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為她,他才適時收手,是因為她,他才知道戈雅對于他來說也是同樣重要,是因為她,他想讓自己變成瞎子聾子,不再過問恩仇丫。
「當年就算你沒有來求我幫你救戈雅,我也有辦法買入戈雅的股份,順理成章的進入戈雅,但我選擇了一條沒料到結果的路,我從沒想過,這個變數是兩年前我給自己埋下來的,可我也從來不後悔,因為遇見了你,你知道麼?因為遇見了你……」
他的情話多麼動听,就是干涸之地突然而至的雨露。
言諾被他捧起的臉上早已滿是淚水,她的掙扎與妥協在身體里一分為二各自佔據為王,不分上下。本來,她是刺蝟,沒有刺的一面只打算留給她最愛的人的,看來,是注定了的,從認識到她是愛沈成予的,她便再也不能豎起自己的防備和他針鋒相對了。
而不管他說了什麼話,都能準確地左右她的心智。
言諾抬眼望他,她已經沒了主意,「你告訴我該怎麼辦,沈成予,我已經沒有主見了,你說要怎麼辦都可以……」
他輕撫著她的小臉,涼薄的唇畔覆上她顫抖的唇角,他說言諾,你听著,我要你在我身邊,不管以後發生了什麼事都在我身邊,好麼?
已經徹底失去判別能力,言諾只是狠狠地點頭,狠狠地點頭…….
三天後,言諾在報紙上看到葉良和宋雨晴要訂婚的消息。
而消息高調而突然的傳出的第二天,她便收到了[MT]公司送來的請柬,說要邀請她參加十天後的訂婚宴媲。
[MT]辦喜事的消息不脛而走,整個江海市商界幾乎都得知了這個消息,半個月後,[MT]便會撤離江海,此刻,這樣一出婚宴實在讓人捉模不透。
而當天,宋明魏卻還到了醫院看望邵雲卿。
邵雲卿冷淡依舊,對宋明魏更是這樣,可宋明魏卻笑得自在,說︰「嫂子,好多年沒見了呀,您的性子還是沒變。」
邵雲卿冷哼一聲,「變還能往哪變呢,對著你,想變也未必能變得了。」
宋明魏的秘書在一旁早已經臉色難看,他卻自顧地拉了個凳子要坐下,這一動作,讓言諾和陳卓具是一驚,可也只是虛驚而已,宋明魏能對邵雲卿做什麼呢?
隨後便听他說︰「嫂子你真是錯怪我了,我知道你氣我們[MT]總是跟戈雅作對,但這也不是我想的是吧?商場上的事情,沒人能有個準兒,也是不巧,同行是冤家,[MT]和戈雅總是能踫成對頭,不過這是暫時的,指不定過一段時間咱們就能成為朋友了是吧?」
邵雲卿仍是不領情,宋明魏在病房里呆的這十分鐘里,沒有一刻能討得了好。
沒轍了,他帶領原班人馬準備撤離,言諾作為後輩相送,終于,和宋明魏有了一對一的機會。
宋明魏年及半百,四肢卻蒼勁有力,面容上是健康的小麥色,微微一笑,眼角便堆出兩層皺紋。
出門之時,他對言諾說︰「我當年離開江海的時候,你才一點點兒高,現在一轉眼已經長成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了,過幾天,你妹妹雨晴的訂婚宴,記得準時來呀!」
言諾沒有溫度地沖他一笑,晚輩的虛禮做足,但還是婉拒道︰「先恭喜宋叔叔您了,但您是清楚戈雅的狀況的,到時候,我盡量看看有沒有時間吧。」
宋明魏並不勉強,臨走時卻又道︰「言諾,雖然你我叔佷關系也不算好,咱們也還是商場敵人,但有句話,我還是要說,你當年嫁給沈成予絕對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你不知道,他其實是沈青山,你沈伯伯的兒子……」
言諾搶道︰「我知道,我現在已經知道。而且……我知道的也不會比您少太多……」
宋明魏收回後面要說的話,沉默良久,唇上噙著淡淡的笑容,最後,道一聲別說︰「後會有期吧。」便抬腳離去。
回到病房里,邵雲卿從床上轉坐到輪椅上,被門向窗,陳卓陪在她身邊。
听到言諾的動靜,邵雲卿緩緩回身,說︰「言諾,推我出去轉轉吧。」
言諾受命,陳卓心知兩母女之間肯定有什麼體己話要說,便笑著回避。
夏日的陽光帶著難以抵擋的熱烈,出門不久,穿過林蔭道,便溢出一身薄汗。言諾推邵雲卿來到醫院的湖邊,找個塊陰涼地兒坐下,開始替她捏頸背。
邵雲卿看似不經意地問她︰「宋明魏走之前跟你說了些什麼?」
言諾也是看似隨意地回她說︰「他讓我到時候參加他女兒宋雨晴和葉良的訂婚宴,我說看看時間好了。」
「你……心里還有葉良麼?」邵雲卿第一次這樣小心翼翼地問道。
言諾卻笑著,手上力道適度,一下一下地幫邵雲卿捏著肩,說︰「媽,我和葉良在我當年離開江海市之後,就不可能了,他……早就不是以前的他了。」
可邵雲卿忽而又問︰「那沈成予呢?你們現在怎麼樣了?」
手上按在邵雲卿肩窩的位置突然一用力,邵雲卿條件反射的驚動一下,隨即,言諾手上的動作便慢慢停下,「媽……當年,你不讓我嫁給沈成予,是不是因為……你早就知道了他回來的目的了?」
邵雲卿沒能立刻回答她,而是先輕聲嘆了一口氣,氣息埋藏在蟬鳴聲中,被烈日蒸發。她似是想了許久,說︰「我不知道他到底為了什麼,但我知道,他一定不會放手他父親的事情不管的。」
「那,十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媽,你不要再瞞我了,都講給我听好麼?」
她繞到輪椅前面,悄然蹲下,把頭倚在邵雲卿的膝蓋上,像小時候偎在父親的懷中听他講古時的神話故事一樣,她突然變成了小孩子,倚在母親身上,感受著她略顯粗糙的手指輕撫在自己的額角上,低啞地聲音徐徐道出一段回憶。
「十五年前……不對,應該更早,你爸爸和宋明魏,還有沈青山,他們是無話不談的朋友,肯兩肋插刀的好兄弟,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三人志趣相投,才創辦了戈雅。你爸爸作為投資最多的人,分到的利潤也最多,可是讓人意外的還有你沈伯伯,沈青山。平時吊兒郎當的人,但在做生意上,卻有著過人的天賦,你大概也從公司里听到過沈青山的事跡吧,沒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後來戈雅分股,但沒多久,沈青山就被起訴貪污公款,當時的數額大到讓人不敢去想,證據確鑿,沒人敢說什麼,就這樣,沈青山被判了刑入了獄……沒過多久,他染上重病去世了……你爸爸也和宋明魏因為股份徹底決裂,宋明魏拿著錢離開戈雅,自立門戶……再後來,你也應該都知道了……」
話到這里,邵雲卿聲息不動,可言諾卻心想,不對!
她緩緩抬頭看向邵雲卿,「媽,您還有件事情沒有告訴我不是麼,沈伯伯是被冤枉的!」
邵雲卿像是被人沉痛戳中,忽而一怔,面色慘白,半晌,終于張口,「是……是,沈青山確實是被冤枉的……」
「那為什麼你們,你,陳叔,還有溫叔叔,你們都對這件事情絕口不提?冤枉他的人到底是誰?」言諾聲聲嚴厲地問她。
邵雲卿突然避開了她的目光,緊抿唇畔,再轉頭時,竟是滿眼含淚。
言諾雙手握住她的胳膊,迫切道︰「是誰?」後面半句話艱難吐出,她亦是如鯁在喉,「媽……是我爸麼?」
這句像是被他們誰人都深埋在心底的話突然問出口,便預示著,前路被打通,不得不行!
下一刻,邵雲卿面色沉痛,往事再上心頭,像是在強迫著自己對這件事情做出回應,可是不用做了,什麼都不用做了,言諾頹然跌坐在地上,真相早已了然如心,也在心底化成了無數只刀刃,撕心裂肺著。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淚如泉滴,幾乎讓她語不成話。
邵雲卿哪里會比她好,「因為金錢,因為利益!可誰都沒想過,這場斗爭的結果會是這麼慘烈……言諾,一切都是我們這輩人埋下的惡果,不該你來承受。」
是,本是不該。
可現在,她的最佳愛人成了她不能愛的人,那她是該?還是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