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247章陰謀
天將亮,眾人洗漱完畢,換上品裝朝服,準備去給朝賀。齊氏也重新打扮了一番,臉上蓋著厚厚的粉,將臉上的憔悴之色都遮蓋住了。唯獨眼楮騙不了人,看看那眼楮里面的血色,就知道一晚上沒睡。
齊氏精神不好,忙碌了一晚上,總算保住了兒子的命。關鍵的事情忙完了,這才有功夫想旁的事情。想到紞哥兒犯病的緣故,齊氏心里深恨之。太子妃害死了她的長子,害死了她的希望,她最得意的兒子,如今又想讓小的來害她的小兒子,她定不會讓太子妃如意的。今日不能奈何太子妃,但是只要太子一日不登基,她就還有機會。她倒是要看看,究竟誰能笑到最後。
朝賀完畢,齊氏沒有多留,陸瑾娘自然也就沒機會找有誥命在身,今日也進宮朝賀的秦氏說話。回到慶安宮,齊氏來不及顧忌別的,急忙去看望紞哥兒。此時紞哥兒已經醒來,小臉煞白,不過比起昨晚來,已經有個活人樣子。
齊氏緊緊的握著紞哥兒的手,「總算醒了,母親都快嚇死了。」
「勞煩母親為兒子操心,是兒子的不是……咳咳……」紞哥兒一咳嗽,齊氏就心慌。
紞哥兒擺擺手,咳嗽了幾聲,這才止住,「母親放心,兒子已經沒事了。只是正月里頭怕是都要在床上躺著。」
「我的兒,只要你平平安安的,母親就別無所求。」齊氏心酸不已,看著這麼懂事的兒子,對太子妃更是恨之入骨。
紞哥兒沒忍住,又咳嗽了幾聲,將齊氏緊張得不行。「你可要緊,要不母親這就讓人去請太醫。」
紞哥兒緊緊的拉著齊氏的手,一臉哀求,「母親,不要。今日是大年初一,請太醫過來,實在是不吉利。本來晚上的時候,兒子想著撐過去的,等回到王府再請也不遲。誰想到到了半夜竟然發作起來。幸好這是祖母的宮殿里面,若是換做別的地方,豈不是讓母妃難做。即便如此,怕是祖母那里也是要承受幾句非議。母親,咱們不能再給祖母惹麻煩了。」
「你這傻孩子。」齊氏心疼的不得了。
而這一番話,恰好就被著急趕來的五王爺听了去。五王爺站在門外,心中很不是滋味。他知道唐方紞懂事,卻沒想到竟然這麼懂事。五王爺暗嘆一聲,這孩子什麼都好,唯獨身體不行。五王爺揮手,伺候的人紛紛退下。齊氏听到動靜,紅著眼楮看過來。淚眼朦朧,第一眼竟然沒看清楚來人。等看清楚的時候,五王爺已經走到床前。
「王爺!」齊氏泣不成聲,「孩子沒事了,幸好診治及時,幸好沒事。」
五王爺輕輕抱了抱齊氏,拍拍她的背,「王妃辛苦了,累了一個晚上,你先下去歇息吧,這里有本王安排。」
齊氏搖頭,「妾身不走,妾身要守著孩子。」
見齊氏固執,加上這里是在宮里,五王爺也沒多勸,「行,你也該放寬心,孩子沒事是好事,哭什麼哭。」
「妾身心里頭難過的不行,這才會哭。」
五王爺在床邊圓凳上坐下,看著唐方紞,短短一天一夜,孩子的小臉就瘦的不行,一點血色都沒有。嘴唇也干裂開來。看著孩子這麼小,就要受這麼多的罪,五王爺心里頭同樣很不是滋味。握住唐方紞的手,「感覺好點了嗎?」
唐方紞很緊張,也很小心,他怕五王爺嫌棄他的身體不好,因此不會立他為世子。見到五王爺那一刻,他就竭力的想要表現的好一點,看上去健康一點,可是卻力不從心,反倒出了一身汗。見五王爺問起,唐方紞點點頭,「兒子感覺好多了,勞煩父王擔心。」
「你是個好孩子,小小年紀考慮事情就如此周到。只是事急從權,身體要緊,下次可不能強撐,若是身體有不適,要第一時間請太醫過來。本王同王妃就你這麼一個嫡子,你的身體不光是你自己的,更是本王同你母妃的。故此你要小心保重自己。明白嗎?」五王爺語重心長的說道。
唐方紞心中激動,父王還是在乎他的,眼眶頓時就濕潤起來,重重的點頭,「兒子知錯了。兒子下次再也不敢胡來。」
「如此甚好。本王就是擔心你想的太多,耽誤了養身體。」五王爺如何看不出來唐方紞心思過重,實在是不像是他這個年紀的人。
唐方紞一臉仰慕的看著五王爺,五王爺在唐方紞的心目中,就是他的榜樣,他奮斗的目標。見五王爺態度如此,似乎很是重視他,唐方紞只覺著這一次犯病雖然差點沒命,卻真的值了。只要父王能夠看重他,能夠關心他,他真的別無所求。「兒子曉得,兒子會安心養病,不會讓父王和母妃操心的。」
「很好。你安心養著,晚點本王安排人送你們回王府。畢竟是在宮里,又是正月,有諸多顧忌。」五王爺拍拍唐方紞的手,示意齊氏跟著他出來。
夫妻兩人到了外間,下人們都退了出去。五王爺回頭同齊氏說道︰「事情本王已經听說了,是東宮世子挑的頭,是嗎?」
齊氏點頭,滿心憤恨,「東宮處心積慮,差點就被他們得逞。定是那太子妃示意東宮世子如此做。王爺,紞哥兒的命差點都沒保住,咱們不能就這麼算了。一定要想辦法給紞哥兒報仇。」
五王爺皺眉,「你糊涂了,這里是什麼地方,你就敢亂說話。」
齊氏激動不已,「王爺,妾身心里頭恨啊,當時看到紞哥兒幾乎連呼吸都沒有的時候,妾身恨不得就沖到東宮去,將那女人碎尸萬段。王爺,他們害了咱們一個孩子還不夠,還想再害咱們唯一的嫡子,難道王爺就能容忍嗎?」
五王爺惱怒異常,「閉嘴,這樣的話等回到王府再說。你放心,此事本王有計較。只是今日日子不對,等過了元宵,再說此事不遲。」
「等過了元宵,那時候什麼都遲了。就是皇上也不會追究的。」齊氏滿心失望的看著五王爺,「王爺,別人已經開始對咱們的命根子動手,王爺,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啊!」
五王爺很是不滿,「那你想讓本王如何?今日是大年初一,莫非你讓本王這會就去找父皇陳情嗎?你糊涂。總歸你放心,紞哥兒不光是你的兒子,更是本王唯一的嫡子,本王定不會讓他白白被人欺負的。一會太子要回東宮,本王先去看望母妃,同母妃說會話,就去東宮會會太子。」
齊氏見五王爺並不是要忍氣吞聲,這才好受了點。點點頭,「妾身這就讓人收拾,趕緊將孩子帶回王府。畢竟在宮里面有諸多忌諱。」
「正是該如此。行了,你先去忙,本王一會就不過來了。」
眾人各司其職,很快收拾妥當,辭了淑妃娘娘,打道回府。
回到王府,陸瑾娘辭了齊氏,回到蘭馨院。緒哥兒和婷姐兒都等了好久,見到陸瑾娘,都撲了過來。陸瑾娘一手摟一個,在各自的臉上親了口。兩個孩子掙月兌開陸瑾娘的懷抱,丫頭們拿來墊子放在地上,兩個孩子一起給陸瑾娘磕頭拜年,說了好些吉利話。陸瑾娘樂呵的不行,將早就準備好的紅包放在兩個孩子手里面。「娘親的好孩子,都起來。」
「娘親,兒子昨晚很乖,都沒有吵。」
「女兒也很乖,一直在屋里,陪著弟弟一起。」
「都是好孩子,娘親最愛你們。」陸瑾娘貼著兩個孩子的臉頰,笑了笑,想起關鍵的事情來。「四公子犯病了,你們做姐弟的,一會都要過去看望,同四公子說些吉利話,知道嗎?」
「兒子(女兒)知道。」
陸瑾娘又叫來鄧福,讓鄧福準備了一份禮物,一會跟著孩子們一起帶過去。陸瑾娘也不敢準備別的東西,多是一些藥材,小玩意,四對金銀錁子,四匹綢,四匹緞。放心不下,又囑咐了一番兩個孩子,這才讓鄧福帶著孩子們去喜樂堂。
陸瑾娘揉揉眉心,勞累了一晚上,這會實在是累的不行。洗漱了一番,又吃了點東西,干脆在床上躺好,沒一會就睡著了。
等再次醒來,已經是半下午的時候。
杏兒和立夏進來伺候,「側妃,外面下雪了。」
難怪感覺屋里特別的亮。沒想到大年初一這一天竟然會下雪,這可是難得的很。陸瑾娘在丫頭們伺候下起來穿衣。「孩子們可都好?」
「側妃放心吧,三姑娘和六公子都很好。側妃一回來,就打發了姐兒和哥兒去看望四公子,王爺和王妃知道了,很是高興。王爺還夸哥兒和姐兒懂事,知道友愛兄弟。王妃也很高興,還賞賜了哥兒和姐兒不少好東西。等緒哥兒和婷姐兒走了,二姑娘,三公子還有五公子這才有樣學樣,帶著禮物去看望四公子。不過王妃很是不高興。」
陸瑾娘笑了笑,這個結果早有預料,也不出奇。有時候陸瑾娘覺著或許是因為都是王公子弟的緣故,嬤嬤們對孩子們的教導並不是很用心。反正知道規矩就行,身份在那里,無論如何都能說一門好親。說起來,王府的規矩嚴格,那是對下人對王爺的女人才嚴格。但是對上孩子們,王府的規矩卻還比不上豪門大族,官宦人家。果真是王爺的女兒不愁嫁,故此就松散了規矩嗎?
王府雖然對孩子們格外寬容,但是陸瑾娘並不打算這麼教導孩子。故此,孩子們一大,陸瑾娘就開始教導孩子們學會人情世故,等婷姐兒再大一點,陸瑾娘還要教導她如何交際應酬,如何送禮。什麼身份送什麼禮,什麼身份的人又該如何對待。這些必須要言傳身教,方能讓孩子出嫁後,在婆家游刃有余。其實這些事情自有宮中派來的嬤嬤們教導,不過瞧瞧諸多王府孩子的情況,陸瑾娘對這些嬤嬤並不抱大希望。說來說去,這些嬤嬤們還是畏懼王府的權勢,故此對孩子們管教就比較松散。要是這些嬤嬤們進了官宦人家教導姑娘們的規矩,只怕個個都是鐵面無私,嚴肅刻板。這些嬤嬤們還真是會看菜下碟。
陸瑾娘睡了一覺,精神好了許多。來了興趣,于是打算洗手作羹湯,親自下廚做一個湯給孩子們喝。還沒來得急動手,小丫頭就來稟報,說是五王爺來了。陸瑾娘只能作罷,出去迎接五王爺。
五王爺拉著陸瑾娘的手進了屋里,屋里燒著地龍,很快將身上的寒氣驅除。陸瑾娘親自奉茶,「王爺先喝杯熱茶吧。」
五王爺點點頭,示意陸瑾娘坐下。「本王過來看看,孩子們可好?」
「都挺好的。」陸瑾娘示意,下人們趕緊去將兩個孩子帶來給五王爺請安。
五王爺嚴肅的面容上,總算有了點笑容。點點頭,說了幾句夸獎的話,這才將孩子們大發下去。陸瑾娘瞧出五王爺的心情不好,估計就是因為唐方紞犯病的緣故。陸瑾娘輕聲安慰,「四公子將養些日子,就能好起來,王爺也該放寬心,不要太操心了。」
「本王如何能不操心。」有些話五王爺一直憋著心里面,不能同齊氏說,如今倒是找到一個好的傾訴對象。五王爺沉著臉說道︰「本王仔細觀察了老四,這孩子格外聰明,也舍得下苦工,讀很是了得。若是生在一般人家,本王定會讓他下場參加科舉。以他的天分,說不定正的考個兩榜進士回來。」
「四公子聰明絕頂,怕是香世家的孩子也比不上。」陸瑾娘附和了一句,這話還真是陸瑾娘的心里話。除了身體不好,性子比較陰沉外,唐方紞各方面都開始顯示出他的天分來。不過老天爺總是公平的,給了他聰明的頭腦,卻不肯給他一副健康的身體。
五王爺搖頭笑笑,「本王不敢說他有狀元之才,但是說句聰明絕頂是不錯的。比之世子還要更有天分,更聰明幾分。」
陸瑾娘沉吟,這是一個極高的評價。要知道,過世的世子一直是宗室子弟的榜樣,曾經皇帝最為喜歡的孫子。只可惜天妒英才,還是個孩子,就因為一個意外而丟失了性命。這是齊氏心中永久的痛,也是五王爺的痛。陸瑾娘分明感受的到。失去這樣一個出色的兒子,五王爺也曾失落過,頹廢過。但是如今有了一個比世子更優秀的兒子,只是身體不行,這讓五王爺心中安慰的同時,也甚是遺憾。
五王爺看著陸瑾娘,面無表情,「老四很好,本王很看好他。只是他的身體讓本王很是憂心。老天對本王諸多不公,給了本王一個聰慧的孩子卻不肯給孩子一個健康的身體。」
「王爺還需放寬心,太醫都說了,只要安心靜養,過個十年八年,總會有起色的。」陸瑾娘輕聲說道。
五王爺搖頭,「你也說了需要安心靜養。那孩子心思重的很,如何能夠靜養。本王就是擔心他糟蹋了身體。」
陸瑾娘微微蹙眉。
五王爺繼續說道︰「這個孩子處處都好,堪當大任,只可惜身體不行,本王一直猶豫,擔心孩子的身體……」未盡之語,一切盡在不言中。
陸瑾娘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來,「王爺,要不就請立四公子為世子吧。他是嫡子,又聰明決定,若是請立了世子,四公子也有了個奮斗的目標。或許這樣一來,他的身體也會漸漸好起來。」
五王爺盯著陸瑾娘,似乎是在懷疑陸瑾娘的動機。「你果真這麼想的?」
陸瑾娘點頭,「是的,妾一直都是這麼想的。無論四公子的資質如何,他是嫡子,沒有越過他立別的孩子為世子的道理。」
五王爺笑了笑,「看來在這件事情上,你果然沒有私心。」
陸瑾娘笑笑,這件事情上,有私心又能如何,只會讓處境艱難。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此事還不急,本王還要再考慮考慮。」
「王爺說的是,此事的確是該慎重。」陸瑾娘斟酌著,她心里頭有個不成熟的想法,她希望能夠幫到五王爺。但是她又不能說的太過明白,免得被人看穿她包藏禍心。只是眼看皇帝的身體漸漸的衰弱下去,而太子的位置貌似還很穩固。若是沒有致命一擊,只怕這太子最終會成為皇帝。那樣一來,五王府的日子就難過了。五王爺的性命估計也保不了多久。沒了五王爺,她們這些人的下場,雖然活著,但絕不會比死了好多少。
陸瑾娘小心的說道︰「王爺還是該放寬心。」頓了頓,又說道︰「這兩日事情太多,妾的腦子都有點混亂。不過昨日九王妃來找妾說話。」
五王爺挑眉,很是奇怪,「九王妃?」
「正是。她似乎對于九王爺的事情耿耿于懷。」
五王爺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隨她去。一個女人,不值得什麼。」
「妾這也是這麼想的。原本這也沒什麼,不過就是大年夜的听到幾句晦氣話而已。只是後來妾回大殿的時候,看見太子同韓侍讀在一起。」
「哪個韓侍讀?」五王爺有點想不起來。
陸瑾娘輕聲一笑,「就是小韓大人,韓大人的嫡次子,本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公。」
陸瑾娘這麼一說,五王爺頓時想了起來。
陸瑾娘小心的觀察者五王爺的表情,小心的說道︰「昨兒晚上光線不太好,不過妾也看了個大概。不愧是韓大人的兒子,長得真好,分流俊俏,只怕朝中沒人比得上。」陸瑾娘掩嘴一笑,顯得有幾分不好意思,「王爺可別笑話妾,妾看見一個俊俏的兒郎,難免會多看幾眼。卻不想,這一看到是看出了一點名堂來。」
「哦,什麼名堂?給本王說說。」
「妾遵命。」陸瑾娘斟酌著說道︰「當時太子同韓侍讀踫上,韓侍讀照著規矩給太子殿下行禮。太子殿下十分親切,親自將韓侍讀扶起來。只是太子那手就一直抓著韓侍讀的手,一直舍不得放開。」
五王爺眉眼一挑,看著陸瑾娘,「哦,你果真看清楚了?」
陸瑾娘笑著點點頭,「正是。妾當時看的分明,鄧福跟在妾的身邊伺候,也看的十分清楚。太子的確是抓著韓侍讀的手,一直不肯放。倒是看到韓侍讀好幾次想要掙月兌開來,卻一直不得力。」
五王爺譏諷一笑,「老毛病犯了,也不看看對象和場合。太子自小習武,那韓二郎不過是個白面生,又怎麼能掙月兌開來。」
陸瑾娘瞧著五王爺似乎並沒有多想,陸瑾娘少不得要引導一番,「原來如此。妾听說過一些傳言,瞧著那模樣,太子對韓侍讀喜歡的緊。不過韓侍讀身為世家子弟,又是三元公,也從來沒听說過好男風,怕是太子的心願難償。唯一擔心的就是萬一那天太子昏了頭,用了強,那韓侍讀可就可憐了。那韓侍讀听說為人極為高傲,怕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陸瑾娘說完這番話,心里頭一直惴惴不安,這只是她的一個不成熟的想法,但是她萬萬不能參與其中,只能裝作無意的提醒,希望五王爺能夠領會,並且利用這件事情。
五王爺果然皺起眉頭,曲指敲擊著桌面。深思片刻,抬頭看著陸瑾娘,「你剛才說什麼?」
陸瑾娘心中惴惴,「妾沒說什麼,妾妄言了幾句,還請王爺見諒。」
「不,你剛才說的那什麼,那韓二郎性子高傲,若是出事定不會曬罷甘休,是嗎?」
陸瑾娘惴惴不安,點點頭,「嗯,妾,妾也是听人說起過,說那韓侍讀自視甚高,等閑人等都入不了他的眼。妾就想這樣的人該是極為高傲的。」
「說的不錯。」五王爺笑了起來,「韓家,韓二郎……老四,太子……」五王爺眉頭緊緊皺著,似乎還有什麼沒想通的地方。
陸瑾娘不敢出聲打擾,這是她靈光一閃的想法,她不敢保證五王爺一定會去做,也不能保證此事就一定能做成。對于五王爺在外面的勢力,尤其是在宮里面的勢力,陸瑾娘是毫無所知。反倒是竇猛那里,陸瑾娘更有把握。若是此事交給竇猛,這件事情至少有八成把握能夠成功。
五王爺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轉瞬即逝。陸瑾娘心中惴惴,莫非他高估了五王爺在宮里面的勢力?
五王爺面無表情,「你安心休息,本王今兒就不留在這里了。」
「妾恭送王爺。」陸瑾娘心知五王爺這是要去找心月復們商量事情。算計太子,必須一擊即中。否則可能再也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陸瑾娘皺著眉頭回到屋里,心中煩悶不已。當年狩獵,太子被算計,竇猛從中漁利,既幫著太子又幫著五王爺鄧人善後。結果兩邊都沒討到好處,唯獨竇猛一個人游刃有余,處處都要看重他。這個人果真是無利不起早。
陸瑾娘叫來鄧福,「你在宮里面有很多認識的人,那我問你,太子的腿傷好了嗎?」當年太子腿受傷,據說是有點跛足。可是陸瑾娘回憶起幾次見太子的情形,並沒有發現太子走路有跛足的情況。莫非傳言有誤?
鄧福不明所以,不過還是老實的回答,「當年太子受傷,傷勢很重,養好後腿的確有點問題。奴才听宮中尚衣局的人說起,給太子的鞋都是特制的,鞋子內里全是一高一低。」
陸瑾娘點點頭,原來如此。按理說,身有殘疾之人不能為君,但是太子的情況特殊,皇帝對這個兒子又一向抱著大希望。即便這幾年太子不太得人心,皇帝也多有不滿,但是皇帝依舊沒有生出廢太子的心思。
「鄧福,我有封信需要你親手交到竇將軍手上。記住,是親手。若是中途有意外,務必毀了信件。還有竇將軍看完了信件後,必須燒掉,不能留下任何痕跡。」
「奴才遵命。只是正月里頭事情多,只怕奴才同竇將軍沒多少機會能踫上。」鄧福如實說道。
陸瑾娘笑笑,「不要緊。等過了元宵你再幫我送信不遲。」
「奴才領命。」
時間匆匆,過了元宵,陸瑾娘給竇猛的信件總算送了出去。鄧福也順利的帶回了竇猛的回答。竇猛要求同陸瑾娘見上一面,至于信上所說的事情,他需要同陸瑾娘當面商量,方能決定究竟是答應還是拒絕。
陸瑾娘很猶豫,她不想同竇猛見面,尤其是這種私下里主動的見面。鄧福也沒催促,只說竇猛隨時等著陸瑾娘的決定。
緒哥兒歡快的跑進來,拿著今日所寫的功課,「娘親,你看,先生今日夸了兒子,說兒子進步很大。」
陸瑾娘將孩子抱起來,放在腿上,拿起孩子的功課翻看。字跡工整,比起當初剛學寫字的時候,完全就是不可同日而語。陸瑾娘在緒哥兒臉頰上親了口,「緒哥兒真厲害,讓娘親看看。」
陸瑾娘翻看一遍,果真值得表揚,又好生夸獎了一番,緒哥兒得意的不行。陸瑾娘又提醒他,要戒躁戒躁,繼續努力,不可驕傲自滿。緒哥兒拍著自己的小胸脯,大聲的說道︰「娘親放心吧,兒子曉得。兒子一定會比四哥更厲害的。」
陸瑾娘在緒哥兒的鼻子上刮了下,「小調皮。要多向你父王學習,明白嗎?」
「嗯,兒子會的。」緒哥兒得了表揚,歡快的跑走了。
陸瑾娘搖頭笑笑,這邊剛完,婷姐兒拿著自己做的針線活進來,「娘親,你看看,這是女兒做的第一個荷包。好不好看。」
陸瑾娘拿起來一看,以她的眼光來說,這個荷包不堪入目。針線粗糙,繡花四不像,針頭線尾都沒收好。不過這好歹是孩子人生的第一個針線活,陸瑾娘也是不吝贊美,「咱們家姑娘也長大了,也能做針線活。以後再接再厲,爭取將來能給娘親做一件衣服。」
婷姐兒不好意思的笑笑,「娘親放心吧,女兒會努力的。嬤嬤都說女兒有這方面的天分,很快女兒的針線活就能越做越好的。說不定等到了明年女兒就能給娘親做衣服了。」
「那好,娘親等著我們家姑娘給我做衣服。」
想著兩個孩子的乖巧懂事,陸瑾娘毅然下定決心。不為別的,為了孩子將來不會成為階下囚,不會活的戰戰兢兢,女兒有門好親事,兒子能夠平安長大成才,擁有他該有的身份和地位,陸瑾娘決定同竇猛見上一面。
叫來鄧福,細細囑咐了一番,鄧福領會,自去安排。
陸瑾娘下了大決心,莫名的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瞧著五王爺的動靜,正月里頭怕是不會動作的。又想到陸可昱那里,她算計太子,連帶上韓珺,不知道最後會是個什麼結果。陸可昱得知韓珺的遭遇後,又會有什麼反應?陸瑾娘甩甩頭,她顧不了這麼多,所以干脆不去想。
過了正月,陸瑾娘以上香還原的名義出了王府,直接往城外的寺廟行去。周圍都是王府的護衛,她身邊的丫頭婆子。想要拜托這些人,同竇猛私下見面,並非難事。難的是如何保守住秘密,不讓人察覺。
到了寺廟,陸瑾娘虔誠跪拜,送上豐厚的香油錢,寺廟知客僧越發的恭敬客氣。將陸瑾娘迎到後院廂房歇息,周圍很是安靜。陸瑾娘打算在寺廟里用一餐素齋才回去。于是將伺候的人都打發了,讓她們自己去玩。就連身邊伺候的杏兒了立夏兩個丫頭也都被打發了出去,只剩下鄧福在身邊伺候。
陸瑾娘安靜端坐,面前是一套茶具。陸瑾娘淨手,開始沖泡茶水。當第一道茶水沖泡完成的時候,竇猛準時出現在這小小的廂房內。陸瑾娘嘴角含笑,端起小小的茶杯,雙手奉上,「竇郎請喝茶。」
竇猛在陸瑾娘對面坐下,鄧福知機,自覺去了外面守著。竇猛目光放肆的在陸瑾娘身上打量,直接且火辣。陸瑾娘卻若無其事,雙手一直舉著,等著竇猛接過茶杯。
竇猛總算笑了下,頓時那逼人的氣勢消失無蹤。竇猛接過茶杯,一口喝下,「瑾娘泡茶的手藝越發好了。」
陸瑾娘笑笑,「竇郎喜歡就行。迄今為止,也只有竇郎喝過我親手泡的茶水,別人可沒這個福氣。」
「這麼說來我可是有大福氣。」竇猛自嘲一笑,「瑾娘為人果真現實,無用的時候,棄我如敝履,有用的時候就答應見面的要求。瑾娘,做人不能這麼現實,小心傷了人心。」
陸瑾娘嬌俏一笑,「竇郎的心外包金剛鐵骨,豈是區區婦人能夠傷害的。倒是竇郎這些年來,不知傷了多少女兒家的心。竇郎又可曾反省過?」
竇猛輕聲笑了起來,「你這張嘴,讓我說你什麼才好。我在你眼里,果真就是那狼心狗肺的人嗎?」
「狼心似鐵!」陸瑾娘始終帶著笑,說話也是不急不緩,顯得十分平和。
竇猛愛和這樣的陸瑾娘在一起,同她在一起,煩躁的心情都跟著平靜了下來。陸瑾娘再次奉茶,這一回竇猛沒接茶杯,而是握著陸瑾娘的手,「瑾娘這雙手,不知哪日能為我洗手作羹湯。」
「現在沒有機會,將來未必沒有。竇郎請喝茶。」陸瑾娘言笑晏晏,眉目靈動,別有風情。
竇猛望著陸瑾娘,心中感慨萬千。就是這麼一個女人,攪得他的心翻滾。竇猛低下頭,輕輕的在陸瑾娘的手上親吻了一下,「瑾娘美意,我豈能辜負。」端起茶杯,一口喝盡。
陸瑾娘輕笑,「竇郎牛飲,卻有一番豪氣在其中。」
「懂我的始終是你。」竇猛深情款款的說道。
陸瑾娘不為所動,「竇郎可想建功立業,可想封侯拜相,光耀門楣?」
「瑾娘這麼迫不及待,這才寒暄了幾句,就開始蠱惑我。莫非瑾娘的一顆心如今都在王爺身上?」竇猛死死的盯著陸瑾娘。
陸瑾娘眉眼都沒動一下,依舊嘴角含笑,輕聲說道︰「我的心在誰身上不要緊,要緊的是竇郎的前程,念哥兒的將來,和我那兩個孩子的將來。竇郎該很清楚,我們有著一致的利益訴求。竇郎為皇上所信任,但是若是太子登基為新帝,竇郎的位置可就尷尬了。屆時新帝必然會選取他信任的人來接任竇郎的職務。那時候竇郎可有去處?邊關,新帝只怕不會讓你去。你去不了邊關,自然就沒了建功立業,封侯拜相的機會。朝中的實權職務也沒了,身上掛個虛職,只能蹉跎歲月。難道竇郎想這樣子過完下半輩子嗎?」
竇猛挑眉,笑了笑,「瑾娘繼續,我十分樂意听听瑾娘的看法。」
陸瑾娘一臉平靜,「我說的這些,竇郎自然也能想到。我不知道竇郎究竟有什麼後路。我只知道皇帝年歲大了,身體越發的不行。只怕要不了兩三年,這天就要變了。兩三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什麼事情都不做的話,屆時咱們這些人必然都會成為階下囚,日子生不如死。若是趁著最後的機會,奮力一搏,說不定還能找到一條錦繡之路。而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眼前,只要利用得當,加上朝中清流的力量,幾股力量匯在一起,不信不能改天換日。屆時只怕皇上也只能妥協,廢了太子。竇郎,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幸虧瑾娘是女子,若是身為男子,怕是許多人都睡不著了。」竇猛笑道。
陸瑾娘臉上有點發熱,面上卻是鎮定如初,「竇郎不用給我帶高帽子,我這點本事又算得了什麼。哪里比得上竇郎的算無遺策。這一個月來,我反復推演,韓珺的反應我能算到,以他的高傲,決定不會忍氣吞聲。即便他忍氣吞聲也沒用,咱們可以推波助瀾將事情鬧大,屆時朝中清流定會同仇敵愾,集體討伐太子。接下來的事情就是一步一步的逼迫,加上太子這些年很是不得人心,當這股力量匯集成一股強有力的風向的時候,改天換地的時候自然是水到渠成。而此事唯獨的難處就是如何讓事情照著咱們設想的發生。這勢必要動用到在宮中的力量還有朝中的力量。王爺在朝中的力量我不擔心,唯獨擔心他在宮中的力量,不能準確的把握事情的進展。一旦事情開頭沒做好,那後面的也就無從談起。而這世間,能夠準確的讓此事照著計劃發展的人,只有你竇郎。」
「瑾娘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陸瑾娘笑著搖頭,「竇郎何必謙虛,你的本事別人不知,我卻是知道的。」
「即便我幫你,你就能保證事情會按照計劃發生?太子這樣的行為,做多說句不檢點。你想憑借此事,改天換日,瑾娘的想法未免太天真了點。」
陸瑾娘輕笑,「竇郎說的是,我的確天真了點。但是很多事情最終爆發,都是因為一點一點的小事累積。當小事情累積到一定程度,只需小小的一個由頭,事情就有可能徹底爆發。而這次有兩個關鍵,一個是太子那里,一個是朝中清流。本朝最年輕的狀元公被太子強了,朝中清流會怎麼想?以他們的性子,他們勢必要集體討伐太子。太子的行為的確可以說不檢點,但是千不該萬不該對狀元公動手,還是用強。這是對天下讀人的褻瀆,讀人又怎麼可能讓一個強上了狀元公的人來當他們的君主。他們是不會容忍這樣一個人坐上那把椅子的。就算皇帝答應,朝中官員也不會答應。」
「今日他是太子,他強了狀元公,皇帝不追究。他日他若是皇帝,以讀人的想法,他必定會強了更多的狀元公。如此一來,朝臣們豈不是人人都要為自己的貞操擔心?這是讀人絕對不能容忍的事情。竇郎,你是武將,你不知道讀人的想法。他們市儈,功利,卻有著讀人的底線。他們蠅營狗苟,卻絕對不允許褻瀆讀人的尊嚴。即便只是為了那層讀人的面子,他們也會抗爭下去。除非皇帝以雷霆手段鎮壓。只是能鎮壓得一時,卻不能永久鎮壓。而皇帝越鎮壓,勢必會激起讀人心中的逆反心理。朝中倒太子的聲音只會越發的響亮。這個時候,朝中大佬們只要有眼楮的,都知道該保持沉默,萬萬不能同天下讀人作對。這股勢一成,竇郎想想會有什麼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