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兒怯怯的站在門口,瞧著屋里的氣氛凝重,杏兒都猶豫著要不要開口。
鄧福瞪了眼杏兒,沒點眼色。「有什麼事情要稟報側妃?」
杏兒怯怯的走進來,「啟稟側妃,陸家大爺同大女乃女乃來了,還帶著陸家小公子。」
「大哥和大嫂來了。」陸瑾娘驚喜異常,「快將人請進來。」
「奴婢遵命。」
陸瑾娘收拾心情,急忙趕到花廳,見到陸可信,陸瑾娘只覺著眼中酸澀,「大哥,大嫂。」
陸可信點點頭,「三妹妹來了。」
胡氏原本想要行禮的,不過見陸可信以家禮論關系,也就打住了這個想法。胡氏笑了起來,「三姑女乃女乃氣色很好,可喜可賀。瞧著三姑女乃女乃似乎圓潤了一點,這段日子定是心情舒暢。」
陸瑾娘笑了笑,上前挽住胡氏的手,「難得大哥同大嫂來看我,我心里頭很是激動。快坐,坐下說話。這就是佑哥兒吧。」
見到躲在陸可信身後的小男孩,陸瑾娘滿臉柔軟,蹲子,對佑哥兒伸手,「佑哥兒,讓我抱抱好不好?我是三姑母。」
佑哥兒張大了眼楮,抬頭望著陸可信,似乎是在征求陸可信的意見。
陸可信立馬板起臉來,「忘了為父之前怎麼同你說的嗎?該如何做,可記得?」
佑哥兒點點頭,然後上前一步,「佷兒給姑母請安,祝姑母身體安康,事事順心。」
陸瑾娘又是喜又是酸,眼中含淚,「佑哥兒真棒。來,這是姑母給你的見面禮。」那是一個長命鎖,赤打造金,很是貴重。
胡氏猶豫著要不要收下,見陸可信點了頭,才允許佑哥兒收下禮物。
陸瑾娘抱了抱佑哥兒,在他臉上親了口,佑哥兒明顯不習慣這樣的親熱方式,往後面躲了下,接著又羞澀的笑了起來。陸瑾娘起身,對陸可信說道︰「大哥對佑哥兒也太嚴厲了點。」
「男孩子,自然該從小嚴格教導,以免將來長成個紈褲子弟。」陸可信理所當然的說道。
陸瑾娘搖搖頭,不是太贊同,「鄧福,去將婷姐兒還有緒哥兒帶來,讓他們給大舅舅和大舅母請安。」
「奴才遵命。」
大家分賓主坐下,陸可信是個嚴肅的人,加上有些話當著胡氏的面不好說,因此就沒開口。胡氏做當家少女乃女乃,這交際應酬都是基本功,自然不會冷場。「離著過年沒幾天了,咱們就想著三姑女乃女乃一個人在別院住著,也怪冷清的。想著過年前,無論如何也要看看三姑女乃女乃,這不今日天氣好算好,一家子一大早就出門了,總算趕著時候。瞧著三姑女乃女乃好好的,氣色也好,身體也好,我們心里頭也就放心了。」
「多謝大哥大嫂,你們能來,我心里頭高興的很。這地方好是好,就是冷清了些。要不大哥大嫂在別院住個兩三天,也好讓我盡盡地主之誼。」
胡氏朝陸可信那里看了眼,然後笑道︰「三姑女乃女乃盛情相邀,我們自然是千肯萬肯的。只是府中一大堆事情,家里還忙著過年的事宜。要不讓大爺在別院住個兩天,就當散散心。至于我嘛,今日就要趕著回去,免得耽誤了事情。」
陸瑾娘看著陸可信,「大哥意下如何?」
陸可信終于開口說話,「都住下吧,明日再走也不遲。」
見陸可信表態,胡氏也不多說,「那可就叨擾三姑女乃女乃了。」
「大哥大嫂能夠留下住一晚,我是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叨擾。」
鄧福將婷姐兒還有緒哥兒都帶了來。兩個孩子之前顯然是被鄧福教導過的。見到兩個陌生的大人,婷姐兒帶著緒哥兒就上前行禮,根本不用陸瑾娘提醒。
「外甥給大舅舅大舅母請安。大舅舅大舅母福壽安康。」
「哎呀,這就是婷姐兒,長得真好,跟個小仙女似得。還有緒哥兒,這孩子眉眼可像極了三姑女乃女乃,一看就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來,這是大舅母的見面禮。」胡氏笑呵呵的,從丫頭手中拿過見面禮,放在兩個孩子手上。
婷姐兒朝陸瑾娘看去,陸瑾娘微微點點頭,婷姐兒這才肯收下,「多謝大舅舅大舅母。」
緒哥兒就是婷姐兒的跟屁蟲,只會跟著婷姐兒說話。樂呵呵的,讓人一見著就喜歡。
婷姐兒轉眼看到一旁的佑哥兒,笑了起來,「這就是佑表弟吧。佑表弟,姐姐帶你去玩可好?」
佑哥兒一看就是個性子沉穩的,抬頭征求陸可信的意見。等陸可信點了頭,佑哥兒還做出小大人的樣子,「那好,請婷表姐帶我去玩。」
瞧著三個孩子手拉手的出去,陸瑾娘掩嘴輕笑,「大哥,你將佑哥兒管的也太嚴格了,連點小孩子的活潑勁都沒有。」
胡氏輕笑,那樣子分明是想看陸可信的好戲。陸可信尷尬,板著臉,「這小子在人前是一個樣,人後又是一個樣。你別看他今日老老實實的,性子不活潑,哼,平日在府中,我沒看見的時候,調皮的很。就前幾日還將老爺留下來的一幅字畫給毀了。你說這孩子若是不嚴加管教,那將來還得了。」
胡氏笑了起來,「三姑女乃女乃,佑哥兒的性子也不是像了誰,小小年紀就調皮的很。就是小廝丫頭跟著,整日里還不見人影。不過這孩子也是聰明,如今已經開始啟蒙,是大爺親自教導,學的很快。」
「那就好。恭喜大哥大嫂,佑哥兒這孩子將來定是有大作為的。說不定將來咱們陸家也能出個狀元。」陸瑾娘心里頭是真的高興,為陸家擺月兌劫數高興,也是為陸家後繼有人高興。
「承三姑女乃女乃吉言,若是真有那一天,還要請三姑女乃女乃賞光喝杯狀元酒。」
「一定,狀元酒自然是要喝的。」
胡氏笑道,「幾個孩子出去玩,沒看著他們,我心里頭也不踏實。三姑女乃女乃,要不我先出去找找孩子。」
「那行,我讓丫頭帶著去。」陸瑾娘心知胡氏是故意避開,顯然陸可信是有些私密話要同陸瑾娘說。
等胡氏一走,陸瑾娘起身,「大哥,不如到書房坐著吧,那里更暖和些。」
「行,就去書房。」
進了書房,丫頭們奉茶,又端來點心,然後就出去了。鄧福將門關上,安靜的守在門外。
陸瑾娘淡笑,「大哥是有話要同我說吧。」
「正是。三妹妹,如今京城因巫蠱之案,鬧的人心惶惶,就是翰林院潛心鑽研的人,也不能置身事外。工部更是遭到大清洗,這一回死的人怕是要上千來計。」陸可信一臉沉重,卻又無能為力。
「死的人上千計,可是被牽連的人卻要上萬計。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因為此事而丟了性命。大哥你有抱負,只可惜人微言輕,說不上話,也沒人會听。」陸瑾娘苦笑,又是巫蠱,皇帝是將唐家江山敗壞嗎?
陸可信說道︰「五王爺如今在主持此案,為何事情卻越演越烈?」
「王爺名義上是在主持此案,不過最終的決策卻是出自皇上。皇上心魔不去,此事就不能干休。大哥,或許到了明年,此事也不能見個分曉。」陸瑾娘望著陸可信,上輩子陸可信同陸長中都被斬立決,想想這個結果,就讓人不寒而栗。好在這一世,這一切都不會再發生。
陸可信皺眉,「三妹妹,當年你也是住在別院,那個時候你極力讓老爺外放,即便不外放也要離開工部。當時你的態度極為堅決,卻又說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三妹妹,是不是當初你就知道點什麼?知道會有今天的事情發生嗎?」
「怎麼可能會知道。」陸瑾娘苦笑,「當初讓老爺離開,的確是得了點風聲。只是那時候卻不知道會是巫蠱之案。當初听人說,歷來負責營造宮殿的人,最終都沒什麼好下場。皇家的事情最是難測,今日風光,明日就說不定成了階下囚。老爺又是那樣的一個性子,即便是以防萬一,也要讓老爺離開工部才行。虧得當初有人幫忙,不然如今老爺只怕也會如同那些人一樣,被下到牢獄,不得翻身。」
陸瑾娘說到這里,一陣後怕。「大哥,你雖然人在翰林院,看似沒有牽連。可是書生們多意氣用事,萬一因言辭不當,皇上震怒,那該如何是好?不如大哥暫時請假,別去翰林院。」
「三妹妹多慮了,雖說書生意氣,那也是關心國家大事。巫蠱之案,牽連甚廣,若是沒有一個人發聲,任由此事發展下去,定是國將不國。」
陸瑾娘頓時緊張起來,「大哥,你莫非也要參與進去?大哥慎重,不為你自己著想,難道不該為大嫂還有佑哥兒著想嗎?陸家小門小戶的,也經不起這樣的暴風雨。」
「三妹妹放心,我做事有分寸,定不會將自己牽連進去。倒是三妹妹,幾年前就能看出這里面的風險,及時讓老爺避開,大哥是遠遠不如的。」陸可信真心實意,心里也在猜測陸瑾娘的消息究竟是來自于哪里?莫非是五王爺那里?只是這里面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一時間陸可信倒是想不明白,卻也不想追問陸瑾娘。
「大哥,你一定不能亂來。巫蠱之案,沾染上的人非死即傷。咱們陸家比不上那些朝廷大佬們,陸家一族可就指望著大哥,大哥萬萬不可涉險,不要讓妹妹擔心。」陸瑾娘鄭重其事,她絕對不能接受,重生一回的努力,結果卻是陸可信被砍頭。
陸可信淡然一笑,「三妹妹,大哥豈是那種沒分寸的人?你放心,我心里有數。對了,你很久沒同瓊娘聯系了吧。」
「四妹妹怎麼呢?可是出了什麼事情?」陸瑾娘在心里頭算了算,的確有許久不曾听到陸瓊娘的消息。
「瓊娘有了身孕。」陸可信平靜無波的說道。
陸瑾娘頓時高興起來,「這是好事啊。瓊娘成親也兩三年了,如今懷孕,正當時候。」見陸可信表情有異,陸瑾娘擔心的問道︰「大哥,可是四妹妹這一胎有問題?還是秦家出了什麼事情?」
陸可信搖頭,「也不是。前些日子,你大嫂去看望了瓊娘,她情況不太好,瘦了一些。具體情況也不清楚,該是受了點委屈。」
「她一個孕婦,誰會給她委屈受?莫非是秦六郎?難道秦家舅舅同舅母都不管嗎?」陸瑾娘帶著隱隱的怒氣,氣勢強硬。
陸可信詫異的看了眼陸瑾娘,轉念一想,陸瑾娘如今是王府側妃,權柄不同往日,有如此氣勢也不足為奇。「具體的情況瓊娘也沒說,咱們也不好去問秦家舅舅同秦家舅母。後來你大嫂同那幾個陪嫁丫頭聊了會。說是有個晚上,秦六郎回來的晚了,瓊娘在屋里發脾氣。兩個人關起門來,也不知說了什麼,之後秦六郎摔門離去,瓊娘這丫頭哭哭啼啼,整日里愁悶的很。她又有身孕在身,孕吐的厲害,故此一下子瘦了許多。」
陸瑾娘皺眉,心中很是不滿。「莫非那秦六郎還惦記著段家那位姑娘不成?」
「該是不會。秦六郎的性子我知道的,他這人信守承諾,說了要對瓊娘好,定會認真對待,絕不會敷衍了事。」陸可信也是緊皺眉頭,「三妹妹或許不知道,瓊娘嫁到秦家,兩年多沒有動靜,別人沒有催促她,她自個倒是緊張起來。整日里弄那什麼亂七八糟的藥,性子也變得敏感起來。明明是無心的一句話,听在她耳朵里,卻曲解成了別的意思。當初她回娘家來,我同她說會話,就發覺她有著問題,勸解了一番,貌似听進去了。不過如今想來,她當初也只是敷衍我罷了。」
「大哥你也別失望。瓊娘如今懷了身孕,反應大了一點,性子不太好也是有的。不過等她生下孩子後,我相信她會好起來的。」
「但願吧。」陸可信沒什麼信心的說了句。
陸瑾娘也只能苦笑,陸瓊娘的事情,除非是被秦家欺負了,像是小兩口鬧矛盾的事情,陸瑾娘還真是干涉不了。再說,她若是貿然去干涉,只怕陸瓊娘不僅不會感激她,反而還會在心里頭埋怨她多管閑事。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若是哪天陸瓊娘真的求到她面前來,而她又有能力的話,自然會幫著陸瓊娘。
陸可信心里頭有點糾結,想了想,反正遲早陸瑾娘也是要知道的。于是主動說起,「三妹妹可能還不知道吧,高希年回京城了。」
「高公子回來呢?」陸瑾娘激動的幾乎站了起來。察覺到自己失態,陸瑾娘壓下內心的沖動,鎮定下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怎麼沒听人提起過?難道福樂郡主也回來了嗎?」
「不曾听說福樂郡主回京的消息。如今京城巫蠱之案鬧得沸沸揚揚,人心惶惶,福樂郡主這樣的人定會趨利避害,避開這個當口,等事件平息後才會回來。」
陸瑾娘點點頭,「大哥說的是,那高公子又是怎麼回事?」
「高兄是這個月月初回來的,如今還在休整。我去看了他,變化很大,人曬黑了,也比以前精干。看的出來,這幾年在東北那邊,他的收獲很大。」陸可信說到這里,真心為高希年高興,「這些年他過的不容易,但是看他的模樣,很是享受這樣的生活,如此,我心里頭也是為他高興。」
陸瑾娘長舒一口氣,「如此甚好,甚好。」陸瑾娘很想再見高希年一面。這個想法越來越強烈。若非陸可信在這里,陸瑾娘立馬就要讓鄧福送信給高希年。
陸可信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三妹妹,高兄到目前為止還不曾成親。我看的出來高三老爺同高三太太很是焦急擔心。」
陸瑾娘沉默。
陸可信暗自嘆息一聲,「若是三妹妹將來見了高兄,不妨去勸勸他,讓他早點成親。」
陸瑾娘沉默的點頭,面無表情。
陸可信皺眉,「三妹妹,莫非你對高兄也……」
「大哥誤會了。」陸瑾娘平靜說道,「我同高公子之間清清白白,並無私情。只是見他因為我的緣故,耽誤了婚事,又沒了太醫院的差事,還被迫去了東北那苦寒之地,我心里頭很是過意不去。」
「這都是命。」陸可信長嘆一聲,「既然沒有私情,那就更應該勸解他早點成家,不要蹉跎了。」
「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了,若是有機會見到他,我定會勸他的。」陸瑾娘心里頭不是滋味,很難受。愧疚感又從心底冒了出來。她是欠了他,她無以為報。
「大哥,去看看大嫂吧。也不知大嫂這會在做什麼。」陸瑾娘覺著很累,她需要好好的休息,好好的理清腦子里混亂的思緒。
陸可信也看出陸瑾娘的臉色顯得極為疲憊,點點頭,「那行,我先去找你大嫂。你歇息一會,等會一起用飯。」
「好的。大哥在這別院隨意點就行,反正這里也沒別的人。」
陸可信笑了笑,「放心,我同你大嫂不會委屈自己的。」
陸瑾娘心中難安,坐在位置上一動也不動。鄧福悄聲進來,給陸瑾娘換了杯熱水,「側妃,喝點熱水吧。」
陸瑾娘轉頭看著鄧福,「你那時候還不曾到我身邊當差。高公子醫術過人曾經幫助我良多。他本有很好的前程,有如花美眷,卻因為受到我的連累,被驅逐太醫院,後又不得不離開京城,在外奔波。再後來,又迫于壓力去了東北那苦寒之地,做一個隨軍大夫。雖有官職,但是軍營中,豈是他那樣的人能去的。真正是糟蹋了他的醫術。謙謙君子一般的人,卻不得不整日里同軍漢們打交道,整日里戰戰兢兢的,偶爾可能還要被各位將軍們連累斥責,一想想那樣的苦日子,都是因為我害的,我這心里就愧疚極了。我虧欠他良多。」
「側妃不必如此。側妃今時不同往日,以後若有機會,大可補償那位高公子。」
陸瑾娘點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的確是可以補償他。只是他的前程因我而毀,這個卻是補償不了的。罷了,我想見高公子一面,鄧福,你將信送到高公子手上。」
「不知側妃想在哪里見高公子?」
「就去大佛寺吧,離著這里也近一點。」
「奴才遵命。」
次日一早,陸瑾娘送走了陸可信同胡氏兩夫妻連帶著佑哥兒。走的時候,陸瑾娘送了一車的禮物。陸可信拒絕,胡氏也是不好意思,感覺上就好似他們夫妻是來陸瑾娘這里打秋風似得。陸瑾娘笑道︰「大哥大嫂干嘛這麼客氣。這都要過年了,我送年禮回娘家,莫非也送錯了不成。一點心意,都是些山貨,不值多少錢,就是勝在有新意。大哥大嫂可別拒絕,你們不收下,這些東西我定是要扔在外面的。」
陸可信苦笑,「罷了,那我們就收下。三妹妹你保重,有什麼事情就派人回來說一聲。」
陸瑾娘笑著點頭,「好。我會的。」頓了頓,又道︰「大哥,二哥哥那里,還是叫他回來吧。外面太過危險。還有宓娘,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如今老爺和太太都沒在京城,還請大哥同大嫂多費心,給她找個好婆家。」
陸可信鄭重點頭答應,「你放心,這些事情我都記在心上。等開了年,就讓你大嫂張羅宓娘的婚事。前些日子二叔還寫了信過來,說是讓咱們勸勸二弟。說二弟能听進去咱們說的話。二叔同二嬸這些年也著實辛苦的很,尤其是二嬸,為了那混小子不知道哭了多少回。」
陸瑾娘搖頭苦笑,「大哥,等二叔回來,你同二叔好生說說。讓他儉省一點,別有了點錢,就開始張揚起來。他都這麼大的年紀了,也該懂的修身養性。三天兩頭的往屋里弄女人,像什麼樣子。簡直將陸家的家風都敗壞了。你同他說,這些都是我的意思。若是二叔的生意想要繼續好好的做下去,就低調謹慎一點。否則萬一那天出了事情,我可是保不了他。」
陸瑾娘表情不善,氣勢驚人。陸長春此人的一些行徑,陸瑾娘雖沒親見,卻也听了不少。這幾年來,他那府上的女人來來回回的,不知有多少個。廖氏為此是氣的人都躺下來了。若非為了陸可昱,廖氏也不會巴巴的來京城。對陸長春的這些行為,陸瑾娘很是厭煩。以前她忍下來,可是如今京城形勢不穩,一個小小的由頭都可能牽扯出一樁驚天大案,這樣的情況下,陸長春還敢亂來,正是不知死字怎麼寫的。
胡氏驚住,這還是頭一次見陸瑾娘展示她身為側妃掌握權柄的一面。臉上頓時帶上了恭敬之色。
陸可信暗皺眉頭,「三妹妹,你放心。過些日子二叔就該到京城了。屆時我會同他說清楚的。」
「如此甚好。若是他不听勸,你讓他來見我。我來同他說。」陸瑾娘表情帶了幾分狠戾,看的出來是真的動怒了。
陸可信擺手,「這倒是不至于,三妹妹不用操心,我會辦好的。」
「那就拜托大哥了。」
「這是應該的。」
送走了陸可信夫婦,陸瑾娘回到別院,修身養性。
過了兩日,陸瑾娘出門禮佛。帶上丫頭婆子們,荔枝同櫻桃得知消息後,也想跟著去。兩人沒剩下幾天就要成親了,陸瑾娘想想這是去見高希年,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于是就答應帶上荔枝同櫻桃兩人。
到了大佛寺,禮佛完畢,奉上豐厚的香油錢,陸瑾娘來到後面的廂房。因為要見高希年,不好讓其他人看見,陸瑾娘將丫頭婆子都打發了出去。就是荔枝同櫻桃也都打發了出去。
鄧福將高希年帶來,原本端坐沒動的陸瑾娘見到高希年的那一刻,顯得極為激動。
嘴唇哆嗦了幾下,陸瑾娘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高公子,許久不見,你可安好?」
高希年望著陸瑾娘,眼神是那麼的清澈,依舊是深情款款,「瑾娘,你可安好?」
陸瑾娘忍著眼中的濕潤,拼命的點頭,「我很好,我一直都很好。只是你,黑了,也瘦了,定是受了不少苦。是我對不起你,讓你去了那苦寒的地方。」
「你別這樣。」見陸瑾娘幾乎哭起來,高希年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慌亂,「你別哭,我很好。我沒瘦,只是比以前結實了,所以看上去像是瘦了。這幾年在東北那地方,雖然苦寒,但是也見識了許多以前不曾見過的風光人情,就連我的醫術,因為在軍中有足夠的病患給我治療,也是進步良多。可以說,去東北這幾年,我是收貨頗多,並不覺著是苦。」
「真的嗎?」陸瑾娘不能相信,「高公子,你別哄騙我。你這樣說,我只覺著虧欠你更多。」
「你不必如此,咱們還是坐下說話吧。」
「好。」陸瑾娘擦擦眼淚,「說說你這幾年都是如何過來的,可好?」
陸瑾娘眼巴巴的看著高希年,高希年不忍心拒絕,輕描淡寫的說道︰「當初去了那邊,一開始也是不太適應。不過還好,沒出現水土不服的現象。一兩個也適應後,一切都上了正規。平日里沒什麼事情,就讓當地人帶著上山采藥。打仗的時候倒是挺忙的,時常兩三天也不能合眼。不過打仗的日子不多,就是士兵們平日里操練,難免會有傷筋動骨的時候。這兩年我也帶了幾個人出來,一般的外傷他們也都能處理,如此一來我倒是輕松了不少。」
高希年笑著,笑容很平靜,說起過去的日子,神情也顯得極為的普通,好似那就是普通的生活一樣。
陸瑾娘搖頭,說道︰「你別哄我,我知道軍中日子很是苦悶,不能隨意出軍營。你這樣的人,去了哪里定是不習慣的。你若是不想再做隨軍大夫,你同我說一聲,我幫你想辦法,讓你回京城,或者去別的地方也行。」
「瑾娘,我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真的,雖然隨軍大夫很苦,但是這兩年我也在其中找到了樂趣。我覺著所隨軍大夫很好。京城這個花花世界,並不適合我。」高希年苦楚一個笑容,顯得極為的純粹和簡單。
陸瑾娘頓時明白過來,高希年說的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從隨軍大夫的生活中找到了樂趣。陸瑾娘神色有些黯然,不過接著又高興起來,「你能如此,我就放心了。你若是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你盡管開口。」
「好,若是真有需要,我一定會開口的。倒是你,听說得了哥兒,品級也升上去了,可喜可賀。如今你也算是有了依靠,看著你過的好,我就放心了。」
「那你呢?你年歲不小了,可有考慮過你自己的終生大事?」
高希年神色有點尷尬,苦笑一聲,「為何你同旁人一樣,見面便是問這個問題。」
陸瑾娘笑道︰「那是因為大家都關心你,希望你能過的好,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著你。」
高希年微微低下頭,神色有些沉重,「瑾娘,我的心思你該清楚的。在理清這些感情之前,我暫時不想考慮終身大事。」
「你?」陸瑾娘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你,真的想好了?令尊令堂的意見你也不顧了嗎?」
高希年神色有些糾結,最終又堅定下來,「已經想好了,對家父家母,只能說聲不孝。」
陸瑾娘頹然,「其實你沒必要如此,耽誤了你的時間,讓你背上不孝的罵名,我心里頭很愧疚。總覺著虧欠你的越來越多。」
高希年望著陸瑾娘,鄭重的說道︰「你不必感到愧疚,這些事情本就同你無關,是我自己一時想不明白罷了。」
陸瑾娘嘆息一聲,「高公子,我……你……罷了,只盼著有一天你能夠娶回如花美眷,生幾個大胖小子。讓大家為你高興,為你放心。」
「會的,會有那麼一天的。瑾娘,那你呢,這些年你過的可開心?為何你如今會住在別院里頭?難道是王爺罰你嗎?為何王爺對你如此冷酷?」高希年滿心擔心,「回到京城,得知你的消息,我很是擔心。一直想去看望你,卻擔心給你惹禍。瑾娘,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在王府受了委屈?」
「並非你想的那樣。」陸瑾娘淡然一笑,「這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也知道如今京城里頭,巫蠱之案牽連甚廣。我住到別院來,也是為了清淨。」
高希年苦笑一聲,「你何必說這樣的話來哄騙我。為了清淨,哪至于就要住到別院來。再說了,這離著過年也沒幾天,可是你卻還留在別院,沒有回王府的意思,瑾娘,你的話如何讓人相信。」
「高公子,我說的都是真的。這個時候避開,對我只有好處。雖然面子上不太好看,不過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你就不用擔心我了。」
高希年望著陸瑾娘,「罷了,你的事情我的確幫不了你。」暗嘆一聲,「瑾娘,讓我給你診脈,看看你的身體可好。」
陸瑾娘笑著搖頭,「不了。今日叫你出來,本就是敘舊。哪能讓你辛苦。」
「不辛苦,不過診脈而已,片刻就好。」
高希年起身,要給陸瑾娘探脈。陸瑾娘笑笑的,擋住高希年的手,「高公子,真的不用。」
高希年狐疑的看著陸瑾娘,「瑾娘,你在緊張嗎?」
陸瑾娘淡定的搖頭,「沒有。你坐下說話吧。」
「瑾娘,你可是出了什麼事情?為何一再拒絕我給你診脈。瑾娘,讓我看看。你定是有事情瞞著我。」高希年神色焦急擔憂,越發的堅定要給陸瑾娘診脈。
陸瑾娘起身,躲開高希年。叫來鄧福。鄧福自然清楚事情的嚴重性。擋在高希年身前,「請高公子自重。」
高希年皺眉,沒理會鄧福,只是看著陸瑾娘。陸瑾娘的身形變化不大,一般人看不出來。但是對于高希年這樣的人,多少還是能看出點眉目。高希年嘴唇微動,「瑾娘,你,你是不是……」
「是什麼?」陸瑾娘心里頭有一絲緊張,然後鎮定的坐下,「其實讓你診脈也沒什麼,我身體上有點毛病,只是有關女人的,不太方便。」
「究竟怎麼回事?」
「沒什麼。」陸瑾娘表情淡定的很,「就是有點月事不調,肚脹,時常不舒服而已。高公子你別緊張,我已經請過大夫看了,也開了藥。慢慢調理就會好的。這畢竟是婦科方面的,你,我,還是要避諱一下的好。」
高希年一臉黯然,接著又擔心的問道︰「為何會如此?可是你心思的太重的緣故?瑾娘,早前我就同你說過,心思不要太重,很多事情不要想的太深,對身體不好。」
陸瑾娘苦笑一聲,「我知道。不過人有時候難免身不由己。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保重自己的。」
高希年並沒有懷疑陸瑾娘的這番說辭,長嘆一聲,「罷了,我不勉強你。等過了正月,我就要趕著回東北。期間你若是有什麼需要,盡管請人來找我。我定不會負你所托。」
陸瑾娘站起來,行了個大禮。將高希年驚的跟什麼似得,急忙讓開。
陸瑾娘行禮過後,望著高希年,「高公子,這些年來多虧你多次相助,否則瑾娘定走不到今天。無論如何,我都要感謝你。我對你虧欠甚多,將來若是有一日我能幫上你的忙,我定會回報于你。時辰不早,你我就此別過。只盼著你能早日找到如花美眷,成家立業。」
「瑾娘,你不必如此,為你做事我心甘情願。罷了,是我自作多情,就此別過。」高希年心里頭難受的不行,那種失落感充斥著全身。
陸瑾娘同樣極為難受,不是失落,而是再也回不到過去的純真年代了。若是沒有這一切,或許她會嫁給高希年,成為他的妻子。她與他定會琴瑟和鳴,做一對讓人稱羨的夫妻。長久相處,定也會生出濃厚的感情來,生兒育女,過著平淡卻溫馨的日子。
這是陸瑾娘曾經的夢想,不過這輩子她肯定是過不了這樣的日子的。這輩子注定就是在各種陰謀算計中過去。陸瑾娘望著遠處,已經看不到高希年的背影。心里偷偷的道一聲安好。若是還有下輩子,什麼五王爺,什麼竇猛都不要,只要一個普通的有擔當的男人,過上普通卻衣食無憂的日子。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悠閑田園,如此美好。
高希年下了山,幾個小子圍了過來。高希年一看到這幾個喬裝打扮的人,頓時大皺眉頭,「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為首的人,嬉皮笑臉的,「高大夫莫生氣,咱們都是郡主派來的。郡主說了,高大夫回京城是好事,別的也沒關系,就是擔心高大夫被什麼狐狸精給勾了魂去,讓卑職看好了高大夫,千萬不能出意外。」
「你們,你們……」高希年氣的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無聊,多事。」
「高大夫若是從了郡主,郡主自然也就放心了。」
「胡言亂語,郡主是郡主,我是我,不要將我同郡主糾纏在一起。再說郡主已經成親多年,怎能做出如此事情,就不怕人恥笑,不怕朝中御史彈劾。」
「高大夫若是擔心這個,大可不必。郡主已經在著手同郡馬和離的事情。等和離後,郡主就是單身了,高大夫正好也沒成親,同郡主做成一堆,豈不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無恥!」高希年氣的臉都漲紅了,「走開,你們都不準跟著。簡直就是胡言亂語,不知禮節廉恥。」高希年氣的口不擇言,急忙下山。幾個混小子呵呵的笑了起來,也不以為意,紛紛跟在高希年身後,一起下了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