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陸瑾娘噩夢連連。白日的事情,一幕幕都在夢中重新來了一遍。她就站在喜樂堂二進回廊上,眼睜睜的看著那個貌美的歌姬,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被幾個粗壯的婆子壓在條凳上,然後被繩子死死的捆綁住,嘴巴被堵上。王妃端坐著,輕輕的嗯了聲,婆子們似是得到命令,粗大的棍棒重重的打在歌姬身上。歌姬還在掙扎還在嗚嗚的亂叫。棍棒每次落下,陸瑾娘的心都跟著顫抖。那種心悸,那種快要停止呼吸的感覺,讓陸瑾娘覺著自己就似溺水的魚兒一般。
僅僅五六棍下去,歌姬已經不能動彈。褲腿上全是血,背上全是血,渾身都是血,血液落在地上,匯聚成一團,那麼刺目。陸瑾娘似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張臉慘白,她好想就此昏過去。王妃轉頭,不經意間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冰冷,好似在警告她,別耍花招,她的心思王妃看的清楚明白。陸瑾娘渾身僵硬,動也不敢動。
二十棍下去,直接要了歌姬的命。地上一灘血水,血腥味撲鼻而來。陸瑾娘惡心欲吐。
堅持到最後,陸瑾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沉香院的。
睡夢中的陸瑾娘輾轉反側,陷入噩夢中醒不過來。渾身大汗,燒卻一直沒退。她在夢中夢到了前世,夢到了嫁給韓盛,從滿懷希望到失望到絕望。一個小東西的到來,又給她帶來希望,可是韓盛最終讓她的希望破碎。那時候她覺得自己已經生活在地獄,看不到丁點希望。被韓盛厭棄,被下人刁難,被媳婦無視,人前人後都遭人奚落厭惡。白白的背著一個韓太太的名頭。
可是即便那是地獄,她也不曾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被活生生的杖斃。那麼多血,一個人怎麼會流出那麼多的血,到處都是鮮血,她拼命的跑,她要逃掉。可是她再怎麼跑,那鮮血依舊越來越多,漸漸將她包圍。她被困在鮮血中,血腥味燻的她快要昏倒。鮮血爬過她的腳,蔓延到她的腿上,腰間,胸月復,脖頸,嘴唇,最後淹沒了她的頭頂。陸瑾娘恐懼的大叫,張口,嘴里全是鮮血。似乎她本人也成了鮮血中的一部分。
「姑娘醒醒?姑娘怎麼還不醒,這都兩天了。這樣子下去可怎麼得了。」荔枝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陸瑾娘伸出手,努力的要抓住那點光亮。
「太醫說才人感染風寒,依我看還是受了驚嚇的緣故。」桂嬤嬤的聲音響起,話中透著擔心。
荔枝道︰「嬤嬤說的沒出錯。那天奴婢沒跟著,若是跟著去,說不定就不會……姑娘長這麼大,何曾見過這樣的陣仗。活生生的一個人就那樣……也難怪姑娘會被嚇住。只是姑娘這麼昏迷著也不是個辦法。嬤嬤,能不能求求王妃,請個道婆來給姑娘招魂?」
桂嬤嬤沉默,過了會道︰「這事怕是不行。」
「難道就眼睜睜的看著姑娘這麼下去嗎?」
「你別著急,讓我想想辦法。總會有辦法的。」
听著熟悉的人的聲音,陸瑾娘就沒那麼恐懼了。她很想睜開眼楮,告訴荔枝讓她不要擔心,她會沒事的。可是腦子越來越沉,到最後又陷入昏迷中。
陸瑾娘再次有了意識已經是一天過後,手指頭動了動,眼楮慢慢的睜開。荔枝就守在床邊,趴在床沿睡覺。陸瑾娘很難受,尤其是嗓子,「水,水……」
荔枝睡得淺,听到動靜就被驚醒過來。見到陸瑾娘醒來,立即大吼大叫起來,將沉香院的人都驚動了。桂嬤嬤走到床前,問︰「才人可是要喝水?」
陸瑾娘點頭。荔枝擦干眼淚,端來水杯。桂嬤嬤和荔枝一起伺候陸瑾娘喝下水。
「阿彌陀佛,才人終于醒了。」桂嬤嬤後怕,陸才人的心性合她性子,她可不想到老年了還要再換一次主子。
陸瑾娘有點糊涂,「我昏迷了很久嗎?」
荔枝擦著眼淚,「姑娘,你都昏迷三天了。你再不醒來,奴婢就要求到王妃那里,給姑娘找個道婆來了。謝天謝地,姑娘總算醒了。姑娘你不知道,這些天大家都急死了。」
「讓你們擔心了。」昏迷了三天,陸瑾娘的體力到了底限,說了兩句話,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下去。
「姑娘這會累了,大家都少說兩句,也別圍在這里。先出去吧。」桂嬤嬤發話,大家都得听從。
等人出去後,桂嬤嬤坐下,「才人先別睡,先喝點粥。這個一直準備著,就想著姑娘醒來後定會覺著餓。」
陸瑾娘點頭,她的確很餓。荔枝端了半碗粥進來,親自喂陸瑾娘吃下。吃了粥,陸瑾娘總算有了點力氣,有點難過,有點不安,「我沒想到自己會昏迷過去,竟然還昏迷了三天。」
「才人年歲還小,心性良善,突然見了那麼血腥的場面,也難免會受驚嚇。就是柳美人回去後,都吃了兩天的湯藥才穩定下來。」桂嬤嬤寬慰陸瑾娘,讓她不用不安,大家只是擔心,並無別的想法。
陸瑾娘低垂著眉眼,「這些天辛苦你們了。荔枝,你一定累的很了,眼楮里面都是血絲,先去歇息吧。我這里有嬤嬤照看著,不會有事的。」
「姑娘別趕我走,等太醫來了,為姑娘檢查了身體,若是沒事,奴婢就去歇息。」荔枝眼巴巴的看著陸瑾娘。陸瑾娘不忍心拒絕荔枝,點頭應承了她。
桂嬤嬤模了模陸瑾娘的額頭,「燒已經退了,沒再反復。應該能好起來。」
陸瑾娘松了口氣,「王妃和王爺可有說什麼?」
「王妃每天都會派人來看望才人,王爺那里也來過一次,吩咐奴婢們好生照看才人。如今才人醒了,奴婢已經安排人去給王妃和王爺報信。想來晚點那邊就會來人。」桂嬤嬤平靜的說道。
桂嬤嬤的平靜感染了陸瑾娘,陸瑾娘安心下來,「其他人了?怎麼沒見到櫻桃?」
「櫻桃守了姑娘一天一夜,這會正在歇息。奴婢不忍心叫醒她。」荔枝臉色蠟黃,眼里布滿血絲,只怕也是好幾天沒閉眼了。
陸瑾娘也沒想到一場血腥,會讓她受到如此大的驚嚇。若是她沒有醒過來,會怎麼樣?難道重生一回,選擇不同的道路,竟然要提前過世嗎?不,陸瑾娘緊緊的捂住心口,她不要!她會拼,她會努力,她一定會活的好,活的比上輩子好很多。
「姑娘你怎麼了?」荔枝擔憂的問道。
陸瑾娘松開手,搖頭,「沒什麼,剛剛醒來,渾身不舒服。」
「才人不用憂心,我觀才人,既然醒來了,後面該是會好起來。」
「多謝嬤嬤吉言。」
陸瑾娘果然好了起來。前前後後折騰了將近十天,太醫終于宣布陸瑾娘徹底痊愈,不用吃藥。听到這個消息,陸瑾娘終于露出一個笑容來。這十天,前三天昏迷不醒,後七天多半都是在床上養身體,每天吃著苦苦的湯藥。好在,終于好了。
身體好了後,陸瑾娘就惦記著柳美人的事情,「荔枝,龔嬤嬤什麼時候會來?」
「姑娘,如今離著中秋還有十來天了,想來龔嬤嬤差不多要等到十號前後才會來吧。」荔枝心知陸瑾娘是著急著陸長中打听消息的進度。可是不能隨意出府,更別提傳遞消息了,著急也沒用。
陸瑾娘無奈,只能安心等待。
等到八月初十的時候,萬管事那里終于派了人過來,說是第二天陸府會有人過來看望陸瑾娘。陸瑾娘心中既高興,又擔心。
等到次日,請安過後,陸瑾娘就回到沉香院等待。
這一次依舊是龔嬤嬤。龔嬤嬤帶著兩個小丫頭進王府,這是龔嬤嬤第三次來王府,已經不像頭兩次那樣那麼膽戰心驚。這回倒是細細的將路過的地方打量一番,就一個感受,富貴逼人。果然是王府,不是陸家這種人家能夠比的。
到了沉香院,龔嬤嬤恭敬的給陸瑾娘行禮。陸瑾娘心中雖然著急,但是神情還算平靜,並沒有心慌著急的逼問龔嬤嬤。先是和龔嬤嬤閑聊,接著找了借口將立春和立夏都打發了出去。然後才帶著龔嬤嬤進了偏房說話。荔枝和櫻桃就在門口守著,免得有人偷听。
龔嬤嬤四下打量了一番,屋里的擺件比上次來的時候多了幾樣,看的出來陸瑾娘在王府的日子過的還算不錯。
「三姑女乃女乃,奴婢有事情要和三姑女乃女乃說。」龔嬤嬤坐在下首,一臉鄭重其事。
「龔嬤嬤請說。」陸瑾娘也端正了自己的表情。
龔嬤嬤的臉色有點不好看,顯得有點憤怒,「三姑女乃女乃,你也知道大爺和祝家二房的姑娘定了親的。按理今年就該將婚期定下。可是哪會想到,就是前些天,祝家竟然上門退親。真正氣死人了。」
陸瑾娘一點都不奇怪。端看祝家的行事,加上前世的記憶,退親這件事情遲早都會發生。前世似乎也是中秋前後退親。重生一次,這件事情依舊沒改變,還是照著原來的軌跡發展。
陸瑾娘沉著臉,「祝家可給了理由嗎?大哥他怎麼樣,要不要緊。」陸可信對祝姑娘生了情愫,驟然听聞祝家退親,還不知會被打擊成什麼樣子。
龔嬤嬤一臉憤慨,「祝家真正不要臉,為了拿女兒攀高枝,竟然還冠冕堂皇的說什麼不能接受親家送女兒做妾。既然咱們陸家已經做下這樣的事情,那麼這婚事沒必要再談下去了。直接退親。我呸,分明是祝二太太為祝姑娘相看了更好的婚事,這才想要退親的。」
陸瑾娘愕然,祝家竟然拿她做借口,真正無恥之極。「太太和老爺是什麼態度?」
「老爺的意思是,既然做不成親家也別做仇家。太太不依,一定要找祝家要個說法。這不祝家四太太也上京了。昨兒到了咱們府上找太太說話,想要從中斡旋一番。祝四太太一點姐妹情誼都不顧,太太被氣得半死。要不是顧忌臉面,就要將祝四太太趕出去。」龔嬤嬤一想起這事就氣得半死。
陸瑾娘頷首,表示明白。祝四太太是秦氏的娘家族妹,不過是庶出,嫁給了祝家的庶出四老爺。秦氏也是因為這個拐著彎的姻親關系和祝二太太搭上關系。最後兩家定下親事。誰想到竟然會是這個結果。
陸瑾娘沉著臉問道︰「昨兒祝四太太過府,可有談出什麼結果嗎?」
龔嬤嬤皺眉,道︰「祝家答應退還所有聘禮,還補償五千兩銀子。」
「這麼說祝家情願破財,也不願意和咱們陸家結親了。」陸瑾娘心頭冷笑。
「正是。真不知祝家生了什麼糊涂心思。祝家提出退親後,老爺和太太就忙著這件事情,也派人去打听祝家的事情。原來祝二老爺不知怎麼回事和侯府攀上關系。想要將祝姑娘嫁到侯府去。我呸,就祝家還想攀高枝,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就算攀高枝,也不該將三姑女乃女乃你牽扯進來。真正是不要臉。」龔嬤嬤義憤填膺,她是看著陸可信長大的,陸可信被人退親,龔嬤嬤心里頭就跟針扎了似地。
陸瑾娘暗嘆一聲,「現在說這些也沒用。祝家要退親,咱們也沒辦法,總不能逼著祝家和陸家結親。那就不是結親是結仇了。對了,嬤嬤你還沒說大哥如何了?他可難過?」
龔嬤嬤擔心的點頭,「大爺听聞消息後,整天不說話。奴婢看的出來,大爺對祝家姑娘是有情誼的,哪想到會出這檔子事情了。老爺說了,先讓大爺冷靜幾天,以後再給大爺找門好親事就行了。讓大爺別在惦記著祝家姑娘。太太也是這個意思。」
「那嬤嬤可知道祝家具體攀上了哪家侯府?」陸瑾娘很好奇此事,上輩子困在韓家,那時候她就一個念頭,如何討好韓盛。祝家退親這件事情,還是等到九月份才知道。知道後也沒過多關心。因此陸瑾娘並不知道祝姑娘最後嫁給了誰。
「這個奴婢倒是不知道。奴婢沒仔細打听,那祝家姑娘能不能嫁到侯府還說不定了。」龔嬤嬤滿臉不屑。
陸瑾娘心想這件事情的後續她倒是要多多關心一下。「那除了這件事情外,府中還有別的事情嗎?」
龔嬤嬤搖頭,「三姑女乃女乃放心,最近就這件事情讓人氣得不行。老太太都罵了一宿,罵祝家不是好東西。」
陸瑾娘嘴角微翹,陸老太太說話還是那麼直接,一點都不帶拐彎抹角的。
祝家退親的事情,讓陸瑾娘想起很多前世的事情。大概是在過年的時候的吧,有位姓胡的大人從外地調回了京城。似乎是在大理寺任職,並且那位胡大人和陸長中同科。當年兩人同往京城趕考,在路上結識,因為見解脾氣相投,那位胡大人和陸長中的關系還算不錯。這麼多年,一直保持著聯系。陸瑾娘記得很清楚,明年四五月的時候,陸家就會和胡家談論婚事。胡家姑娘陸瑾娘是見過的,雖然胡家的家世比不上祝家,但是胡家也不簡單,書香世家,家中男丁都是讀書考科舉的,姑娘也都是讀書識字的。胡家姑娘人品才行都很不錯,在當年的陸瑾娘就覺著胡姑娘比祝姑娘更適合陸可信。也有做宗婦的本事和手段。
陸瑾娘道︰「嬤嬤也別氣了。祝家那邊就讓他去吧,咱們陸家又不是非得求著祝家不可。如今要緊的是大哥要趕緊振作起來。等到明年再給大哥相看一門合適的親事才是要緊。」
「三姑女乃女乃說的不錯,奴婢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大爺心里頭不好受,奴婢看著也難過的很。太太也氣得吃不下飯,在床上都躺了一天了。那位祝四太太也是個沒良心的。好歹和太太是同族姐妹,事先也不提前打聲招呼。等到祝家說要退親了,她就巴巴的上門,做什麼說客。我呸,她還有沒有點身為秦家女兒的自覺了。連自家姐姐也要坑害!」龔嬤嬤義憤填膺。秦氏被祝家氣得起不了床,跟這個住四太太還真是有點關系。
好歹大家是同族姐妹,既然祝家有退親的意思了,念在同族姐妹的份上,也該悄悄的給她透個風聲。總比如今被祝家硬生生的打臉來的強。真正氣死人了。秦氏和祝四太太在娘家做姑娘的時候,關系就算不錯。後來大家出嫁了,彼此之間也是有聯系的。也因此秦氏才能和祝二太太扯上關系,進而兩家定親。誰想到祝家翻臉不認人,還扯出陸瑾娘進王府給人做妾的事情。一方面是祝家無情無義,一方面是同族姐妹的背叛,再加上丟臉丟大發了,秦氏沒被氣得病倒已經算是不錯了。
陸瑾娘暗自點頭,「這事秦家本家可知道了?」祝四太太做這樣的事情,生生打了秦氏的臉。依著陸瑾娘對秦氏的了解,此事秦氏肯定要和娘家說,讓娘家出面給祝四太太一點教訓。
听到這個問題,龔嬤嬤眼中閃過精光,「三姑女乃女乃放心,昨兒太太親自動筆寫了封信回九江。等著吧,奴婢就不信了祝四太太連娘家都不要了。」
「祝四太太也是糊涂。她在祝家身份尷尬,但是有秦家做靠山,祝家也不敢對她過分。何必為了討好祝家二房,連自家姐妹也瞞著。不過是提前通個消息罷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陸瑾娘感嘆一聲,就算祝四太太有難處,她這樣做在祝家未必討好,卻將娘家跟娘家姐妹一起給得罪了。真是得不償失。要知道秦氏是秦家二房嫡女。秦家二房是嫡出,而祝四太太是秦家三房庶出。秦家三房本就是庶出旁支。也就是說祝四太太是庶出的庶出,她這樣做實在是極為不明智。她的靠山是秦家,不是祝家。在這件事情上卻本末倒置,十分不明智。
「還是三姑女乃女乃看的通透。太太氣得就是這一點。提前透點消息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祝家也就那樣,她何必為了祝家將娘家姐妹得罪。太太直說當初看錯了她,早知如此,當年就不幫著她了。真是個白眼狼。」龔嬤嬤拍著大腿,憤怒無比。龔嬤嬤是秦氏的陪嫁嬤嬤,對于秦家的事情自然是門清。
陸瑾娘隱約記得,她很小的時候,祝四太太在祝家受了氣。秦氏得知後,因為離著近,直接找上祝家在濟南的本家,給祝四太太撐腰。听說自此之後,祝家人也不敢太過苛責祝四太太。也難怪龔嬤嬤要說祝四太太是個白眼狼。
「龔嬤嬤你回去好生勸勸太太,祝家這樣的家風教養出來的姑娘,未必就是良配。祝家退親說不定也是件好事。以後好生為大哥相看一門合適的親事,未必就比祝家差,說不定比祝家姑娘還更好,更合太太的脾性也說不定。」陸瑾娘好言相勸,祝家退親已經成為定局,實在是沒必要揪著不放。
「三姑女乃女乃說的是,奴婢回去後會好生勸勸太太的。」
陸瑾娘心里頭惦記著柳美人的事情,于是問道︰「嬤嬤,老爺可有什麼交代你的。」
龔嬤嬤拍著自己的頭,「瞧我這記性,奴婢出門前,老爺親自交了封信給奴婢。要奴婢親手交給三姑女乃女乃。還說讓三姑女乃女乃看完後就燒了,千萬別讓人知道了,會惹禍的。」
陸瑾娘心中激動,「那信了?」
「在奴婢身上。」龔嬤嬤小心翼翼的從懷里拿出一個信封。
陸瑾娘檢查了信口,完整無缺。「多謝嬤嬤,嬤嬤辛苦一趟,不如讓荔枝和櫻桃領著嬤嬤去吃茶。等我這里忙完了,再陪著嬤嬤說話不遲。」
「三姑女乃女乃你忙,奴婢曉得規矩。」龔嬤嬤說著就站起來,走了出去。
陸瑾娘控制著自己的情緒,用剪刀剪開信口。拿出信紙仔細看了起來。陸瑾娘將信件翻來覆去的看了兩三遍,確定內容都記在了心里頭,這才點燃了燭火將信件付之一炬。做完這事後,陸瑾娘覺著渾身都濕透了。兩輩子加在一起,第一次做這樣的事情,還真是有點不太習慣。那種緊張的興奮的激動的情緒,實在是過于陌生煎熬。
揉揉眉角,默想著信件里面的內容,真正是讓人出乎意料。原來那位章侍衛就是柳美人曾經訂婚的對象。不僅如此,章侍衛和柳美人兩個,因為章家和柳家交好的關系,兩人從小就認識,還曾一起讀過幾天書。可以說兩人的情誼非同一般。就因為羅側妃想要找一個助力,羅側妃的親姑姑,承恩伯夫人生生的將兩人給拆散了。
章侍衛名章玉堂,武威侯府長房庶出,因為讀書科舉無望,從而轉了武職。進了禁衛營,先是在宮中宿衛,後來因為職務調動,這才來到王府做侍衛。陸瑾娘感嘆,世上真的沒有這麼巧的事情,可是偏偏讓柳美人和章侍衛在王府踫面。曾經的有情人,如今身份天差地別,一個是禁衛營侍衛,負責王府安全。一個是王爺的美人,身嬌肉貴。還懷了王爺的骨肉。
陸瑾娘忍不出換位思考,要是她是柳美人,遇到這個情況該如何做?再續前緣肯定不行,裝作不認識那肯定也不行。果然這是一個難題。
陸瑾娘微蹙眉頭,柳美人和章玉堂的關系,有心人一查就查出來了,為何王府還這麼安靜。王妃和羅側妃是不知道,還是即便知道了也沒放在心上。依著羅側妃那傲嬌的性子,倒是有可能。那王妃呢?還有劉庶妃那個奸詐的人,難道就沒想過利用這點來做文章嗎?
秦氏躺在床上唉聲嘆氣,她已經氣得兩天沒下床沒吃東西了。祝家所作所為太不仁義,竟然還將責任算在陸家頭上。秦氏一想起這事就氣得心肝痛。
丫頭明香進了臥房,示意小丫頭們先出去,「太太,龔嬤嬤回來了。」
秦氏壓著額頭,心里頭那口氣憋著實在是難受。「哦,叫她進來吧。」
龔嬤嬤進來,就大叫道︰「哎呀太太,你這是怎麼了?明香,太太可吃了午飯?」
明香搖頭。龔嬤嬤一臉擔心,「太太,先吃點東西吧,祝家的事情就別想了。如今要緊的是太太養好身子,到時候給大爺尋一門更好的親事。」
秦氏唉聲嘆氣,擺手道︰「先別說這些。三姑娘那里如何了?」
「三姑女乃女乃那里一切都好,听聞王妃對三姑女乃女乃很是滿意。不過三姑女乃女乃前段日子偶感風寒,折騰了幾日,不過如今都好了。」龔嬤嬤拿著扇子給秦氏扇風。秦氏閉著眼楮,一臉疲憊。
「三姑女乃女乃看了信,可有說什麼?」秦氏很是鄭重的問道。
龔嬤嬤四下看了眼,湊在秦氏耳邊小聲說道︰「三姑女乃女乃交代了奴婢,說是此事太太和老爺就不要再問了,免得牽連到太太和老爺。還說讓太太和老爺放心,三姑女乃女乃已經有了主意,定不會將自己折進去的。」
秦氏睜開眼楮,精光閃爍,「三姑娘這半年多倒是長進不少。」
「誰說不是了。我看了三姑女乃女乃和以前相比,哎呀,那是完全不同了。那通身的氣派真正是了不得。王府果然富貴,連帶著三姑女乃女乃也養出了一身氣度來。」龔嬤嬤笑著說道。
秦氏心里頭不太舒坦,既為陸瑾娘高興,又有點不是滋味。實在是她根本就沒想到陸瑾娘這麼快就在王府站穩腳跟。照著秦氏的想法,依著陸瑾娘那別扭的有那麼點清高的性格,只怕進了王府要受一番罪。卻沒想到陸瑾娘倒是聰明,也懂得審時度勢,應時而變,了不得,說不定將來還真有大造化。
秦氏用著低沉的聲音說道︰「瑾娘是有福氣的人。不過想來她在王府也不容易,以後咱們陸家可要多多幫襯著她才行。」
「太太慈愛,太太說的沒錯。三姑女乃女乃也說了,她心里頭是記掛著家里人的,也是感激太太和老爺的。三姑女乃女乃一再表示,她是不會忘了老爺和太太對她的恩情。今日三姑女乃女乃還一再關心大爺的事情,說是讓奴婢好生勸勸太太和大爺,實在是沒必要計較祝家。那樣的人家,若是真的結親,只怕也是要生嫌氣。說不定還苦了大爺。如今退婚正好,咱們再給大爺找門更合適的親事。」龔嬤嬤小聲的說道。
秦氏點點頭,「三姑娘還有點見識,只是我這心里頭實在是不順氣。祝家實在是欺人太甚,無恥之極。」
龔嬤嬤真心實意的說道︰「太太,如今要緊的不是祝家那頭,而是大爺那里。大爺對那祝四姑娘依著奴婢看是有情誼的。只怕這下子大爺的心結難解。這對大爺可不是好事,大爺還要考功名了,可不能因為這事耽誤了前程。太太可要想個法子,好生勸解大爺才是。」
秦氏點頭,「你說的沒錯,信哥兒那里才是最為要緊的。可是那孩子什麼都不說,全都悶在心里頭,我拿他也是沒辦法。」
「讓四姑娘五姑娘還有三爺和五爺去開解大爺吧。他們一向都是在一起讀書,彼此都能說的上話。想來大爺也是能夠听進去幾句的。」龔嬤嬤出著主意。
秦氏擺手,「今兒一早我就對瓊娘說了,讓她去和她大哥說話。也不知那丫頭行不行。」
陸瓊娘端坐在陸可信的書房內,臉上全是擔憂之色。「大哥,你倒是說句話啊!」
陸可信手中拿了本《論語》可是一天過去了,他也沒看進去兩頁。陸可信回頭看著陸瓊娘,「你回去吧,你在這里我可看不了書。」
「大哥,你這個時候還看什麼書,要緊的是松活松活,別去想那些人。」
陸可信皺眉,沒吭聲。
陸瓊娘嘆氣,「大哥,我听丫頭說龔嬤嬤回來了。三姐姐肯定知道了你的事情。我猜三姐姐要是在的話,肯定會勸解你,讓你別在意祝家。反正以大哥你的才學和家世,定能找到合心意的。」
陸可信板著臉,「四妹妹,天色漸暗,你先去太太那里。我再看會書。」
「大哥,你何必顧左右而言他,妹妹也是擔心你。」
陸可信一臉堅決,「你走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哎,有件事情我原本不想和大哥你說的,不過看大哥你這個樣子,我還是說了吧。」陸瓊娘一臉心虛外加擔心,「大哥,前兩天祝家來人退親後,我就寫了封信去問祝四姑娘。今兒大早上,那邊給了回信。」
陸可信猛的回頭盯著陸瓊娘,嘴唇張合幾下,又緊緊的抿著唇,不吭聲。
陸瓊娘瞧著陸可信這個樣子,心里頭越發擔心,也後悔提起這件事情。不過她還是繼續說道︰「祝四姑娘沒給我寫回信,但是她給了我一些東西。」說完後,示意丫頭將那些東西拿來。
一共三件東西,全都放在了書桌上。全都是陸可信熟悉的,曾經傾注了感情在其中。一個金釵,是陸可信用幾年存下來的月例買來送給祝四。一個妝匣,是陸可信利用閑暇時間,親手做出來。做妝匣只花了七天,但是上面的富貴牡丹的雕花卻花了足足兩月。陸可信平日里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做點木工活,因為他自制力好,沒有荒廢學業,因此陸長中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這個妝匣傾注了陸可信所有的心血,每一個雕工都傾注了感情進去。可惜如今物是人非,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最後是個美人團扇,上面有祝可信親手做的畫寫的詩。雖然詩句一般,畫工也算不上頂好,可是這都是真正的心意,用錢都買不來的。
「大哥,大哥你沒事吧。」陸瓊娘怕了,陸可信的表情那麼悲傷,她從來不曾在陸可信身上看到過。陸瓊娘後悔的不行,抓起那三樣物事,「大哥,我把這些都丟了,咱們不要看這些。」
「放在這里。」陸可信板著臉,聲音嘶啞,氣勢十足。
陸瓊娘手一抖,那金釵掉落在桌面上。陸可信將金釵團扇收起來,就收在妝匣內,然後將妝匣上鎖,放在多寶閣上面。回頭看了眼陸瓊娘,「四妹妹你出去吧,我沒事了。」
「大哥,大哥你可別嚇我啊!大哥你心里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好不好?」陸瓊娘死死的抓住陸可信的衣袖,生怕放開了陸可信,陸可信就會去做傻事。
陸可信扯出一個笑容來,只是那笑容太過僵硬,「傻丫頭,我沒事。等過兩天就沒事了。」
「大哥,你別嚇我。」陸瓊娘著急的眼淚的都下來了。
「四妹妹,你心疼大哥,大哥心里頭感激。不過大哥現在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先出去好不好?」
陸可信的眼神,讓陸瓊娘無法拒絕。陸瓊娘點頭,「大哥,那我就守在外面。你有什麼事情就叫我。」
陸可信沒吭聲,眼楮無焦距的看著前方。陸瓊娘無奈出了書房,就蹲坐在屋檐下,時不時回頭看一眼書房大門。大門緊閉,屋里頭一點聲響都沒有。陸瓊娘死死的攥著衣擺,臉上全是糾結之色。
等到天黑,依舊沒動靜。陸瓊娘等不下去了,干脆起身去拍門。用力的重重的拍門,「大哥你出來,你出來啊!你可別嚇我啊!」
書房大門突然打開,陸瓊娘差點摔倒。死死的抓住陸可信的手,「大哥你沒事吧。」
「我沒事。走吧,咱們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
「大哥……」陸瓊娘一晃神的功夫,分明看到陸可信略顯紅腫濕潤的眼楮。大哥哭了,大哥竟然哭了。陸瓊娘傷心的不行,祝四你將我大哥害成這樣,祝四,這仇咱們是結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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