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切莫說這些話,咱們,也不要動這個心思,何必上門討沒趣呢。誰說高門之女退避三舍了?那只不過是那些人家疼女兒罷了,可還有別樣的呢。您再看看那兩侯史家!跟他們家那樣的,怕是也不少吧。」
說著,寶釵苦笑了一下。不說這些,就說自己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有那個行事顛倒的哥哥,以及以往自己種種的算計,就不不知道那人看透了多少。
自己可以忍耐著嫁給寶玉,是因為自己已經看透了寶玉,無法在對寶玉心起波瀾,所以才能在榮國府這一片腌中,算計著過日子,盡量讓自己過得好點兒。
可自己卻無法忍耐那人對自己的看透,更無法想象跟那人算計著過日子,那,是一種褻瀆。
寶釵想出了神。薛姨太太看著女兒,心中更是難受,那林靖,哪里就那麼好了?也罷,既然女兒喜歡,自己還是得想想法子。
林靖听黛玉說榮國府的姑娘和薛寶釵都婉拒了,就有點兒愣,等那去請人的婆子過來把經過一說,林靖听著寶釵那些作為,細細一品,點了點頭。等隔日在看到所謂寫個黛玉的書信,笑了。這個寶釵,簡直就是為內廷後/宮而存在的,如今她那條青雲路斷了,那自己,要不要作為她的好風呢?
這個事還不急,反正現在還在國孝,林靖有時間可以好好想想。其實包括衛若蘭、柳湘蓮的親事都不急,只不過,林靖不想讓好友這麼吊著難受,生生地耗費他們的心力而已。
約定的日子,四姑娘倒是被寧國府裝車送了過來。惜春即便是心中極不痛快,可到了林府,她也強撐了起來,不肯失了自己早已所剩不多的體面。
黛玉在榮國府的時候。惜春確實跟她還好。其實,這兩人的身世才堪當,都是嫡女,又都是寄居在別人家。不過,惜春的境遇要比黛玉更好,她好歹還有個嫡親哥哥,而她父親也只是避世而已。
只是這會兒,惜春看著黛玉,想著自己,不由悲從中來。自己是被嫡親哥哥給坑了。而黛玉,看著這起色就比在榮國府好多了,人也不再是渾身長刺了。只有真正舒心了,才會收起那些保護自己的刺,甘于被人撫模、保護。想來,林表哥就不會那樣待林姐姐的,可自己呢?
惜春終究還小,這一番感觸,不由就帶到了面上。黛玉見了。不由說道︰「這可是怎麼說的,四妹妹才剛剛定了親,你那人,听哥哥說是他好友。人品相貌都是上上的,你且想想將來的好日子,就算現在心里有些什麼不愉快,也要看開些。」
惜春听了。半天沒說話,只是等開口時,卻是冷嗖嗖的厲害。「姐姐不用在我跟前提那些,想來你也是受人所托,來勸我的。只是我主意已定,再沒有更改的了。姐姐還是省些力氣吹粥才好。」
「這親事在你們看來,再好也不過了,可我卻臊得慌。只一想起來,就覺得臉上的皮都沒有了。我好好一個干淨的女兒家,何苦也被帶到污水潭子里?今兒個當著姐姐的面,越發說說清楚,也省得姐姐再費力氣。我就是要出家做比丘尼,從此舍得這肉身的骨肉親情,也別叫那些污糟帶累我,我只一心禮佛,再無其它。」
黛玉越听越驚,怎知竟鬧成這樣了。
寧國府的事情,林靖並沒有跟黛玉說得太多。不是她不想,而是怕黛玉嚇倒了,畢竟這是個女子羞于言嫁的社會,那些規矩、標準,就放在那里。只是林靖也模糊的跟黛玉說了一些,讓她知道,這門親事,來得不光彩。
黛玉知道按著惜春從小的心性,並不會痛快地就這樣認同了,可沒想到惜春會這樣說,當下就有點兒回不過神,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而惜春痛快的說完後,坐在那兒直直地看著黛玉,眼中,竟然還有中發泄後的得意?
只是這時候,忽然窗外一個聲音道︰「說得好!不過,只是出家怎麼夠?」
黛玉赫然抬頭,才發現,不知什麼時候,這屋內,再無用旁人,就只剩自己跟四姑娘了。而窗外頭,那聲音,分明就是哥哥在那兒!
林靖並沒有停下,繼續道︰「叫我說,真要顯得干淨清白,光出家怎麼能夠,當時就該死了才好。」
「真以為出家就好了麼,從此就舍得骨肉親情就干淨了?卻不知,你那肉身,來于父親的精血,母親的骨肉,十月懷胎辛苦養成,自落地,你就是欠著你家里的了。你要出家,卻還欠著家里最最重要的這些,就不打算還了,舊賬未清那你又有何面目說自己是了斷了?人家哪吒,還知道剔骨割肉還給父母呢!」
「你說你是干淨的清白的,看不上你家里的污濁,怕帶累了你自己,這我也覺得不錯。只是,你想過沒有,從小到大,吃了多少米糧,穿了多少衣裳,有人服侍,辛苦教養,這些,是打哪里來的?你是干淨的,可你吃的喝的,卻是那賈家的。那賈家不干淨,弄出來銀子養你這麼大,你又干淨到哪里去?」
「好,你干淨不干淨,欠不欠你父母的命,欠不欠你賈家的撫育,都跟我沒關系,那是你們賈家關起門來自己的事情,你拼著拖欠也要出家也好,還骨還肉與你父母也好,都是你們自己的事情。我只問你,你,你哥哥,欠衛若蘭的,你們打算怎麼還?」
「衛若蘭不過是吃回酒,就攤上這樣的事情,你別說這是你哥哥做的,跟你沒關系,你哥哥是賈家的,養著你的,你吃著賈家的米糧長大,你哥哥做的事情,就真跟你一點兒關系沒有?」
「這個也可以先不說,咱們只說說,當初出事的時候,你要干淨,就該直接去死了,何必拖著賈家養大的肉身留著賈家給你的命,說著出家,說著干淨不干淨?你若當時就死了,衛若蘭也不必基于道義,上你們家提親了。」
「現在倒好,衛家提親,你家也點頭了。你在這兒說什麼出不出家的,須知,若你真出家了,或者尋死覓活的,這京里,該怎麼說衛若蘭,改怎麼說衛家,他們家的體面呢,他們家的清白呢?」
「別說跟你沒關系!這是被你拖累的,被你們賈家拖累的。你們賈家欠他的,欠他們家的,你也是姓賈的,就真跟你沒關系?你哥哥做了丑事,你當時不死,人家好心,到頭來卻要如此受累,你只一心求你自己的干淨,卻拖累人家如此,你就真能干淨的置身事外了?」
「你這是禮的什麼佛?佛家不是最重因果嗎?你這樣的去禮佛,只怕菩薩都被你帶累得不干淨!」
「四姑娘,賈氏惜春姑娘,你且說說看!」
窗外,林靖的說話一氣呵成,字字清晰,令人發聵。屋子內,半晌沒有聲音。
黛玉半張著嘴,震驚到無以加復。一直明白哥哥是個不簡單的,卻總因為他那微笑謙和的樣子,讓人以為他也是個溫吞的,卻不知,他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這麼直截了當地讓人去死,最後連菩薩都不放過,真,真叫個大膽!只是,這話,卻也有道理,讓人不由細細咀嚼。
想著想著,黛玉忽然發現,自己原來很不孝。就像哥哥說的,自己這肉身,來于父親的精血,母親的骨肉,十月懷胎辛苦養成。其實,不等落地,就已經是欠著父母家里了。父母與子女一條命,總是希望子女能好好活著。沒有誰,生下孩子,就是為了讓這孩子日後時時啼哭日日郁結的。可細想自己以往,卻是怎麼活著的呢?
這一想,黛玉就覺得臉上身上發熱。自己當日是怎麼想的?又為寶玉留了多少眼淚?現在想著就覺得難堪。只是當初是怎麼回事呢?那些道理,好像以前哥哥也說過類似的,只是自己沒怎麼听。現在想想,真叫個不堪回首,可當時,自己的腦子呢?
黛玉不知道,其實有時候人的眼界才是要緊事。當初她在榮國府,日日與寶玉玩耍在一處,眼楮,只看到這點兒,所以會還淚于寶玉。而現在,眼楮早就不止看著那點兒事情了,當然也不會就如舊時那般動不動啼哭了。
黛玉正出著神,就听見「哇」的一聲,回神一看,卻是四姑娘惜春在放聲大哭。這一哭當真是天地變色,瀑布湍急,只把黛玉嚇了一大跳。
可待要勸吧,黛玉又覺得這位現在未必听得進去。于是,就這麼看著惜春痛哭,時不時還遞個小手帕啥的。哭吧哭吧,把心里的那點子不痛快哭干警了才好。
其實,叫林靖看,四姑娘的堅持,其實不堪一擊。沒經過事情的小姑娘,受到傷害總會有個反彈的,然後讓她看清楚事實就,想來就會好一些。真正的麻煩,不在于惜春嚷嚷著不嫁,而是嫁了人之後。
(紅樓強拆辦工作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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