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劫之鳳舞卿天 舞影翩然,月冷夢寒霜華凝(一)

作者 ︰ 冬至未安

果不其然,第二日,宮舞坊來人給了坊主一大筆銀子將鳳舞接走,坊主進屋給鳳舞收拾包袱,臨行前拉著鳳舞哽咽道︰「若是想大伙兒了,便回來看看,或是有人欺負你,就盡管回來,咱們舞坊永遠等著你!」鳳舞頷首道了聲保重便上了馬車。

鳳舞心里清楚,起初坊主收留她或許是另有目的,一個月的相處,她也確實把鳳舞當做親生女兒看待,不僅傾盡所有教她舞步,還對她噓寒問暖,體貼入微。

舞坊的舞姬們開始對她不是很好,經常出言諷刺她甚至還惡作劇用涼水潑濕了她的被子,後來熟悉了,也能在一起說說笑笑,成為她們中的一個了。若不是怕連累她們,鳳舞確實很想同她們在一起,可惜……可惜顧凌雪不會放過她,留下就等于將她們推向死地。

如今她進了宮舞坊,便是離皇宮更近了一步,也離顧凌雪更近了一步,她並不害怕,至少,她不用再擔憂連累到別人。宮舞坊的地位雖然低下,卻也是皇家舞坊,顧凌雪斷然想不到她在這里,即使遇到他,只要她謹慎小心,顧凌雪沒有把柄便不能將她怎麼樣。

來到宮舞坊,有婢女將她引到一小築中,屋中有一女子正在收拾東西,見鳳舞進來含笑點頭示意。鳳舞想起來她是十人中的一個,想來那幾人也住在隔壁了。鳳舞並沒有多少東西收拾,便倚著窗戶看著外面的風景。

那女子走了過來低聲問道︰「還不知妹妹芳名?」鳳舞回頭見那女子站在她旁邊,答道︰「姐姐喚我鳳雪便可,不知姐姐的名字?」那女子微微一笑道︰「姚鳳雲,我們可真真有緣。」

鳳舞怔了一下,想到她叫鳳雪而她叫鳳雲,若是去了姓氏定會有人將她們認作姐妹,想到這,鳳舞會心一笑道︰「如此說來,我們確實是有緣分的。」仔細攀談後才知道姚鳳雲是永州人士,本來是個官家小姐,只是兩年前家里突遭變故,只留下她一人。迫于生計不得已才當上了舞姬,與別的舞姬不同,姚鳳雲身上沒有過多的脂粉味,反而讓人覺得清淡馨雅,鳳舞沒來由的對她有了些好感。

第二日,眾人用完早飯便去參拜坊主,鳳舞剛進屋中就皺起了眉頭,屋子里奼紫嫣紅的聚了許多人,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香味。被選出的舞姬會組成一個舞隊,舞藝好模樣好的人會被定為領舞,為了爭奪領舞之位,珠釵玉環,綾羅綢緞,舞姬們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打扮。

鳳舞本來就生的美,不用脂粉綢緞就已是傾國傾城,用了脂粉倒顯得多了一分顏色不那麼好看了。姚鳳雲同鳳舞一樣只一襲素白的長裙,她們兩個與屋中人怎麼看都覺得格格不入。

見鳳舞進來,其中幾個舞姬相互使眼色,皆意味深長的看著她。姚鳳雲察覺到那些人用意不善,擔憂的看了鳳舞一眼,見鳳舞絲毫沒有察覺,便偷偷替她留了個心眼,暗中警惕著那些人。

「姑姑到!」一聲女聲從珠簾後傳來,眾人連忙分列成兩隊,對著首座上的人跪拜道︰「參見坊主。」上面的婦人微微一笑,緩緩道︰「坊主近日有事,不便接見你們,我是宮舞坊的管事,你們喚我姑姑便可。」

眾人低首恭敬的喊了聲姑姑,姑姑端起一杯茶水押了一口,緩緩開口道︰「如今坊主不在,領舞之人我也不好定奪,你等先在此處歇上幾日,靜心等候坊主。」姑姑又道︰「來到宮舞坊就務必守著宮舞坊的規矩,明白了麼?」眾人皆稱是。姑姑的聲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卻是冰涼中透露著威嚴,眾人皆低下頭不敢越矩半分。

隨後姑姑又訓示了許多話,無非是宮舞坊的一些規矩,宮舞坊里禁忌森嚴,懲處甚是嚴苛,光是听著就令人膽寒,鳳舞跪在一邊默默的幾下,手心里全是冷汗,過了半天,姑姑終于起身慵懶的說了聲︰「好了,都回去吧。」說著向珠簾後面離去。眾人如蒙大赦般小心翼翼的離開,出了門才敢長呼一口氣。

鳳舞和姚鳳雲相視一笑,皆無奈的搖頭,姚鳳雲走到鳳舞邊上低聲道︰「妹妹近日要小心謹慎,萬不要中了小人的陷害。」鳳舞順著她的眼光望去,只見那幾個舞姬在攀談著什麼,時而雲淡風輕的看向鳳舞這邊,鳳舞不知道何時得罪過這些人,卻也頷首道︰「我記下了,多謝姐姐。」

姚鳳雲微微一笑︰「你我都是苦命之人,如今更是住在一起,相互照應自是應該的,妹妹如此客氣,倒顯得生分了些。」鳳舞連忙道︰「姐姐誤會了,我……我是……」想不出來該說些什麼,急的臉色微紅,姚鳳雲看著她著急的模樣,噗嗤笑了一下,抬手刮了她的鼻子寵溺道︰「我說著玩呢,傻瓜!」鳳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鳳舞沒有兄弟姐妹,自小就只有她一人,縱然後來有了御景,也畢竟失散了多年,且他是個男兒,不能親近的相處。如今遇著姚鳳雲,鳳舞早就拿她當作姐姐看待,心底歡喜的緊。

晚間,兩人用了晚膳洗漱完畢,躺在床榻上,月光透過窗戶撒在她們床榻中央,鳳舞定定的看著窗台上的月光,心想道︰顧凌雪,他現在在做什麼呢?想到此,心里暗罵了自己一聲,他現在肯定是想盡辦法追殺自己,自己還念著他做什麼!

她轉身看了姚鳳雲一眼,發現她也在看著自己,她的眼楮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幽的光芒,似乎悲傷地,淒涼的……鳳舞低聲喚道︰「姐姐還未睡下麼?」過了半晌,姚鳳雲起身嘆息了一聲,鳳舞連忙坐起道︰「姐姐為何嘆息,是不是鳳雪做錯了什麼事情,惹得姐姐不高興?」

姚鳳雲搖搖頭,嘆了一聲道︰「鳳雪,你為何要留在這里?」鳳雪錯愕了一下,半晌低聲道︰「留在宮舞坊,自然是為了能進皇宮。」頓了一下道︰「姐姐又是為何?」姚鳳雲悲涼的笑了一下,半晌自嘲道︰「自是為了富貴榮……」還未說完便被鳳舞打斷︰「姐姐!」鳳舞賭氣躺下,不去看她,她不信姚鳳雲是那樣的人,更不想她自己那樣說自己!

過了半晌,姚鳳雲嘆了一聲︰「鳳雪,你听我說,這里並不適合你,皇宮更不是你該去的地方,听姐姐的話,趁坊主還未回來,趕緊離開吧。」鳳舞沒有吭聲,默默的躺在床榻上。

沉默了許久,她覺著冷,就伸手攏了攏被子。半晌,她開口道︰「姐姐,你可有喜歡的人麼?鳳雪有呢,鳳雪很愛他,哪怕他會殺了鳳雪,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見他。」又過了半晌,低聲哽咽道︰「可是,我明明是恨他的……」

此去會遇到怎樣的危險,她不是沒有想過,尤其……尤其是她不願再見到顧凌雪,她寧願自己一死了之,也不想再看到他陰寒恨意的目光。可是,就算這樣,她還是騙不了自己,她的心底還是期許著能見到他的,或許……或許有一天,他就坐在一邊看著她跳舞,觥籌交錯中她化著最美的梅妝,跳著最美的舞。她的舞,也只為他而跳。

她恨自己,明明那麼恨他,怪他,卻還是忍不住這樣想。過了許久,姚鳳雲那邊都沒有動靜,鳳舞也料到她已經睡著,才會說出那樣的話,鳳舞喃喃自語道︰「姐姐,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就像你一樣,或許……或許此去,我們便是陰陽兩隔,前路艱難險惡,姐姐要好生保重自己的性命,鳳雪希望姐姐,好好的活著……」

姚鳳雲想要做什麼,她不知道,但是她又感覺到那定是十分危險的事情,足以威脅到姚鳳雲的性命,甚至連累整個舞坊的人都得沒命。所以姚鳳雲才會極力勸說她離開,這些,她都是知道的,但是她卻無法去阻止,在有些事情面前,活著顯得並沒有那麼重要,以前她並不懂,現在她卻切身的感受到了,因為,她也在做著相同的事情,所以,她明白,她不阻止,只希望在那片血雨腥風中,姚鳳雲能逃過一劫,至少,要保住性命才行。

黑暗中,姚鳳雲轉過身子,手緊握著被子微微顫抖,她一直以為鳳雪是純淨無暇的,她于皇宮,就像白紙一般沒有任何的煩憂和罪孽,她不忍心連累鳳雪一起送死。有喜歡的人麼?當然有了,一年前,他還抱著她不讓她走,他是那樣傲然于世的人,她卻決絕的反手打了他一巴掌,還用匕首刺傷了他,現在,他定是恨死她的了吧。這樣也好,她注定是要死的,又何必連累他,從此以後,他或是一路飛黃騰達,又或是姬妾成群,都與她兩不相干了吧。只是,那個呆板傻傻的木頭,現在在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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