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牡丹花最是美麗。
人人都道花中君子惹人憐,牡丹驕奢染艷俗——他卻是獨愛于牡丹的那一抹富態貴氣,能夠花開時節動京城,惹來無數羨艷無數愛戀的怕也是只有牡丹了。
洛茗想,自己果然是有些失控了。
嘴角噙著那一抹笑意,久久不能褪下,便干脆就這般尋著花香而去,這個時節的牡丹花糕,怕是用最新鮮的牡丹花瓣花蜜做的,而非香精或者花干,甘甜和清香,遠遠不是那兩種能夠比得上的。他想,小表妹一定會喜歡的。
似乎,真的很久未得以這麼開心了,連著漸漸陰沉下來的天色也變得格外的舒適。買來花糕,卻並沒有返回花將軍府,信手拈來一片樹葉,漫步于他們時常游玩的這片草地,沿著河岸。突然想起了那嬌小可人的女子曾經在這里放生了一只小小的魚兒,那般輕柔而慈悲的容顏,溫潤如玉的之間——一切都開始不真實起來。
嘴角的笑意漸濃,看著河里自己的倒影——天!這笑得這般傻兮兮的人莫要是他!可是那對標志性的酒窩窩是不容錯認的。
他忽而又想起了自己的小表妹似乎極喜歡他的酒窩窩,心底便又軟下了幾分,那河里的倒影究竟成了什麼模樣,便也不那麼在乎了。
現在,誰也不能影響他的好心情。
卻是听得天邊傳來了一聲驚雷,聲音極大,來勢極猛,見得一道刺眼的白光狠狠的劃過了天際,似乎就要這般生生打斷將天空給剖開,緊接著便是震得人耳朵也生疼生疼的雷鳴。這雷雨來的猝不及防,一點一滴打在他的袖子上,衣領上,印出了斑駁的痕跡。
他素來都是極愛干淨的,說是有潔癖也不為過,可是現下見得這般,心底忽然便滋生出了一個有些瘋狂的念想——似乎有一匹野馬,正在心底狠狠的掙扎,欲沖破什麼奔馳一回——才能表達他現在的心情!他想要好好的發泄!欣喜若狂!
便就這般,在風雨中瘋狂的奔跑了起來。
春末和夏初的天氣最是無常,這瓢潑大雨很快將少年淋了個透徹,束得一絲不苟的頭發全數被打亂了開來,衣裳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筆挺模樣,但他嘴角的笑容卻一直未曾收起。最後回到了洛府,已經連天都快黑了。
在花家門口負責接送,最後卻被打發回來的那名小廝正在門口緊張兮兮的張望,見得如此模樣的洛茗,頓時嚇得大驚,兩腿一個哆嗦差點就軟了下去——也的確,洛茗現在這般的裝束也很難不惹起別人的懷疑!而後意識到這是自家少年,頓時嚇得小心肝也顫了兩顫。
「公子!公子這是怎麼了?」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卻突然見得少年嘴角的笑意,愣了愣。
「無妨,進去吧。」洛茗開口,就要大步往屋里走去,。
「這公子,這模樣」呵呵,他倒是忘記了,這副模樣要是去見母親,還真是有些不像話了,「快去幫我準備湯水沐浴。」
「是,小的這就去。」小廝領命而去,連忙給自家主子好好準備了洗漱湯水。
洛茗難得的有些傻氣,不好意思的將手中的花糕放下,卻是見得花糕早已被打濕得不成形了,粉紅色的顏色被雨水映透在薄薄的紙上,晶瑩的顏色滴落了下來,繪出了一個奇怪的圖案。
沐浴完之後,已經是到了晚膳的時間了,正要往大廳趕去,管家匆匆尋了過來,「公子,老爺請你去書房。」
似乎人的心情在過于喜悅激動的情況下,總是會容易忽視許多事情,洛茗未曾注意到管家的神色,晦暗不明。
他現在也是有事情要和父親說的。
洛家的家教向來嚴格,但父親也是極疼愛他的,這事情怕花伯父還未曾和父親說道,他想,他該先和父親分享一下這個好消息縱然就連父親也是知曉他一直鐘情于自家小表妹的。想到這兒,又忍不住有些羞稔,做兒女的這般和父母親提起這些事情終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茗兒,與為父對弈一局可好。」父親這般說道,他正坐在棋盤邊上,上面卻是一副已經下到一半的棋局。
洛茗笑了,便也順順從從的坐在了父親對面的軟墊上,不言其他,拾起了白子——
無言的交流,所有的思想情緒都傾注于此。
洛茗未曾發現自己的母親來過書房,靜靜的在門口站了許久,最終還是離去了,眸中滿是心疼
管家在門口候了許久,吩咐丫鬟們將飯菜熱著,莫要出聲打擾。他並不通曉棋藝,也不知道該是多麼激烈的棋局之戰,才會使得書房內的那兩人忘記了時間就這般一直靜坐著,琢磨著,廝殺著。
許久的許久,在他站的腿都有些發酸了,終于听得了老爺開了口︰「傍晚時分,為父見了你花伯父」
他猛然驚醒,瞌睡全然散去。公子似乎還在努力的琢磨著棋局,並未將老爺的話語听進去,怕是連老爺說了些什麼也尚且不能理解,只是恩了一聲,表示回答。
老爺又開了口,頓了頓,道︰「聖上已經下了聖旨,花將軍之女花繁景,溫婉賢淑,落落大方,賜婚于太子,七日之後完婚」
棋子落下,少年也只是輕輕的恩了一聲,表示自己听到了。
燈光忽閃,似乎有風兒吹過,飄飄忽忽的光亮不均勻的打在了兩人的臉上,身影搖搖晃晃,形同鬼魅。
管家獨自望著天際的一抹明月,怕是現在已經萬家燈火了,真的是有些晚了呢
似乎是好久好久,少年終于頓悟了父親話語中的意思,手中的一枚棋子正舉在半空,就要落下——身形卻是猛然一顫,听得「啪嗒」一聲,白色的子兒掉落在了棋盤之上,發出了一聲格外清脆的聲音。
回音一直在少年的腦海里環繞,久久,再不能散去。
這,便是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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