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月兌口而出的問話,卻沒有得到回答。碧草兩人擔驚受怕地守了兩日,這會兒才見主子醒來,哪里有功夫關心府外頭的事情?況就算有些余力,也放在別的一些顯而易見的想頭上面了。
蘭草比碧草還更多了份迷茫,大爺如此昏睡,卻不見老爺請大夫,難道是老爺真心惱了大爺?這又是為了哪般?大爺風塵僕僕趕回來,可卻如此。可要說老爺真不喜歡大爺,這又日日過來探望。這,到底怎麼的了?
就是碧草,雖然知道自家主子輕易請不得大夫,但心里也是爪撓︰這在自己家里,什麼手腳做不得?放下紗帳,換了裝束,打發了身邊人,對大夫說是給著緊的大丫鬟看病,不也使得?就是有些首尾,憑老爺,還能收拾不干淨?可見,這是老爺責罰主子呢!為什麼,難道是出京那事兒?
這會兒連番擔心,主子醒了,卻問了不相干的人,這心里不知怎麼就生了股子別扭,「大爺還是先操心操心自己吧。這好好的,就睡了這麼久……」
林靖這會兒正急著呢,哪里听得這些,語氣也帶出幾分急躁,「外頭這兩天可有什麼事情,白家如何了,你知不知道?不知道就快快去打听一下,恁地多話。」
碧草從未吃過大爺如此的排頭,這下就有些愣住了。邊上的蘭草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裳,這才讓她醒過了神。她從小跟著大爺,從小就是知道大爺對她的好,更有股子忠心早就扎了根發了芽長成了參天大樹,自然是不會在意這些有的沒的,只是腦子卻想到了別處。白家?白家怎麼了?白家小五爺是個好的,對自家大爺也是好的,可自家大爺其實是個……難道?
可是。主子現在卻是林家大爺、為來的家主啊,這怎生弄得?
這樣一下子,碧草雖忙應著出去了,可連腳步都有些跌撞了。
碧草出去了,林靖也躺不住了,就要掙扎著起身。
蘭草見碧草都吃了掛落,也暗自心驚,更是小心謹慎。見大爺要起來,也不敢勸,忙過來幫扶。
哪曉得林靖這些年來已經把回避別人的踫觸練成了自己的本能。除了碧草等幾個,並不讓人近身。平常清醒時在外頭還能克制著,對于別人那些無意識且不是要緊的接觸。還能忍著不動。可這會兒林靖正是心煩意亂著呢,見蘭草伸手往自己腋下,還來不及過腦子,一手就拍開了去。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室內。分外響亮,驚嚇住了蘭草,也驚醒了林靖自己。
林靖意識到自己的急躁,告誡自己,這樣急躁根本是沒用的。閉上眼楮,深吸一口氣。在摒住,努力沉靜了下,穩住心神。這才張開眼,入眼處,只見蘭草縮著肩站在自己跟前,一臉驚嚇後想哭又不敢哭的表情,垂在一邊的手。而手背明顯泛著紅。
林靖嘆了口氣,她雖然會小心眼。會遷怒,會自私會耍詐,但是不會欺負人家小姑娘。看著蘭草這怯生生的樣子,還真是自己不好。
「你過來。」林靖發話。
蘭草明顯顫了顫,但還是听話的上了跟前。
林靖拉起蘭草的那只手,看了看那泛紅的手背,還好還好,自己不是什麼大力士,所以也沒留什麼指印,大概那一下子會疼,而現在已經是疼過了。只是,林靖還是關照,「去取些冰塊敷一敷。」
蘭草被林靖拉住了手,身子猛地一顫,就這樣僵住了,直覺得一股子振顫,從手上被踫處的地方傳上來,一直傳到了心里,麻麻的,酥酥的,有些癢卻又搔不到的那種感覺,臉上不禁就浮上了羞澀。
林靖本待還要道歉說個軟話,這一抬頭,就發現蘭草臉上的羞赧之色,心里一動,自己,是不是又做錯了什麼?得時刻記住,現在,自己是個男的,是這個府里的大爺,有些事情還是要小心,別讓人誤會,存了想頭。于是,這到嘴邊的話,林靖就沒有說出來,順勢,臉上的歉意也收了起來,神情就要變冷,手也要放開了。
而就在這時候,碧草卻連聲叫著大爺沖了進來。林靖正松開手,而蘭草卻是猛地一拽,人往後退開了幾步,飛快地掃了眼林靖,又看向了碧草,臉上還沒褪下去的紅色,就更濃了。
碧草卻是沒注意到這個。這兩日她把心思都放在大爺身上,人又幾乎一刻不離的守著。不光是因為大爺睡了,還因為大爺的身子不能讓別人近身,所以並不曾听聞些什麼。哪知,這會兒,她只是去廚房轉一圈,完成大爺的吩咐,順便關照一下大爺的吃食,就听到了那樣了不得的事情。
碧草這一下子就著了忙,心急慌忙地趕回來,可是,真等到了大爺跟前,卻猛地一警醒,大爺跟白家小五爺那樣要好,這會子听到這些,該是怎麼樣的著急上火啊?這才醒過來,身子可怎麼受得了?
只是,要是不說,萬一這耽誤什麼事情,那可怎麼好,況且,看著大爺剛剛那個神情,可不像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
林靖看著碧草那臉上明晃晃的焦急,心里就明白了。恐怕,她自己知道的,比碧草打听得來得還要多,那日看了那些東西,有些事情就可以預料到了。只是,她現在只想知道,白瑞,到底如何了,她的信,派沒派上用場。
「白家可是犯了事了?」林靖沉了沉氣,問道。
碧草點點頭,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
「全都抓住了?可有走月兌的?」
「白小五爺和他的嫡親妹子,說是正好去鎮江外祖家。這回子,還在追拿中。」這,大概算得上是好消息吧?碧草心想著,所以忙忙的答到。
林靖心神猛地一放松,這就好,這就好。只是,到底如何,等下還得悄悄去問一下林家福。
林靖跟碧草的話,明顯把蘭草給嚇住了,這會兒倒抽了口冷氣,也顧不得別的了,「這,這可是怎麼的啦?」
碧草看了眼林靖,見大爺神色還好,就借著蘭草的問話,把听到的事情給說了。
兩日前,也就是林靖回來的第二天,白家上下就都給羈押了。這罪名,就是勾結鹽商,販賣私鹽!
這個罪名,可是要殺頭的。碧草邊說,邊不住的瞟著大爺。她所說的這些,其實早就傳得沸沸揚揚的了。據說是頭天晚上後半夜,這揚州備軍就奉命把白府給圍了個水泄不通。凌晨有倒夜香的,也給抓了,說是不放一個。只是百姓們以及白府的,直到第二天亮,才看到那圍著府拿著長槍長刀的驍勇兵丁。
等來查抄緝捕的,只是宣布了白府的罪狀,也不管那白大爺怎麼喊冤,只說是罪證確著,讓等到了堂上再喊吧,當然這先提條件是,他還有這個福分過堂。
隨即清點人數,發現這府里的寶貝疙瘩,白家小五爺白瑞白定文並不在府內,不光如此,他的嫡親妹妹,白大爺的幼女,也不在。
帶頭的官兒就火大了,這不能放縱一個,現在一下子少了倆,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也顧不得什麼過不過堂了,就拷問起白大爺了,才得知原來昨日傍晚,他岳家送信,說是有個小姨子不好了,想要跟白姑娘說說話,所以也顧不得什麼夜晚不夜晚的,這白姑娘就出門了。而到底是兄妹情深,白小五爺不放心,就護著妹妹也跟著出去了。
帶頭的就讓去那岳家去追拿,只是,哪里還拿得到?
林府的人傳的有鼻子有眼的,就跟是親眼見到似的。還說,這就叫做上天體恤,那小五爺若不是心疼妹妹,怎麼能逃過這場浩劫?
林靖听著,心慢慢放下了,逃出去了就好,既然逃出去了,就不會那麼容易再被抓回來吧?販私鹽,這已經是個死罪了。可林靖知道,這哪里是販私鹽的事情,這不過是個說頭,這個後面的還有更大的呢。所以,白家人,已經是死得透透的了,只不過是干脆些,還是在那之前再受點兒零碎苦。還有,是要誅幾族。
碧草見大爺半靠著床頭,閉著眼,臉上看不出什麼來,就一咬牙,把听來的全倒出來了。
這次犯事被抓的,不光有白家,還有鎮江馬家,以及鹽商汪家。想想也是,白家馬家都是鄉紳,如何作販私鹽之事?這會兒還有汪家在里頭,這就說得過去了。
還有還有,這回,走月兌的不止是白家拿兩兄妹,還有汪家的少主,听說原是好好在府里的,等拿下清點後,才發現那個被認為是汪修的,只是個下人穿了汪秀的衣裳坐在書房扮皮影戲呢。
碧草這正說著呢,就听見一聲叱喝,「好個多嘴的丫環,當著主子面,就這般搬弄口舌。你就是這樣服侍你家主子的?來呀,給我都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謝謝疏影shuying童鞋的香囊,不知道是不是薄荷香,夏天奧熱,帶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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