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大概是想明白了這里面的彎彎繞,也就點了點頭,這事不費什麼力氣,順手種點人情而已。哎,我在春天種下了點人情,在秋天收獲什麼呢?
鳳姐兒自然是高興的,又是吃的玩的塞了一大堆。再說了幾句咸淡話後,林靖正要告辭,就听見外頭有人大聲說道︰「喲,三姑娘來了。」這聲調,可比平常高了幾分。
鳳姐兒听了,抿了抿嘴,沖著平兒點了點頭。這平兒忙就幾步到了門邊,打了簾子迎了出去︰「三姑娘來了?快快有請。」
只听得探春一邊笑著一邊說道︰「今兒閑著,想著來二嫂子這兒坐坐。你家女乃女乃在做什麼,可曾得閑?」話說著,人已經踏進了屋內。
鳳姐兒早就笑著說道︰「得閑得閑,就是不得閑,你來了也得閑了。」邊說,人也迎了上去。
「听听二嫂子這說的,我倒成了個惡客了。既如此……呀!」探春接口說笑著,眼波流轉,像是吃驚于屋內還有另外的人在,驚呼了一聲,方又用帕子掩住了口,眉宇間有些懊惱,不該這樣大聲說笑又驚呼出聲。
林靖也早就站起身來,回避已經是來不及了,于是就大方的沖著探春點了點頭,招呼了一聲,「三妹妹好啊。」
探春臉上紅暈已起了來,只是儀態還是大方,這會兒也不再用帕子掩嘴了,而是側福了福,「見過林表兄。倒是許久未見了。」
這話也對,也不對。
自這次鄰家兄妹北上居于此處,賈探春就時時去探望林黛玉,開始時,還是跟寶釵一起,偶爾還有四姑娘惜春。後來,這三姑娘就比旁人去得勤快些。黛玉跟林靖住在一個院子里,因此每次三姑娘過去,還會特意讓人去給林靖問好。而林靖這兒,或兩草或嬤嬤,來應著來人,也回問安好。只是,這些都是在丫鬟婆子間發生的。林靖跟探春並沒有見過面。
姑娘大方,林靖當然也不會扭捏,微微笑了笑。只是並不說話。
王熙鳳這做嫂子的也不會干看著,忙上來拉著探春往里讓了座。
林靖也不再坐下,笑著對鳳姐兒道︰「二嫂子。我這來了也有會兒了。不如就此告辭了。」轉頭又向探春道︰「三妹妹你多坐會兒。我就不打擾你們姑嫂說話了。」
鳳姐兒正想應了,不料就听見探春在邊上笑了,「呀,看來是我打擾到了表哥跟二嫂子的體己話了。唉!沒想到我還真成了惡客。這才進來,就讓林表哥告辭了。難道,我這已經讓人生厭到了見之退避的地步了?」
林靖略略抬眼看了看探春,這姑娘,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哎,雖說這樣玩笑說話在舊年也是有的,只是。如今到底是比那時又大了幾歲了。可,要說失禮吧,又算不上。
林靖倒沒覺得有啥。王熙鳳可是被這「體己話」給尷尬住了,畢竟,她有她的心虛。正在此時,平兒笑著端了茶上來,把茶往三姑娘手里一塞。笑著說道︰「三姑娘是越來越會說笑話了。且喝口水,歇一歇。繼續說,讓咱們二女乃女乃也听听,什麼才叫做伶牙俐齒呢、巧舌如簧呢。」
說完,又到林靖跟前,「林大爺,也給你換一盞茶吧,你才說春茶秋茶的,咱們二爺也才弄了點兒秋茶,你給點評點評?若吃得好,就給您都帶了回去。想來,咱們二爺也生不了那樣明察秋毫的舌頭,白留著也廢了。」
「撲哧」鳳姐兒早已經緩過來了,這會兒也合著唱雙簧,「好你個丫頭,倒拿著你主子的東西作人情,可不得了了!」
林靖看著這情形,又看著平兒背著人時對自己露出懇求的樣子,也就沒再多說什麼,順勢坐了下來。
這三人坐著,說話的也就只有那兩位,無非是些瑣碎事,林靖只是笑著听著,一言不發。只是有人並不想如此。在又吃了回點心後,探春就像林靖發話了,「這些日子去跟顰兒說話,見她氣色一日比一日好了起來,這就是因為有哥哥在身邊了?讓人也跟著高興。」
這話,林靖也不好當啞巴了,但也不過略略說說,客氣一下,再感謝人家關心一下。看看有一會兒了,林靖再次告辭,這回說是還有功課要做呢。
王熙鳳也不好再留,這就要送人。沒想到探春也站了起來,說是今兒個還沒有去探望過黛玉,這也就一起過去了。
要說剛剛見著林靖時,探春還會紅一下臉,可這會兒,已經完全不見瑟縮,落落大方。像是別人若有什麼想頭,反倒是不該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了。
林靖好奇的看了看這姑娘,這都是怎麼啦?
探春看著落落大方,其實手心里早就汗濕了。
前些日子,趙姨娘讓人找過自己,太太也找過自己。雖說,自己其實不該這麼做,只是身不由己。自己不過是個抱在太太跟前的庶女罷了。況且,這也委屈不了自己。眼前這人,還真是很不錯的。若真成了,可是讓人欣喜的好姻緣。只是,對于二姐姐跟四妹妹,心中有許多尷尬。
只是,這林大爺到底是書香門第,讀書人出身,于規矩上講究著呢,自己往那院子去了多匝回,愣是一次都沒說上話。
于是,才有了現在這事情。
這也是姨娘听說林大爺讓鳳姐兒派人請去了,忙過來自己處,讓自己找鳳姐兒說話。趙姨娘雖然語焉不詳,也沒確切說什麼,只是在探春面前卻走不了幾個回合,就讓探春模出個個大概。
探春面上不顯,半推半就的,只說是听了姨娘的勸,跟鳳姐兒加緊走動,變得更熱絡些,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見了林靖說些什麼,怎麼說。這得多少的度,不能多一份,讓人覺得自己輕佻沒有規矩,也不能少一份,弄得冷冰冰顯不出自己的好意熱忱。
現在,這面上有多大方,心中就有多少緊張。
王熙鳳愣了愣,馬上笑道︰「听三姑娘說的,我倒是要臉紅了。只是等下我還真月兌不開身。來來來,平兒,你且隨著林大爺三姑娘走一回,把那秋茶也帶上。林姑娘也是個愛茶的,讓她也嘗嘗。省得留在我這兒,落個牛嚼牡丹的丑名。」
雖說,探春還是帶著丫鬟的,但王熙鳳這作為嫂子的再派個人跟著,這樣,也多少緩和一下。
林靖也不管這些計較,只是笑笑,稍遠些跟在這幾個女子的身後。反正,只要人沒有挑明白,她就是不懂,不明白。若有人敢挑明,哈,難道忘了她還在孝中不成?即便是過了那服喪期,這事情,還得她自己作主。當然,林如海身前給弄得那個迎春,是個麻煩,父母之命啊。
這樣不咸不淡的跟著,直到回了林靖的院子,就此分開,探春回眸一望,那眼中幾許深意,倒是讓林靖心沉了沉。
搖了搖頭,把那些亂其八糟的想頭拋開,林靖倒是在書房中有悶到了晚上。收拾了東西,碧草才過來回事。
碧草懷里抱著個包袱,林靖看了挑了挑眉,听者碧草道︰「主子,這是璉二女乃女乃給咱門的秋茶。只是,主子,她們可是包裹拿錯了?」
說著,就把那包裹放在了書桌上頭,開始揭包袱皮。才揭了一半,這透露出來的光頭,就把林靖的眼神吸引過去了。等全部打開,林靖才好笑呢,這哪是什麼秋茶啊?
里頭是件石凍子擺設,雕的是蟾宮折桂的樣子,做工細膩傳神,典型的蘇工精品。這還不是最最難得的地,這麼大件石凍子,竟然是田黃的。
林靖細細賞玩了會兒,才讓碧草收起來。這不是包裹錯了,這是王熙鳳給的好處。既給了,那就收著,若林靖不收,王熙鳳才著緊呢。
跟馮紫英打了個招呼,至于張先生如何看診,那主僕又是如何互相假扮身份,就不用林靖操心了。
而三姑娘的這出,在府里根本沒有人說什麼。三姑娘倒是跟黛玉日日親近起來,看得寶玉又是心中長草,也是日日不落的過來。不過,寶玉再怎麼混日子逃課,也有窮盡的時候,特別是賈政有間歇性開始關心起他學業的事情。
天氣一日日的寒了起來,隨著冬天的日漸寒冷,這一年又要到了底。
過年,是件極喜慶的事情,不光是榮國府,榮寧街,這普天下都該喜氣洋洋的。只是,越是這個時候,林家兄妹倆就越有些個淒涼。
越到年底越是事多,自進了臘月,先有臘八,而後冬至小年,祭祖祭灶,除夕守歲等等。;老太太倒是有心拉著林家一起過,可這回,林靖一點不含糊的拒絕了。別的先不說,這祭祖如何能一起?還有,林家現在是重孝,這忌諱可不是一般二般的。
磕磕絆絆的,林靖總算對著黛玉過了個憋的話的年。
只是新年的第一天,人才煮了湯圓要吃,就听見門房急報,宮里派人出來了。
(謝謝Chieh-Ching童鞋以及毒你萬遍童鞋的平安符,抱住飛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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