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紅樓的倒掉 008 也算報復

作者 ︰ 喝壺好茶嘎山糊

林靖並沒有在屋里耽擱太久。雖然知道賈敏不願意這個時候看到自己,可嫡母欠安,自己這個養在跟前的庶子,自然是要在病榻前伺候著的。至于賈敏是真病還是假病,這就不在林靖的考慮範圍了。

林靖趕到正房的時候,那兒還不算太亂。賈敏確實不願意見到林靖,只讓人打發林靖出去,說是靖哥兒的孝心,太太明白了,可太太也不想因為自己的身子,耽誤靖哥兒的學業,只要好好讀書,就是對太太最大的孝順。

賈敏這樣說,林靖可不能當真。她敢說,今天只要自己轉身離開,日後準保有人說自己不孝,嫡母如此疼愛她,她卻置嫡母病體不顧。日後,她若真想在讀書上頭找出路,這個不孝,就可以堵死這條路。

林靖看了看自己兩條麻稈腿,心里默念著,今天,你倆又要遭罪了。

于是,林靖含著一包眼淚,就在正房外頭跪著了,也木木地不會說話,只是任誰勸都勸不走。

這才跪了一會兒,就有人讓她進去了。林靖在心里比了個V字,府里才出了白姨娘這樣的事情,賈敏一定不願意再多生事端,自己若是在正房外頭跪著,可是很容易會讓人想歪的。

這還是林靖第一次踏進內間呢,不過,這會兒,林靖倒是沒功夫偷眼。只見賈敏躺在榻上,臉色十分不好看,兩眼閉著,也沒搭理林靖。床榻邊上,年幼的黛玉正拉著賈敏的手,雙眼紅紅的,像是才哭過。

林靖也不知道自己該干啥,也不管沒人搭理她,所以她也只是在床前守著。

才過了一會兒功夫,就听見一個小孩子的哭聲隱隱的傳來,越來越近,好像是要往里頭來。這時候,賈敏猛地睜開眼楮,氣喘吁吁的問道︰「快,別讓哥兒進來,省得沾了病氣。」

就有一個婆子連聲應著出去了。這時候,聲音已經在外間門口了,听得那孩子哭得挺傷心的,被人連連哄著,但只是不住聲兒,還是直著脖子嚎著。

賈敏這會兒根本躺不住了,焦急的連聲說著,「蠢材,真是蠢材,怎麼讓哥兒哭得這般厲害!」

黛玉也坐不住了,忙上前扶著賈敏,「娘,您別急。我去哄哄弟弟。」

賈敏點頭,黛玉也不顧別的,起身就出去了。可是小孩子哭得正起勁呢,怎麼哄都哄不住。

賈敏急得沒法子,外頭的婆子也一身汗,忙進來說,哥兒這是睡醒了,鬧著要娘呢。也是,賈敏把這孩子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這孩子幾乎就沒怎麼離開過娘,睡醒了找娘,找不到就哭,很正常。

賈敏這在里頭一急,氣就有點兒跟不上了,連連咳嗽起來,小孩子在外頭听見娘親的聲音,更是哭得聲嘶力竭的。

林靖看賈敏咳嗽,就想要上去幫她順順氣,不是林靖狗腿,她是來服侍人的,總不能就這樣呆愣著。只是,賈敏正急著呢,哪里還耐煩做樣子,一抬手就推開林靖。林靖還是個麻稈孩子,被賈敏這樣發狠的一推,就摔了下去,額頭正好磕在床邊櫃子上。

正鬧騰著呢,就听見外頭一個男人的聲音,「哥兒這是怎麼了?」說話間,就是一大竄的「爹爹」「老爺」之類的稱呼。

然後就見林如海抱著一個胖墩墩的小男孩兒進來了。小孩兒一見賈敏,就不哭了,伸手要抱,只是剛剛哭狠了,這會兒還不住地倒氣。

賈敏這會兒也不咳嗽了,「老爺怎麼這會兒就回來了。啊,怎麼還把哥兒抱進來了,這要是過了病氣怎麼好。」

「這一會會兒功夫,應該不妨事吧?總比他哭得厥過去好。」林如海不在意的抱著那男孩,黛玉這會兒也親近地跟在林如海身邊。

沒有人看著林靖,就連她磕著頭了也沒人問上一聲。至于林海抱著兒子的事情,也沒有人在意,看來這是見慣了的。

林靖倒也不在意,她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她自己是心知肚明的。只是看著林如海抱著的那男孩,心里有點兒不是滋味。

這是林靖第一次看到這個書中注定要早亡的孩子。白白的,胖胖的,像尿不濕廣告中的那樣,這樣的孩子,還真讓人喜歡。只是,這孩子看上去挺好的,怎麼會早夭呢?可他若不早夭,自己,又該當如何?

林靖第一次覺得自己這麼冷血,可以這麼評估這樣一個孩子的生命。

只是她這樣直勾勾的看著那孩子,引起了別人的不滿。也不知道是天性敏感還是什麼,黛玉是最先發現林靖的眼神的。她輕輕拽了拽林如海的衣袖,示意爹爹看看林靖。

林如海順著黛玉的指示,朝林靖看了一眼,眼神,在林靖額上停留了一下,皺了皺眉頭,說出來的話卻一點都沒有在乎林靖,「這屋子里亂糟糟的,像個什麼話。不相干的人等,都出去,別打擾了太太。」

林靖自然是這不相干的人,還好當著老爺太太的面,她是被客客氣氣的請出去的,沒有人在乎一個「庶子」的想法,也沒有人在乎這「庶子」額上的傷。

幸好,幸好是自己啊,若是那原來的孩子,還不知道要哭成什麼樣子呢。只是,若真是那原來的孩子,怕是尸身都爛了吧?林靖搖搖頭,不再想那些有的沒的,命,還是自己的重要。

林靖頭上磕出個很大的烏青,腫得老高,不過,也只有碧草看了,掉了幾滴眼淚,又給上了藥。別人,除了傳著紅色嫁衣的白姨娘的事情,還繪聲繪色的學著老爺「不想干的人」的說話。

不過,說白姨娘的那些話,第二天就不再瘋傳了。碧草倒是消息靈通,說是昨日給白府報了喪。白府的大爺,也就是白姨娘的嫡長兄連夜過來見過老爺了。走的時候,倒也沒有見什麼憤怒之色,只說自己妹妹沒福氣。

林靖一听,就明白了,怕是有什麼心照不宣的事情了。一個已經死了的妹妹,還是隔著娘肚皮的庶妹妹,怎麼比得上那些台面下的利益?而且,真要說起來,這妹妹還是自盡的,紅色嫁衣什麼的,也算得上是婦德有虧,真要理論,還不定錯在哪一方呢。吵吵出來,兩府的臉上都不好看。

府里連夜搭了靈棚,看來是要為白姨娘大辦一次了。只是,說出來的話,就全變了味兒了。再也不是白姨娘去淨慈庵反省了,然後穿著紅色嫁衣上吊了,而是白姨娘自請靜修,為老爺祈福,哪想到得了絞腸痧,來不及延醫救治,就這麼去了。

白姨娘的葬儀,已經超過了她妾室的身份,據說林夫人還求著林老爺,要把白姨娘葬回姑蘇祖墳,墓穴,就特意在留給林老爺林夫人地塊的邊上。對于這個說法,林靖覺得是真的,大概是賈敏想要安撫那穿紅衣而亡的怨氣吧。除了這個,府里請了好些方外之人,左邊一群和尚,右邊一波道士,做著水陸道場,這是為了什麼?不由林靖不多想。

不過,這麼一來,白府面子上好看了,連帶白府未出嫁的姑娘名聲都好了,而賈敏,也更是被人美譽著。

大操大辦的,府里自然是事情繁多,加上林如海那個官位,上門吊唁的客人相當多,自然免不了人手忙亂。賴二家的腳不沾地,就連賈敏這本就說病了的,也不能稱病回避。而白姨娘生前居住的院子,也不能就關著,總要讓人有個緬懷的地方,就算是別的客人不會提這個,人家娘家人要面子好看,也會要過去坐坐的。

于是,賈敏連著她那干心月復,強打起十二番精神應對著。而對于林靖,賈敏也騰不出手來看著了,只能把她關在那西廂房里,說是先前踫著頭了,得好好養養,連夫子那兒都停了。

林靖自然是落得清閑,也不想在夫子那兒裝傻挨板子,只是躲在房里練字兒。抽空也想想自己的出路。

好不容易到了白姨娘的七七。停靈七七,實在是太夠可以的了。所以這一日,做了最後一場法事,白姨娘的靈柩就被抬出了林府,送往姑蘇。至于挖埋壘墳之事,就在姑蘇了,揚州林府這兒開了豆腐齋飯,招待了那些上門發送的人後,才算是把這場喪事告一段落。然後就是林府這兒拆了白幡靈棚,一把火燒了了事,關上府門禱告天地送了喪神了。至于收拾茶碗杯盤燭台桌椅等家伙事,還得忙上個兩三天的。

不過,這日晚上,闔府上下,總算是可以松口氣了。更有人想著,都過了七七了,又做了那麼多法事超度,也應該沒事了。所以,除了守夜的當差的,大都早早的躺下,好好睡給囫圇覺了。

只是,還真該不知道說什麼,大半夜的,就又有事鬧騰起來了。

林靖這大半年,已經養成睡覺警醒的習慣了,隱隱的,就听見外頭有人在叫,「馮媽媽,馮媽媽,快醒醒,快醒醒,不好了,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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