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以寧的心也隨著電話被接起的瞬間而提到嗓子口。愛睍蓴璩
模糊視線里,她用著雙手握住手機,生怕會因為身體的異樣疼痛而滑落。
雖然電話接起來了,但听聲音卻像是沈晟勛暫時捂著話筒在跟旁邊的人說著些什麼,葉以寧坐在冰涼地板上,听著他同魏伊雪對話的聲音,那近乎于溫柔的語調甚至令葉以寧想要自欺欺人的認為那是對自己說的。
「有什麼事嗎?」電話那頭的沈晟勛剛剛給師母注射了針鎮定劑,自從老伴兒走了後她的情緒時常會失控,而這也是魏伊雪打電話找沈晟勛來的主要原因。
當這句略帶疲憊的聲音響在耳邊時,葉以寧單手捂著嘴不讓自己的聲音溢出來,那些因著身體的疼痛而漸漸在心底加劇的委屈卻反常的令她選擇起了沉默。
「葉以寧,你到底怎麼了?是……打錯電話了嗎?」沈晟勛的聲音再度傳來,魏伊雪的聲音再度響起,伴隨著魏教授夫人陣陣嘔吐的聲音,隱隱約約的從電話那端傳來。
葉以寧依舊沒有說話,喉頭的酸澀卻淹沒了她,無聲的掉著眼淚,大顆大顆的自眼眶砸下。
嘟嘟嘟嘟……的聲音終究還是從手機的另一端傳來,葉以寧緩慢的閉上了眼楮,蒼白如紙的臉色讓她看起來像是女鬼般。屈膝讓自己全身都縮成一團,背部抵靠在床沿,嗚咽的如同小獸般……
她終于明白,在這個世界上,說的出來的皆已不能稱得上委屈,唯有說不出的,才是最苦的!
月復部的疼痛令情緒激動的她開始有些干嘔起來,葉以寧知道自己不能夠在拖下去了,踉蹌著站起身來換衣服,直到此時她才發現原來衣服早已經被身上冒出的冷汗打濕。
她一邊哭著一邊用虛弱的手將襯衫的紐扣系上,盡量讓自己穿的暖和些,雙腿隱隱打著顫,卻還沒忘記先撥打叫車電話,讓計程車來別墅區門口接自己。
用手抵著月復部,離開別墅,獨自都在小區內的鵝卵石鋪成的小道上,不遠處有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因著疼痛葉以寧只能走幾步路歇幾步路,必要時還要撐著旁邊的物事來支撐著自己。
外面涼風一吹,本就痛苦的葉以寧也跟著瑟瑟發抖,直到上了計程車後,就連司機見到她這副模樣都嚇了一跳。
「師傅,麻煩你送我去……XX醫院……」葉以寧的聲音很虛弱,卻還沒有忘記避開沈晟勛所在的那間醫院,司機師傅見她這樣當然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快速的在夜里行駛起來。
坐在後座的葉以寧望著窗外的淒冷的夜色,此時街道上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涼風卷起地上的塵土,在空氣里形成個漩,她就這樣的看著,透過車窗隱隱綽綽的倒影清晰無比的將自己狼狽的模樣看的清清楚楚。
臉色蒼白的沒有絲毫血色,被冷汗打濕的發粘在頰邊,葉以寧覺得自己就像是沒有人愛可憐而又可悲的小角色,在別人奢華的舞台當中執拗的想要佔有著一席之地。
這不是卑賤又是什麼?
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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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晟勛的心神有些不安,師母打完鎮靜劑後漸漸的熟睡起來,伊雪雙眼紅腫的坐在沙發上,從表情上來看似乎還沒有從剛才的恐懼當中抽身,沈晟勛看了眼手機,已經可以算是深夜了。
「晟勛哥哥,今晚就在這里睡吧,我怕……我怕……」魏伊雪微顫顫的開口,眸底帶著些許的期待。
沈晟勛並沒有第一時間的回答,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著,剛才葉以寧給自己打的那通電話真的是打錯了?還是有什麼事情?就這樣他握著手機陷入到沉思里,似乎並沒有听到魏伊雪的聲音。
「晟勛哥哥……」魏伊雪搖了搖沈晟勛的手臂,將他從臆想世界里拉回到現實當中來。
「好,我知道了。」沈晟勛淡淡的回應,不著痕跡的將手從魏伊雪的掌心里抽出,聲音雖然算是溫柔,無形當中卻在兩人間樹立起了禮貌的隔閡。在外面,這個男人不論對哪個異性都是如此的。
他的視線落在窗外,醫學院家屬院內此時亮燈的人家已經很少,夜色越發的濃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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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以寧被送到醫院時,是那個好心的計程車司機將她架進去的,盡管是深夜,急診科的人卻也不少。
經過醫生簡單的檢查後,可以確定葉以寧是急性的闌尾炎,躺在臨時的床位上,醫生依照她現在病發的癥狀,最先選擇的是非手術治療,將輸液針打上後,醫生便暫時離開了。
葉以寧迷迷糊糊的睜著眼楮,急診室內的臨時床位上躺滿了人,而她旁邊的是一對小夫妻。或許是難受了,女的躺在床上不停的掉著眼淚,木訥的男人只是幫她擦著,嘴里還小聲的哄著。
不知為何,葉以寧覺得他有些眼熟。
因著打針的關系,葉以寧的手冰涼冰涼的,她雖然難受但卻一動也不能動,醫生說過,如果非手術治療不見效果,只能利用手術來切除闌尾解決。她不由的看著四周,每一床身邊都有陪護,唯有她自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雖然拼命的在心里說著,自己已經習慣了,習慣一個人忍受一切,可現在……她卻又不是那麼確定了。
「那個……這個給你用吧,針打的時間長了手會涼的。」旁邊那床的小妻子笑了笑,讓丈夫將剛灌好的熱水袋遞了過去,她是覺得這個女人一個人孤零零的,看樣子也挺難受的,索性能幫也就幫了。
「謝謝……」半響後,葉以寧才淺笑著回應,蒼白如紙般的唇微微勾著,她怎麼都沒想到,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給的關懷,都比身為她丈夫的沈晟勛要來的多。
她的笑,有幾許是感恩,有幾許是自嘲,更有幾許是淒涼。
「你是……葉以寧?」那個看似木訥的男人突然開了口,而葉以寧聞言也回神看著對方。
「我是胖子的室友,大學時我們宿舍的一幫人幫著他追你來著。」對方繼續的說著,葉以寧的記憶漸漸清晰起來,大學時的確有個外號叫‘胖子’的男人追她,天天在她上課下課的路上堵她,連著幾個禮拜抱著吉他,只要她經過就開始唱他原創卻又慘不忍睹的情歌,只是大學畢業後大家各奔東西,她也再也沒有了胖子的消息。
「對,胖子,我記起來了,你是他的室友阿剛。」
「沒想到你還記得。」阿剛木訥的模了模頭發,看她半夜一個人來醫院,也沒人陪著,應該還沒結婚吧,正好胖子現在也是一個人,阿剛頓時動了想要給自己兄弟撮合的念頭。
「胖子現在怎麼樣了?」暖水袋的熱度剛剛好,放在輸液的掌心下緩解了涼意,藥效漸漸起來了,葉以寧也不是那麼的難受了,盡管鈍痛依然存在,卻在身體能夠接受的範圍內。
「他啊,七八年前就跑到中緬邊境那邊支教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說是對那邊有感情了。你現在見到他絕對能吃一驚,哪里還能叫他胖子啊,整個一黑瘦子!」阿剛說的起勁,又像是想起什麼從口袋里找出手機,將胖子的電話號碼抄在紙上遞給葉以寧。
「胖子到現在可都還在想著你呢,如果賞臉的話就給他打個電話,絕對能樂死他。」阿剛笑的明朗,葉以寧單手拿過那張寫有號碼的紙,表情很微妙,中緬邊境……支教是嗎?
此時她的月復部跳痛了下,似在提醒著葉以寧什麼,從小就有人對她說,闌尾是最沒用的,就算是切除掉也不會影響其他器官的運作。在此時的葉以寧看來,闌尾就象征著她的愛情,疼的時候讓她肝腸寸斷,明明是那麼沒用的部分,卻依舊牽扯著她的五髒六腑。
狠心切掉不就好了嗎?讓自己不痛,不就好了嗎?
葉以寧突然笑了笑,原來……決定放棄,其實只需一秒,一秒過後,一切皆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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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以寧是早上回到家的,她咨詢好了醫生,準備找個時間去做手術。
打開門的瞬間,別墅里空蕩蕩的,腕間的表顯示現在是早晨五點半,很明顯,沈晟勛一夜都沒回來。
盡管輸了液,可月復部還是會隱隱作痛,醫生對她說過急性闌尾炎經過抗炎治療可以緩解或者轉化為慢性闌尾炎,其實還是建議她留院觀察一下的,葉以寧卻拒絕了,待到早晨感覺身體好受些後便回了家。
回到房間里,葉以寧慢慢的開始收拾起自己的東西,其實直到這個時候,葉以寧才發現結婚這麼多年,原來屬于她的竟是那樣的少,寥寥幾件的衣服,幾瓶保養品,好像從一開始就注定了自己是這個家里的過客。
意識到這一點,葉以寧卻並不難過了,她曾經傷過太多次的心,逐層疊加的痛苦,直到金字塔的最頂層,再痛也就不覺得痛了。這樣的想著,她的視線落在整齊碼放著各樣衣物的櫃子,這幾年來她精心照顧著沈晟勛的生活,讓他可以無憂無慮的在醫院大展拳腳。
每樣東西放在哪里都是有講究的,什麼時候要買什麼生活必需品也是有規律的,在結婚的初期葉以寧用了接近一年的時間才模索出規律,甚至她還詳細的記錄在了本子上,生怕自己會做錯。
以後若是有另外一個人出現在沈晟勛的生活里,真希望對方可以用得上。
這樣的想著,葉以寧將那厚厚的本子放在床頭的抽屜里。
當然,她不會馬上的離開,至少自己還有些事情沒有做,她會學會慢慢的撤離沈晟勛的生活,不再為著他的喜怒哀樂而牽動自己的情緒。
這樣的想著,葉以寧將打包好的東西臧到衣櫃的最下面,而樓下開門的聲響令她意識到是沈晟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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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晟勛有些疲憊,昨夜在師母家里守了一夜,直到早晨確定沒事後他才回來,等下還要去上班。
葉以寧從樓上走下來的時候,沈晟勛莫名懸了一晚上的心倏的落了地,果然昨天晚上自己是白擔心了,應該是她打錯電話了,不然怎麼可能接起來沒有聲音。
他剛想要說些什麼,卻見葉以寧竟徑自的走向陽台方向,拿著噴壺給一排風信子澆水,有些已經長出了花苞,正等待著含苞待放。沈晟勛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總覺得她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沐浴在陽光里的那張臉有些蒼白,像是……生了病一樣。
沈晟勛笑自己有些神經太過敏感了,葉以寧生病發燒的次數這五年里用單手都能數的過來。
「葉以寧,我有些餓了,幫我做個做飯。」他清了清喉嚨,似乎想要打破這樣的寂靜,葉以寧的動作頓了下,半響後才轉過身來,那雙清透的眼神就這樣落在他的臉上,有種說不出的情緒在里面翻涌著。
「你昨天晚上沒回來,難道不應該打個電話通知我一聲嗎?還是你覺得我沒資格知道你的去向?」此時的葉以寧跟往日里的她很不一樣,她說這話時明明應該以著妻子的口吻,可偏偏她卻是用著局外人的語氣。
「你這算是秋後算賬?」沈晟勛聞言聲音也有些冷了,他本就很疲憊,口氣自然也不好。
「怎麼?我沒那個資格嗎?我沒那個資格問問你昨天為什麼沒回來嗎?還是你覺得只有你心里高貴美麗的葉以萱才可以?」葉以寧用著手肘靠在牆邊,表情冷冷淡淡的,有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葉以寧!」只要提到‘葉以萱’三個字,沈晟勛無一不會動怒,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葉以寧卻沒有絲毫懼意的向著坐在輪椅上的沈晟勛走去,其實沒有幾步的路,她卻用了很長的時間。
直到到了他面前,微微的彎體,那雙眼楮就這樣直視著沈晟勛的雙眸。
「真可惜,我姐姐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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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央一直認為,愛上一個人更像是得了一種叫做偏執癥的病,總有一方會將自己低到塵埃里。
說賤也好說傻也罷,看客總歸不是當事者。
當局者迷,別人眼里再不值錢的東西也會當成是寶貝,不過皆是為著個愛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