漲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解釋,這個裴妼,自作聰明,以為自己是因為想進裴家的大門才來求她的。
「前段時間,賀蘭靜也來這樣求過我,你走吧,我不想與你計較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這絕對不可能,即便是裴家的歌姬,出身也比你要高貴得多,我祖父最是看中出身門第,你若是想在伯父身邊待得長久一些,就老實安穩一些,不要妄想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想留在我祖父身邊的人太多了,他每年寵幸的女子,不知幾多。」
還不等田麗珠順過氣來,裴妼已經起身,「來人,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