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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女帝問戰
方章氏看著自家的斷壁殘垣有些氣餒,適才帶著小小子去韓家那邊看過,幾乎完工。確是如秦小豬所言,年前是可以住上新房的。反觀自家,一家工匠做兩家活計,自家又不是個嚴苛的,工匠就緊著張旺家先來。可這事也讓人說不出什麼來,原本由衙門班頭定下這事後,是由兩家自己和工匠商議具體事宜。只恨自家疏漏,見那工匠不富裕還多擔了份銀子,只望她做事盡心些好叫自家早日得回老宅。真不如當初硬氣點不听方舉人的說辭,把事情交給秦小豬做了。
提到秦小豬,他又想起前不久探視過後就又匆匆離開的秦八角。秦八角過來時,方明德去了州郡報名會考,兩人沒見著。方夫人听聞消息,倒是從書院趕了回來。幾人說起秦小豬替了錦兒的事都不禁唏噓,方章氏仍是有些不相信的。那小豬這麼柔弱一個小人,怎麼膽敢去從了軍。她不知道那里不是好耍的,是要掉腦袋的地方嘛。方夫人卻為秦小豬此舉擊節相嘆,有些悔不該錯失結交的意思。又向秦八角坦言自己對于沒幫到樊家很是羞慚,不知如何面對。
秦八角听了幾下里故事,也知道這事的癥結何處了,卻沒有說明給眾人知道。大局已定,再說些倘若如果假設,或者帶有責備意思的話,不過是叫這些人愈發難忘過往。不如說些鼓舞的言語叫人看到些許希望,事情總有過去的一天。便又拿在樊家的說辭勸方家人寬心,方章氏听了面上神色大定,方夫人猶有些難色。
秦八角走時,方夫人去送她。只剩了兩人時,方夫人才和秦八角說了她的煩惱,卻是事關方明德。這個方舉人如今越發不像話,薄情寡義,凡事到了不通情理的地步。秦小豬走後,樊家人托人把這消息帶給方家眾人。方章氏第一個哭了,方明德卻大放厥詞,說什麼此事不妥。當時送信的人還在,方夫人猜到方明德後面話里的意思,打斷了沒叫她再往下說。待人走了,果然方明德又道,錦兒是個小丫頭,請人替代也就罷了。如何卻是這秦小豬,真是妄自尊大、匪夷所思,竟然也不和人說道,便半夜下藥跑了。
又說秦小豬如何不堪,深恐日後這替打的事情敗露,叫她這舉人娘子難做,竟說什麼今後此事權當她不知道好了。言辭荒謬,想法匪夷所思,叫人憂心她的智商情商。方夫人說完對方舉人的擔憂,秦八角也覺得這麼個人挺叫人頭大。只是這其中家務事居多,外人不好置喙。只能泛泛說些寬慰的話,又道舉人只是隅于一地久了,平日里又不如何見人,有些事情一時不明白也是有的。等日後見識多了,自然人會成熟,看待事情也會有變化。方夫人也只能嘆道,但願如此吧。
說起方明德要年初去京城連考會試,怕是與樊大郎的婚期會提前,如今秦八角和秦小豬都是沒法觀禮了。听出方夫人言辭間頗多遺憾,秦八角哈哈大笑。說她可是早就送過禮了,秦小豬那份也送到樊大郎那里了。她把秦小豬得的那份賞銀交給樊二郎,就是有叫他們需要時自行從中取用的意思。反正依著她對秦小豬的了解,那小豬是不會在意的。看方夫人被她調侃的有些不好意思,秦八角才又換了副顏面,勸方夫人道人生諸般際遇往往是可遇不可求,可以期待者不過就是求個放心罷了。何謂放心,得之不以物喜,失之不以己悲爾。
她和秦小豬不能參與這件喜事,固然有些遺憾,卻也不會如何掛懷,也希望方夫人不要怪罪她二人才好。方夫人听話听音,知道秦八角面上說的是方樊兩家的喜宴,內里卻是在勸自己凡事看開。比如方舉人的事,比如大火燒了房子的事,比如兵役一事沒有幫到樊家的事。道理方夫人其實也都明白,只是臨到自身便有些施展不開。如今叫秦八角說破,心底一片清明。方夫人肅然向著秦八角長揖,口中謝道謹受教。她這般鄭重,把秦八角嚇了一跳,忙伸手扶了。又說了些來日再見的話,二人才不舍分開。
方章氏的煩惱是年底就要迎娶樊大郎,自家房子最多只能蓋好一進院子,這還是方夫人後來與那工匠再三協調的結果。那工匠私下和方夫人說此事不是她不上心,實是張旺那邊催的急。又暗示張家是她和她家舉人都不能開罪得起的,便是方家對上只怕也要退避三舍。這話把方夫人膈應許久,什麼叫得罪不起張家。難不成我方家就是個軟和面人,叫人容易拿捏嗎。方夫人是個內斂的,也不欲與這匠人一般見識,又有秦八角那番說辭在先。便也不再說什麼,只是拿好言語叫那匠人在自家多用心。
方章氏的第二個煩惱成了親,方明德便要即刻去京城,新婚燕爾卻兩下里分居。雖說會試在春二月里,但本地距離京城路途遙遠,花在路上的時日也不短。又要留些額外時間應對意外情況,最好到了京城後還有空閑賃下屋舍休息適應環境。如此一來二去,從現在起方明德可以呆在家里的時間就少之又少了。雖然平日方舉人為著學業,一天里在家的時候也不多。可要離了那麼遠去,卻是從沒有過的。何況過去方明德不過是一家子頂小的丫頭,成了親她就是樊大郎的娘子。若說丟下家人求名逐利不算什麼,丟下年紀輕輕的夫郎就叫人有些不忍心了。
等秦八角跟蔡玉琦到了京城,那邊方樊兩家的親事也開始操持起來。樊二郎對去方家求援那日方明德的表現頗有微詞,事後也沒對樊大郎和錦兒說,卻自此心里有個疙瘩解不開。
本朝皇女略有些歲數便有授官,成年前都是些虛餃,出閣理事也不一定便有實務。只日後視個人能力再行拜除擢遷,或改授他官。三皇女姬圭幼時得授環衛官,就是並無實權的官餃。十六衛環衛或由宗室充任,或用來做武將的賞賜恩典。待到三皇女長成,遙領淮南東路觀察使。後來她以宗室之身參加武舉得中,實拜兵部侍郎,才算有些正事做了。姬圭的兵部侍郎和太女的京城府尹品級上雖相差不大,但一個是部門副手、一個是府衙主官,便先自有了高下。再說兵權早歸了樞密院,兵部如今管的不過是儀仗、鹵簿、武舉、義勇弓箭手等。如此,三皇女這個侍郎也就不那麼顯眼了。
再說那日三皇女到女帝那里求能領兵的差遣不得,後來從姬璞那里拿了個餅子也沒如何安慰了她。從女帝的書房睿思殿出來,就往西往南穿過宣德門,垂頭喪氣地回兵部衙門。過得一會,聞得女帝召集二府三司三衙主事者及六部尚書商談北面用兵之事,也叫她一同入宮旁听。姬圭這才復有喜色,跟著各部上官和來人轉還大內。到了大慶殿前面見到太女和二皇女前後腳來了,忙前迎幾步與之見禮寒暄。太女也是笑臉相對,又對六部各人略說笑,便叫眾人與她一同覲見。等到了地方,就看到四皇女和五皇女早到了。後者是先前正在附近的天章閣找書,前者的府衙還沒裝點好,如今還在宮里蹲著,所以她兩個來的快。
今上叫人都到垂拱殿候駕,等人都到齊了。幾名侍從宮女引路,女帝也到了大殿。諸人都是文官,就按品級站了,女帝便開口以兵事相詢。俗話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這班文官多不知兵。縱然讀過幾本兵書,可戰爭是門實踐科學。只紙上談兵,您能比得過趙括嗎。三皇女听著大臣們的奏對,覺得大大狗屁不通。官家實在問錯人了,問這些人不如單個只問她。可是這里站的許多都是朝中耆老,又見其他皇女都一臉若有所思听著,她也不敢亂動。勉強听了一會,才明白女帝是在問什麼。
術業有專攻,戰陣有事問將帥。然戰爭本身並不只是殺戮,兩個勢均力敵的國家打仗,勝敗可能在廝殺之前就已經決定了。便如頂尖高手的對決,雙方招式高妙可能都差不多。如此誰的內力渾厚悠長,誰就更有勝算。國家之間的征戰消磨的是綜合國力,說白了,誰扛得住扛到最後誰就贏了。這話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卻很是不容易。
首先戰前要籌備大量糧草、軍械、兵馬,這條叫姬圭誤打誤撞,差不多實現了。
其次,戰爭期間,國家仍需要源源不斷地供給支持前線。不光是各種物質人員上的支持,還有無形的政策、大政方針上的支持。底線是國家安定,朝廷沒有大的變故。如果前線正打著仗,國家領導人身故,舉國動蕩,外地不攻自破。此時若是能及時上位個英明帝王,那麼全軍或可再戰。若是上台個懦弱的,像是以前那位打勝了仗還賠銀子的傻缺,就叫人郁悶了。這還只是最高決策者一人可能帶來的變數,戰爭需要全國上下朝廷內外協同。如果文武失和,平章事、樞密院、三衙三司各自為政,這個國家就要被她們玩壞了。
比如樞密院只關注調兵遣將,今個打哪、明個打哪,渾不在意國庫家底。三衙拿著拿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做擋箭牌,愛咋地咋地。三司只顧哭窮,胡虜打到家門口國祚傾覆也不管。至于尚書門下六部,又各有各的盤算。那麼這種情況下,平章事主人就只能心髒病高血壓,頭疼中風,對著眼前爛攤子哀嘆回天乏術、報國無門了。
便是僥幸仗打勝了,你道就萬事大吉了嗎。錯了,勝利果實怎麼分,誰要被踩下去、誰要被捧上來,誰要被抹黑、誰要被洗白,大事小情全都是叫人煩心。如果戰敗,那就更淒慘。首先要看敗到什麼程度,若是叫人打殘了,打進國度。朝廷若是沒有成功流亡,則國家社稷就算完了。如果還差一點,或可以委屈求和,歲歲納貢,年年入朝。再送些宗室子弟結為姻親,江山也可勉強維持下去,說不定臥薪嘗膽將來還有崛起之日。
倘若是只輸了一時一地,臨陣換將也是有的,只是朝廷上免不了要費時費力論辯其中是非短長。然觀猛虎食人不立馬救助,定要先找個事故責任承擔方出來,等這些閑人確定了是動物管理員的責任大,還是那游客投食不甚的責任大,人早沒了。等廟堂上的看客斗完了嘴皮子,大軍也在吐沫星子里上下人事難安、統帥不協。泰坦巨人空有形體沒有大腦指揮便是食肉一堆,打起仗來損失可想而知。
女帝問的就是這些了。問得就是朝中諸人可願求同存異、協調行事,有什麼意見挑明了說。事先大家說個七七八八,不要到時候互相暗地里使絆子國力內耗。(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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