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靖就坐在那兒微笑著跟王夫人嘮嗑,說著些日常作息讀書練箭什麼的,王夫人問什麼,林靖就答什麼,半句不見題外之話,也不見半分的焦躁。
林靖穩得住,王夫人卻是繞不下去了,心中暗罵了一聲小畜牲,原本想著那小畜牲因為他那奴才舅舅,听了自己剛才那些半含半露的話,再怎麼都會探問,那這樣一來,就是他來求自己了。如此自己就佔了上風,正好做出難為樣子,那小畜牲不是也說了,他總要顧念香火之情,那時,還不由自己拿捏,應了自己的要求?
可如今這小畜牲卻能忍住,倒叫自己耐不下去。只是現如今,若自己提起那奴才,倒好像不太好了,多少有些訛人的味道了。
如此一想,王夫人就拋開那原先的想頭,既然那奴才的事情用著不順,那就先放一邊去,自己就直奔主題,當面堂而皇之的借銀子。做長輩的這樣開口,這小畜牲又要顧著面子,又要講究讀書人的風儀,想來只能應下了。
這樣想著,王夫人就笑著開口了,「今兒個麻煩你過來,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今聖上英明,又以仁孝為先,下了那麼個恩典,你也知道的,咱們家也開始造省親別院了。這為了聖上和宮里娘娘的事情,再怎麼鋪費、怎麼浩大,也是應該的。只是這樣一來,雖然咱們榮國府積年已久,這周轉上,一時也有些不太靈便。」
王夫人嘆了聲氣,「俗語還說呢,一個好漢三個幫。好在,咱們榮國府還有一干至親至近的親戚。想來,這些日子府里的話,你也是听到了。你王家舅老爺給聖上和娘娘出力了。還有你薛姨媽家,他們家可也是孤兒寡母,蟠兒那孩子還小,不過也出了好大的力氣,一下子拿出了二十萬兩。我這心里,又是慚愧,又是感激的。我也在覲見娘娘的時候說了這些親戚的忠心和仁義。」說著,王夫人還拭了拭眼角,像是連自己都被自己感動了。
這一番話,說得倒是不錯的。有情有禮,有皇家大帽子,還扔下了誘餌,暗示著以後娘娘的恩典,若是不明究里,還真會感動一把。
林靖點了下頭,道了聲甚好,卻也沒有接口。
王夫人原以為自己說了這麼些,這小畜牲怎麼都得表示一下。卻沒想到這人只是點點頭到了聲好就再無它話,真不知道是讀書讀呆了听不懂人意思呢,還是故意為之。
只是如今,就算是鐵公雞。王夫人都打算把它個一身毛來,怎麼會被這樣子打擊到?
王夫人一臉慈善的看著林靖,笑著說,「今兒個這話。我也是想了許久,要不要跟你說的。要說,靖兒你也是個苦孩子。也無父母指點,如今住在咱們家,也不知道有幾個人是真心疼愛于你的,我若是再不說,也就枉費了我平日疼愛你的心思了。」
「這話,也是甚難開口,罷罷,為了你,我也就為難一次了。」王夫人滿臉的為難,開口說的話,卻是那麼的無恥,「你父親,是這府上的姑老爺,雖然他跟你母親都已經作古,可你跟你妹妹還是這府上住著,你們林家是榮國府至親的親戚,這情分,是斷不了的。如今咱們榮國府的親戚,除了破落戶,都那麼有情有義,而你林家卻什麼都沒表示,這在別人,會怎麼看你們林家,怎麼看你?」
「這話說得不好听,可卻有躲不過去,我若不說,就不是真的疼你了。人情世故,你總要顧忌著點兒的。雖說你年紀還小,可總要撐起一個家的,總不能因為年紀小,推個不知道,就混過去了。」王夫人一臉我為你好的樣子,差點兒沒讓林靖吐了,真沒看見過要錢要的這麼理直氣壯還是為你好的。
林靖運了運氣,壓下了那些反胃,笑著說,「如此,倒是難為二太太了。既如此,那回頭,我就讓人送五萬兩過來。」林靖也不說不給,為了釣魚,總要有誘餌的,況且這些誘餌,還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來的。
王家給了多少錢這府里早就宣揚出去了,王夫人沒想到自己說了這一車的話,還說了薛家給的錢兩,暗示了薛蟠沒有林靖出息,這林靖只說了這麼個數,這點兒哪夠啊。
王夫人胃口可大著呢,這會兒嘆了聲氣,說道︰「其實,你若真的給我送銀子來,真正為難的,還又是我了。照理來說,你這個無父無母的孩子,給我送銀錢過來,我哪能收啊。只是若不收吧,好像又是我看輕了你,你就是再小,那也是林家的家主,頂門立戶的。再者,王家,薛家,送的銀子,我都收了,為何你們林家的銀子,我卻不收了呢?所以,既如此,我也不把你當孩子看了,你這兒,就是林家,跟王家,薛家,一樣的。想來,靖兒也不想別人看輕你吧?」
王夫人的這番話,說得可夠明白了,還沾著不能輕視親戚的話,明明白白的表示,林靖這五萬,可真不夠看。說著,王夫人看著林靖,想著這小崽子裝糊涂的本事,一咬牙,再多說了一句,「哎,要說別的吧,薛家可也是孤兒寡母的,蟠兒還沒頂事,你那薛姨媽給我送來二十萬兩的時候,我真是不想收啊。只是你薛姨媽說了,要說出力氣出法子的事情,他們薛家現在還不能說能夠幫忙,可說到銀子,擠一擠總能擠出一些來的,讓我萬不能因為他們孤兒寡母就看輕她。也要在外人面前給個臉面,他們薛家,還是那金陵好大雪呢。我只能收了。想來,靖兒也是一樣的想法吧?我想著林家可是列侯世家,書香門第,比之別人,只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王夫人這話說得可是不要臉透了,薛家送了二十萬兩,你林靖總不能連這個數都不及吧?這最後一句更是雙關,難道說林家列侯之後,書香門第,連個皇商都比不上?
不得不說,王夫人把那著讀書人的傲氣,對家世、家族的看重,對臉面的重視,以及視金錢如糞土的清高,拿捏的一分不差。
可惜,就算王夫人拿捏得再好,可踫上的偏偏是林靖。
林靖可是在後世里成長鑄型,在社會上模爬滾打過,這時代讀書人的某些價值觀,她並不認同,只是面上裝的而已。而且,不管是家世還是家族,對她來說都沒有歸屬感。如此,怎麼會在乎那些?
最主要的,如今這場談話,也是林靖絲絲入扣,暗里引導了好久的。
對于王夫人來說,這些話是她逼迫林靖多掏銀子的利器。可對于林靖,只是沖鋒的號角。
只見林靖一臉感激地看著王夫人,說道︰「多謝二太太您指教,令靖如夢初醒,才知道,人情世故,還有這樣的說法。原來,您提點我給銀子,卻是為我好,若不收我銀子,才是看不起靖,也看不起林家。」
這話說得王夫人差點兒一跟頭,雖然她話里話外就是這個意思,只是剝去了粉飾的言語,就變得這麼難听。再看看林靖臉上的感激,以及語氣中的誠懇,卻讓她發作不得,只能暗暗憋氣,哼,就算給這小畜牲口頭上討些便宜,可這小子卻得真金白銀的掏出來,罷了。
哪曉得林靖接下來,話鋒一轉,說道︰「二太太如此關心愛護靖,拼得為難,也要提點靖人情世故,如此,若靖在二太太跟前再藏著掖著,也就太對不起二太太了。實不相瞞,如今靖實在是拿不出什麼銀子來,林家,也沒了以往那麼多產業。」
王夫人一听這話,眼楮就瞪大了,這小畜牲竟然跟自己哭窮?這個不是念念叨叨著什麼仕可殺不可辱的嗎?怎麼就會哭窮了?
又是算計這個又是算計那個,還說了那麼大車子的話,又給這小畜牲嘲弄了一番,沒想到這小畜牲竟然不顧讀書人的體面,不顧他林家的體面,開始哭窮了,再好的耐性,到這會兒都磨了差不多了。
王夫人嗤笑一聲,「沒想到,書香門第,也會落到如此,之乎者也,也會滿口瞎話。靖兒,你現在這話,說得不太高明。」王夫人這時心里急轉著心思,若這人真不要臉面了,憑那余信,還能從這人身上挖出多少來。
林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這事情說來,二太太不信,只是既然說要跟您說實話,就再無欺瞞的道理,靖可以對天發誓,二太太可以去姑蘇揚州打听打听。至于怎生如此的,靖只能說,那是先父的安排,靖實在是不好多說什麼。」
王夫人听到這話,不由心中一動。那年接了林氏兄妹進京,王夫人也是盤問了賈璉許久。林安變賣林家祖產,這事做得雖然低調,但也不是就瞞著所有人的,賈璉也听到了一點兒。王夫人听賈璉說了,還不放心,又派了自己的人南下,才知道那傳言不需,林家一時間竟然賤賣的許多祖產。
如今,這小畜牲如此發誓,那麼,錢真不在他身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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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的說,茶寶瞞著茶,聯合委員長定了個小蛋糕,很小的,但是是她省下來的零用錢。好茶明天一定要大吃一驚,然後大口啊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