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秘書頭搖得像撥浪鼓,「言姐,是……秘書辦的,一大早往您辦公室里跑了好幾趟了。」
言諾抬手看表,正好八點半,上班時間,她沒遲到呀!
想來不如自己去一探究竟。
推開門後,便見一個身姿曼妙,氣質堪比林安娜的女人立在辦公室里,只是一轉過來臉,再一比較……還是比林安娜要差上好多丫。
見言諾進門,女子面上顏色並不好看,但總歸還是畢恭畢敬道︰「理事,我是秘書辦的秘書王琦,這是沈總讓您簽的一份資料。」
言諾疑惑地接過來,看一眼,是貨單。
貨單也用她來簽字?
「貨單這些不是直接沈總簽字就行了麼?媲」
王琦咽了口氣,才道︰「說是一定要讓您過目了。」
言諾坐下來細細查看了一下,發現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將信將疑地畫上了自己的名字,才見王琦像是松了一口氣一樣。
只是貨單簽完剛結束沒有十分鐘,王琦便再次造訪。
這次是一份新品設計方案。
言諾一拍桌子,「我倒是不知道,我這個理事管得事情還挺多的!連設計方案都要插上一手了?」
立在她前面的王琦臉上又白了幾分,言諾看在眼里,終于明白為什麼她一進門這姑娘臉色就不好看,無奈地抬手在文件上畫上自己的名字,言諾問她︰「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王琦說她是在兩個月前來的,剛剛成為正式員工。
言諾嘆一口氣,安慰她道︰「這些事情不是有意為難你,你可以先回去工作了,這份資料我親自送過去沈總那里。」
王琦終于解月兌一笑,連忙向言諾道謝,而後功成身退。
總裁辦公室里。
埋頭在資料夾中的男人並沒有看到倚門已久的言諾,或者說他是故意忽視言諾的。
只要目的達到了就行。
言諾沉一沉眸子,徑直走到他的桌前,將資料一把摔在他的桌子上,沈成予這才抬眸。
門外的助理听到動靜,知趣地主動闔上房門。
言諾冷言冷語先做攻擊,「怎麼?我這個理事做起來你總裁大人的工作,你是能清閑得了多少呀?」
沈成予捏了捏眼角,兩隊眉峰成一百四五度角始終不變,抽出言諾摔過來的那份文件看了看,便簽上自己的大名放在了右手邊,這才開了金口。
「我看你是挺閑的,不加班沒業務,還有時間去晨跑,就想著,是不是也該讓你分擔一下我的工作。」
「呵,這公司里的理事還有幾個,怎麼沒見你這麼‘照顧’的?」
沈成予放了身子,倚著椅子的後背向後一劃,將鋼筆帽闔上便一把扔在了桌子上。
里啪啦的聲音並不大,但足夠說明了他的怒氣。
言諾沒出息地軟了下來,「那什麼……我和Dennis之間又沒有什麼……」
沈成予偏著頭揉著額角,並沒看她。
「我知道你們沒什麼,我只是氣你為什麼沒告訴我,我是不講道理的人麼?」話說到最後時,他才稍稍抬了一下額頭,瞥她一眼。
言諾心里鼓搗了,你難道是講道理的人麼?最後卻也只敢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一定是Dennis出主意吧。」
言諾輕「嗯」一聲,「他說作為朋友我不守信用,當初說要帶他玩遍江海市,但是食言了,我想也是,就答應了他。」
沈成予嘆一口氣,說︰「算了……」停頓一會兒,又道,「晚上,陪我吃飯。」
「啊?」言諾驚道。
沈成予收了手臂,重新回到桌前,看著言諾耐心地又重復一遍,「晚上,陪我吃飯。今天申婆婆去檢查身體,會晚一些回來,我在上次的那家粵菜餐館定了位子。」
言諾想也不想,就道︰「不行。」
「為什麼?」男人果然又將剛剛舒展了的眉毛皺成了鈍角。
「因為……我已經有約了。」
「是誰?Dennis?」
言諾一只腳已經下意識地朝向了門口,揚著下巴道,反抗基因又翻涌了上來。
「不要你管!」她說著,另一只腳便跟上,快步離去。
以她對沈成予的了解,他這個時候必然不會沖出來的,月兌身之後,卻也知道,終究難逃他那一劫。
熬到下午,她特地提早下班。而奇怪的是,這期間,沈成予不但沒有再來為難她,就連個電話也不打一個。
她帶著滿兜疑問,從公司出發去了目的地。
北海酒莊的附近有家海洋主題的酒吧,是言諾大學時和葉良經常來的一個地方。一來,乘坐1路公車從學校首發,終點站正好在酒吧門口;二來,這間酒吧,是他們愛情的開始。
酒吧一如既往的人煙稀少,剛剛開門,酒保還沒緩過來精神,趴在吧台上打著盹。後牆那一排長長的海洋一般的水族箱里,幾條銀色的魚甩著長長的尾巴,身後跟著一片橙色小魚群,即便是在這不大的空間里,也能游得自在。
葉良在最角落的地方坐著,遠遠看著,只開了他那一張卡座的燈,顯得格調分外淒涼。
言諾走過去時,一杯調好的雞尾酒便放在了她面前。
葉良笑望著言諾,說︰「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在這個位子上,連喝了三杯氣泡酒,今天是不是又要展現一下好酒量?」
言諾推了推酒杯,道︰「過去喝的酒多了,今天就不喝了。」
葉良緊盯著她沒有聚點的眼楮,將她手邊被推開的酒杯握在手上,仰頭便是一飲而盡。
言諾猛然抬眸,見杯底已空。
他扯著嘴角笑︰「我現在可不是從前的‘一杯倒’了,工作之後,不管是胃還是酒量,承受能力都超乎了你的想象。」
是啊,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葉良了……
酒吧的樂隊開始調音,貝斯聲刺耳劃過,言諾回頭看一眼,發現,仍舊是那個叫做「喧囂」的樂隊,只是主唱那一頭火紅的長發被剪短,染成了灰白色,一如既往的堅持和歲月較真。言諾記得,他曾說過,他們是用嘶吼和自己的肢體來宣泄對這個世界的不滿。
那主唱試過麥,掃一眼便輕而易舉地鎖定了言諾和葉良的這一桌。
目光一定,轉而放肆的在貝斯和架子鼓的聲中吼著含糊不清的歌詞,一手高高伸在上,握緊著拳頭,不管店里面是不是只有言諾他們這一桌的客人,他們只唱他們想唱的歌。
「他還記得你。」葉良輕輕道。
聲音混在喧囂之中,言諾卻听得一字不漏。
她笑,說︰「我是唯一和他吹酒瓶子把他吹趴下來的女人,他自然記得我。」
這話換來了葉良的一陣爽朗笑聲。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言諾問他。
葉良收了笑聲,卻沒有收笑,他說︰「我不這樣說……你是不是就不會答應了?」
言諾垂首,半晌只說︰「不知道。」
她沒說謊,如不是Dennis的那句話在前面指引著,她說不定到現在也沒辦法給他回復。可她確實想知道,葉良到底要對她說些什麼,或者,他們究竟能發展到什麼地步。
這熟悉的慢搖,熟悉的鹽水味,熟悉的人現在都在她面前,她沉淪在懷念的滋味里,一邊忐忑著,一邊又甘之若殆。
「其實是真的有話……我一直想跟你說。」葉良的聲音像那穿耳的搖滾樂,帶著電流傳入耳朵里,一下子連心髒都被電得有些麻痹。
他說,我想你。
不管是六年前你的離開,還是後來你嫁給了沈成予,又或者是現在你坐在我面前,我一直想的,愛的那個人從來沒有變過,也沒淡過。
店里又新來了客人,衣角從眼前劃過,言諾卻只望著眼前人。
他的誠懇好像能讓他一瞬間回到過去,變成了那個她曾經深愛著的少年。這樣望著望著,眼眶突然就熱了。
她仰著頭,企圖讓眼眶里含著的晶瑩再吞回去,可這***的液體就是不肯听話,只管沿著她的眼瞼往下流。
眼淚流著,她卻突然笑出來了,慌亂地去翻包里的紙巾時,一團黑影緩緩俯下來,葉良身上的檸檬味傾軋下來,她揪住他的襯衣,在他胸口,將自己花了的妝盡數抹了上去。
她甚至能听到他笑著的時候胸口起伏著的聲音。
他捏著她的下巴,將她抹花了的臉細細擦淨,動作輕柔的像是手里捧著的是一件稀世珍寶。
「呵呵呵……」她跟著他笑出來,將他推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好听,真好听。」
她自己也鬧不清她要說的是什麼好听,是歌,還是葉良說的話。
抹干眼淚之後,言諾從這感動中抽拔出來,臉上仍掛著笑容,問他︰「葉良……六年前,為什麼不肯跟我走?」
葉良默然,她並不停,倒替他做了回答,「其實我們之間的洞,並不僅是因為你是[MT]的人,而是因為你在乎你媽媽,可她不喜歡我。過去你放不下她,而現在,你就能放下她了麼?」
「過去的我只是因為和你未來的路不一樣,只是因為我家有一個即將窮途末路的公司,你媽媽就讓你離開我,那現在呢?你不要忘了,我還是個離過婚的女人……」
「喧囂」樂隊一曲接近尾聲,架子鼓手「啪」的一聲將片羅敲得震響整間酒吧,恰好足以掩飾住言諾最後的話。
「嗨!今天有幸重遇老朋友,一首BEYONG的《光輝歲月》送給你們!」
稀稀落落的掌聲中,熱情卻不退。
他們就這樣相對不語地听完了這首歌,主唱的有意為之,用旋律在專心的誘導,可他們卻不知道,昔日的情人重聚,不是為了繼續前緣,而是為了訣別。
言諾從容地拿起自己的手包,在主唱落音之時,立在那灰白頭發的男人面前,微笑著豎起了自己的大拇指,卻只留下一個背影給落在身後的葉良。
酒吧的門被她推開,雨簾突然出現在眼前。
一粒一粒水珠越來越急,到最後連點成線。
酒吧里的喧鬧還有殘余留在耳中,言諾再不顧其他,迫不及待地頂著皮包沖入雨中,而緊接著,一股巨大的力氣襲來,只是一個轉身的瞬間,便讓她跌進了一個同樣潮濕的身體里。
狂亂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來,帶著熟悉的淡淡檸檬香氣,可這種狂狷卻是陌生的。
他狠狠拽著她的手腕,她的包失力無聲跌入水窪中。
雨水沿著他們的發打濕了全身,卻澆不滅男人的火熱。唇舌輾轉廝磨,將言諾的理智往懸崖上推送。
言諾狠狠咬上他的唇,男人吃痛,嘗到腥甜的滋味,微有松懈,便被言諾有機可乘,一把推開。
「你干什麼!」
葉良的雙手仍不讓她自由,唇角上溢出的血在雨的沖刷下變成一道血痕,他卻笑得越發放肆,「言諾!我記得你從前特別喜歡下雨天,下毛毛雨的時候,你不愛打傘,下大雨的時候,你喜歡窩趴在我的背上听我讀書念單詞!這些我都記得!」
「你是瘋了吧!」
是,他是瘋了,當她轉身只留下一個背影時,他只覺得好像丟了全世界一樣。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不斷叫囂著。
——拉住她,如果再放她走,這六年來的什麼等待都將是徒勞的,你將一輩子失去她……
他想抓住她摟住她,深深地吻她,再也不放她走!
「我是要瘋了!我不想再因為任何人而失去你!這六年來,你根本不知道我是怎麼過的!最初的一年,我總以為你還在我身邊,後來,我覺得我遇到所有女孩都和你很像。我一直和我媽對抗著,奢望著有一天你能回來,能重新回到我身邊!可當有一天你終于回來了,卻嫁給了別人!我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你,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不可能放手!」
他的一字一句都錐刺在言諾的心上,她疼著,也心疼著他。
她抬手撫上他滿是雨水的臉龐,「葉良,別傻了,六年了,什麼都已經成了回憶……」
可他卻像個倔強的孩子。
「不是的,都還沒結束!就算只是回憶又怎麼樣?于你來說,你最放不下的不就這段回憶麼!」
他最後的話仿佛將這個世界隔出了一個玻璃框,言諾身處其中,只看到身邊飛濺起雨水的行車,卻听不到任何聲音。
她幾乎是發狂了一樣掙月兌了葉良的兩只手,縮進一輛計程車上。
報下地址後,開始瑟瑟發抖。
明明拼命的搖著自己濕漉漉的頭發,卻怎麼也甩不掉葉良留在她腦海中的那張笑得狂放而俊美的臉。
他的話像是種在她身體里的一個詛咒,從她逃離的那一刻便開始折磨著她的心。
又似泥沼,她拼命想逃,卻越陷越深。
到了樓下,言諾才發現,自己的包丟在了雨中沒來得及撿回。錢包手機門卡,全在里面。
借了公寓樓下的保安幾十塊錢找給司機後,她又縮在了保安室像個迷途知返的孩子等待家長的認領。
保安借給她一條毛巾,她也不擦,只捏在手里,望著地板不肯動彈。
不知道這樣過了過久,保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沈先生,李小姐好像是丟了包,在里面呢……」
下一刻,一雙賓度皮鞋便出現在她的視線之中,她緩緩抬頭,看到沈成予端立在她面前,發絲抖碎額前,身上那件上好的西裝也被雨水無情打濕。
他似是嘆了一口氣,將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走吧,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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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更晚一點送上~今天看文的孩子一定能和小癲一起過英語四級喲~
還有,關于上一章提到的Dennis給言諾听的那首歌,名字叫蝴蝶(LePapillon),電影LePapillon的插曲~推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