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諾挑著眉毛,「今天林小雨拿了一份去年的美國時尚雜志看,無意中翻到了去年奧博瑞推出的一套名為NUMEN的珠寶首飾,我就想到了這個。」
話畢便見沈成予眉眼都笑開了,言笑著問她︰「NUMEN第二季,人家珠寶,而我們是家具品牌,你要怎麼做?」
言諾說︰「NUMEN是奧博瑞董事長為了紀念他亡故的妻子所設計的一款珠寶首飾,意喻‘守護神’,表達他對妻子的思念和一生的守候。而今天那本雜志上多了一句八卦說‘他的妻子米莉是個作家,這輩子卻為奧博瑞貢獻出自己的一生,而她最大的心願是能夠擁有屬于自己的一個空間,如今她在天堂,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天地。’而我想的這個方案的主題就叫——‘空間’。不一定要用珠寶來懷念,給她一個‘空間’來懷念不是更好?至于這個空間怎麼去營造,我想,你比我懂。」
「神采飛揚」四個字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言諾臉上,沈成予就這樣定定地望著她丫。
言諾被他盯久了,倒有些心虛了,收起得意,虛心請教,「你說……呢?」
沈成予輕輕點著頭,不說好,也沒發表意見,急得言諾又問他︰「你就說行不行吧!」
一槍打死她倒也痛快得多,他這樣越是不表態,越是讓言諾心里沒底,原來的自信滿滿,也好像被消耗空了一樣。
沈成予這胃口吊到極致的時候,將資料夾扔回給了言諾,而後笑說︰「回去完善方案吧,我說了,一個字——行!媲」
言諾在自己的位置上足足呆愣了三秒鐘才反應過來,沖沈成予飛了一個吻,第一時間沖回來自己的房間里。
一件事情初做時小有成就,那麼接下來就必定是動力無邊。更何況,沈成予的肯定對言諾來說,可不能算是「小有成就」這麼簡單的。
她把這話告訴溫流的時候,溫流意味不明道︰「切!他說喜歡你就是肯定你了呀,怎麼沒見你這麼興奮?」
言諾抱著手機,越听越忐忑,最後沒出息地刪了溫流的這條語音.
第二天,言諾將沈成予同意「NUMEND第二季」的方案用于備用方案告訴了六角工作室的成員。一時間,振奮不已。
宋雨晴在室外听到這個消息也笑著對言諾表示祝賀,言諾試了很久,沒能對她扯出同等溫和的笑,最後只能點著頭說「謝謝」。
昨日宋雨晴與葉良說的話,言諾尚且一知半解,但也總算意識到了,她們絕對不是一條路上的人。而六角現在已經不歸言諾管理,所以她也沒有這個權利去干涉宋雨晴的去留。
唯今能做的,只有避而遠之。
這一天將初步計劃做出來之後,言諾听從沈成予的意見先到最近的市場視察一下戈雅家居的銷售情況和最近的流行面,以備在方案展示的時候做論述。
戈雅的產品幾乎在江海市的各大商場的家居專區都有上架,即便受了青葉油漆廠一案的影響,新品的反響卻仍舊可觀。
言諾心里漸漸有數,決定轉了第二家商場。
卻在途中,遇到「突襲」。而突襲她的人不是別人,卻正是好久不見的易小橙。
言諾出門為了省腳力,換了雙既涼快又輕便的夾腳拖鞋,俗稱「人字拖」。就這樣人字拖之上,一只脆弱的腳趾毀在了易小橙八厘米的高跟鞋下。
驚險之余,尖叫聲還沒出口,易小橙便用圍巾捂住了她的嘴,她自己則伸手在嘴邊——「噓!」
但易小橙下一刻便發現了言諾的一臉痛苦,忙抬了腳,連連壓低著聲音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怎麼是你呀?」
言諾抬頭看她,重復她的話,哀怨道︰「怎麼是你……」
易小橙再次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言諾順她的目光看過去,竟發現了付森的身影。
他西裝革履,收了笑一臉常態,卻不是平時言諾見過的樣子。而他身邊,一個略顯年紀的女人正挽著他的胳膊,對櫃台前的銷售員說些什麼。
言諾收回目光放在易小橙臉上,見她正用絲巾半遮住臉,一雙如黑寶石一樣的眸子閃爍著冷冽的光。
言諾想到付森曾經拜托她「監視」易小橙的事,可現在看來,易小橙跟他,也是彼此彼此了。
「現在有空麼?」易小橙突然問言諾。
言諾遲疑著,緩緩應道︰「算……算有吧……」
易小橙一秒鐘神色堅定,「拜托你一件事,過去告訴付森我在他身後,看他怎麼辦!」
「哈?」言諾緊跟著一秒鐘石化。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付森身邊的那個半老徐娘應該就是傳說中心狠手辣的付太太!易小橙讓她過去告訴付森說,哎,你小三讓我告訴你她在後面跟著呢,你小心點兒。
這不是坑爹麼……
她順帶著也目測了一下馬睿的技能指數,最終望而生畏委婉謝絕易小橙的艱巨任務,說︰「這……會不會不太合適……」
易小橙是聰明人,一眼看出來了她的顧慮,解釋說︰「不是當面說,是你過去給他打個招呼,過後,打電話跟他說,我就在後面,我要看看他什麼反應。」
「那你怎麼不自己打?」
「我不!我才不讓他知道我故意讓他知道我跟著他呢!」
言諾抽著嘴角。
她算是看出來了,易小橙就是這種女人。生來傲嬌,背地里不管流了多少眼淚吞了多少盒安眠藥,醒了,照樣對著自己的男人抬頭挺胸地說’E!
得了易小橙的傳授,言諾開始戰戰兢兢地靠近付森夫婦。
「嗨,這麼巧呀。」言諾盡量讓自己神色自然地在付森夫婦的背後招呼了一聲。
付森最先扭過頭來,見到言諾,一臉意外,「呵,還真是巧。」
馬睿緊接著也轉過頭來,第一時間卻是先上下打量了言諾一番。言諾這才後悔自己懶省事換了雙人字拖,在馬睿十厘米的支撐下,她活活的低了人一等,而馬睿打量她的目光更是讓她很不舒服。
那神色就像是……對,就像是看到一只想要黏住他們的蒼蠅。
二次受侮辱,言諾的神色也變得不善,裝作意外地問付森,「這位是……」
付森的事情言諾已經知道,所以他也不想再像在別人面前一樣和馬睿扮演伉儷情深,也不客套了,面無表情道︰「我太太,馬睿。」
「哦——付太太,您好。」言諾露出笑和她握手。
馬睿仍舊居高臨下的姿態,伸了手和言諾淺淺一握,言諾自己做了自我介紹,「我叫李言諾,算付總的朋友,幸會了。」
馬睿听過,面上淺露一絲訝然,但瞬間,便隱退,收回的手重新放在付森的手臂上,比之前更緊了緊。
付森又問言諾︰「怎麼有閑工夫來逛街了,還……這身打扮。」
言諾有些囧,笑說︰「哪里是閑呀,我是來視察銷售情況的,算是工作吧!所以是怎麼舒服怎麼來的。」
「哈哈,好一個怎麼舒服怎麼來!」
言諾又不經意看了一眼沉默著的馬睿。這女人長相平平,臉部倒是保養的很好,但卻終究掩不住她的滄桑。據說,她比付森大上5歲,也難怪會這樣疑心防備。
意識到該撤退進行第二步計劃了,言諾對付森說︰「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你們慢慢逛。」
笑著送別後,言諾找到易小橙說的「根據地」,便馬不停蹄地撥通了付森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付森略帶驚喜的聲音再次響起,說︰「什麼事?」
馬睿在身邊,言諾離開就打電話,必定是有什麼要事但是又不能在馬睿面前說的。
言諾果然不負他望,一字一句將易小橙交代的話都說了,「付森,我告訴你,易小橙在你們後面呢,你抬頭看,對,就是那兒,你自己看著辦吧!」
話尾音一落,電話也掛得干淨利索。
一氣呵成之後,言諾的任務總算完成。
而櫃台前,听罷言諾一番話的付森望向易小橙時,霎時便呆愣在原地。
易小橙像是示威一樣,臉上雖然還遮著絲巾,腳步卻大方地從付森面前跨過,直接來到言諾的所在之地。
背著付森夫婦,中間隔著一道牆壁,言諾便再也看不到付森夫婦的去向。
只是付森的電話在十分鐘後又打了回來。
言諾如實對面若死灰的易小橙轉述付森電話里的話,「他說,讓我帶你離開,馬睿很危險,你不該出現在這里。」
易小橙的沉默讓言諾的尾音沉寂在商場的浮華中。
她狠狠地吸上一口氣,望著言諾說︰「今天謝謝你了,又讓你幫了一次忙。」
她是指上次醉酒回家。
言諾輕聲說︰「不用謝,我們現在一起回去吧。」
易小橙抱著的身體卻突然伸展起來,暢快地深吸一口氣,說︰「我不回家!我們去喝酒吧!」
言諾張了張嘴巴,「哈?」.
尚且不明情況,言諾被易小橙拉到距離商場最近的一家酒吧。
耀眼的招牌混跡在已經開了燈紅酒綠來迎接黑夜的城市中,糜爛的氣息卻令人欲生欲死。而讓言諾舍棄晚上和沈成予商量方案的機會來陪易小橙喝酒的原因在于,溫流在這個時候也打來了電話。
她扯著嗓子說︰「言諾!我想喝酒!」
言諾顫了顫,望了望直接往酒吧里沖的易小橙,直感嘆她今天這酒不喝看來是真的不行了。
易小橙輕車熟路,帶著言諾一步一步鑽進人群里,途中有個長相白淨的服務生捉住她面露曖昧,調笑道︰「橙子姐來了呀,今天我可準備好了深水炸彈!不醉不歸!」
易小橙沖著他啐道︰「呸,今兒姐姐是陪姐們兒來喝的,你個假娘們兒就哪遠滾哪兒去!」
在那小白臉服務生賤賤的笑之下,易小橙繼續拉著言諾腳底生風直接進了一個密閉的包間。
有跟著來的服務生,不是之前的那個小白臉,但長相也是可圈可點的,拿著本子問易小橙,「老三樣兒麼?」
「是,再加一打酒,其他隨意!」
「得 !」
酒菜擺上,溫流的速度也算快,揣著一肚子的有委屈也有火氣,像火箭一樣一點就發射。這下,推來門便是撲到了言諾的懷里大哭起來。
言諾一見這形勢,竟比想象中更慘烈,急忙問她︰「怎麼了這是!誰欺負你了!」
溫流抬起一張哭花了的臉,「言諾……辛源夏她媽媽給他找了對象,他今天竟然去相親了!」
尾音的哭聲更為慘烈。
言諾一怔,想白天辛源夏還好好的坐在會議室里和她共同商討方案,怎麼晚上就被爆出去相親的***了。
「怎麼回事?你先別哭,慢慢說。」
溫流抽了抽鼻子,終于意識到身旁坐著同樣陷入迷茫中的易小橙,這一眼,兩人面面相覷,溫流的眼淚算是徹底止住了,沒能先說明自己的情況,倒先指著易小橙問起了言諾,「這……這又是什麼情況?」
三個女人你看我我看你,不一會兒便笑作一片。
溫流先一口灌了大半瓶酒,過後才將事情原委道來。可真說出口了,她自己卻先覺得不是什麼事兒了。
辛源夏和她自那第三十八次求婚失敗後,便誰也沒有再聯系過誰,但終究各自掛念,時不時的,溫流也會去探一探辛源夏的底兒,今天這一探,竟真的探出了事兒。
辛源夏的媽媽本來就不看好他與溫流之間的婚事,見他們分開了,便更加想讓自己的兒子快點轉移目標,早除溫流這塊狗皮膏藥。
「你說現在的婆婆怎麼就這麼事兒呢!我看上他兒子怎麼了?我是配不上還是怎麼了!我溫流!如花似玉大姑娘,是配不上他們家王八蛋兒子還是怎麼了!」
酒杯相踫,在酒精的作用下,男人會沉淪,而女人卻更容易傷感,同時也更容易將自己最真實的本性暴露出來。
當三個女人聚在一起喝酒時,那就不用想了,肯定更是情感泛濫不止。
溫流有她的傷,易小橙有她的痛。
就連言諾,也有她說不出口的憂愁。
一杯一杯酒下肚,溫流同易小橙這兩個過往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倒先喝成一片。
溫流半醉著倒在沙發上,嘴里的話都說不囫圇,「誰說女人心海底深,老娘的心就他媽擺在他面前,非他不嫁的心還能深到哪里……我看,他才是真的海底深,比海底撈還深!」
「哈哈哈……」易小橙被溫流最後的話逗樂了,說,「他那不叫深,他那叫懦夫,他為什麼不跟你結婚,說得好听點兒,是因為他怕自己給不了你幸福,說得難听點兒,他就是沒有擔當!一個男人,連給自己女人幸福的信心都沒有……還叫個男人麼……」
「是!他就是個懦夫!可我就是愛上了他這個懦夫怎麼辦!我這輩子離開他不行,他要是敢跟別的女人結婚,我就敢去把他們倆都滅口了!」
言諾去捂溫流的嘴巴,罵道︰「真是什麼話都敢說!你殺了他你還活麼!」
溫流撥開她的手指沖她笑,「我當然不活了,你真是笨……我說過我這輩子離開他不行的……」
那邊易小橙一把摟住溫流的脖子,說︰「小流流,告訴我,你跟你男人睡過麼?」
溫流雙眼一眯,一個軟拳揮在易小橙的頭上,「你怎麼跟付森一個德行呀!小流流小流流惡心不惡心!」
「不惡心呀!我覺得特好听!」易小橙耍賴和付森統一戰線,又問溫流,「快說呀,有沒有呀?」
溫流收回目光,陰森森地說︰「我倆兩小無猜,但卻冰清玉潔!決不能用性.關系來維持關系!」
這句話換來了易小橙一陣回音不見尾的大笑聲。
「冰清玉潔!哈哈哈哈……小流流你怎麼這麼逗兒啊!哈哈哈——」但在溫流的叫罵中她恢復正常時卻道,「那你就去把他睡了!你倆都在一起這麼久了,他都還不是你的男人這像話麼!就算是分手,你也得討回來便宜才行呀!」
溫流拍案叫好︰「對呀!我不能這麼慫呀!」
說罷,兩人擊掌。言諾笑望著她們,直搖頭。
過後,溫流又笑易小橙,「那你呢,你睡了付森多少次了,便宜討夠了麼?」
「我這哪能一樣!」易小橙笑成一朵花,可眼里卻分明帶著揮不去的陰霾。
這年頭流行角色互換,溫流跳轉到易小橙剛剛的角色,在她耳邊說︰「我告訴你吧,付森在設一個局,這個局到底是什麼我不知道,但終有一天,他會擺月兌馬睿,回到你身邊的……」
易小橙帶笑的眼楮深情款款地回望溫流,「小流流,我開始有些喜歡你了……」
溫流也笑,「我也是,哈哈。」她一手又去勾住言諾的脖子,貪心不已,「還有我的言諾,我愛死你們了,男人算什麼!去他媽的臭男人!」
男人失戀了,需要的是酒和第二個女人,而女人失戀了,需要的則是酒和另一個同樣失戀的女人.
三人鬧騰到十一點鐘,又歇了半個鐘,都不算醉得太狠。
言諾叫了代理先把溫流送回家,才易小橙一起回到家。
走廊上分別後,易小橙進了門,言諾卻還要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拿鑰匙開門。
室內漆黑一片,連腳下的拖鞋都找不到頭,也靜得嚇人,只能听到鐘擺的「嘀嗒」聲。
她又不敢開燈,先模去了浴室。
三人當中,她喝的最少,但酒意還在。先捧著涼水洗了把臉,抬頭看鏡子里的自己,言諾卻嚇得險些癱軟在地上。
就見鏡子里,除了她那張濕漉漉的臉之外,竟還多了一張被寒冰凍過的臉。
言諾怯怯地轉身,「你干什麼,要嚇死了好麼!」
沈成予斜著嘴巴嗤笑一聲,「深更半夜才回家,扮什麼鬼去了?」說罷自己先轉了身出了浴室。
言諾在他背後嘟囔著,「深更半夜不睡覺,突然出現的人才是扮鬼的好吧……」
沈成予又突然停下腳步,正好立在她面前,見言諾拍著胸脯,「你走路有點兒聲行不!我真的會被你嚇死的!」
他卻越來越湊近她,直到呼吸能撲在她的臉上,他幽幽的聲音徐徐傳來,「你膽子不是大著呢麼?都敢放我鴿子了。我試試看,還有什麼是你不敢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