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中午,鳳舞跪在艷陽下,焦灼熱烈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楮,來來往往的舞姬侍女看著她指點著竊竊私語著,有搖頭惋惜者,也有春風得意幸災樂禍者。
傷口被烈日曬得有些結痂,已經被染成血紅的長裙緊貼著身子,與傷口黏合在一起,微微一動便牽扯出一陣陣的劇痛。鳳舞冷汗淋灕,嘴唇干裂,臉色蒼白異常。眼前的景致和來來往往的人落在她的眼中漸漸的模糊,只覺著有若隱若現的光影在身邊來回晃動。
屋中,坊主負手而立,眉間緊皺不知在思索著什麼,感覺到門外有腳步聲傳來,那人猶豫的頓在門外來回踱步。坊主嘆了一聲︰「綠蔻,進來吧。」
姑姑推門進來,欲言又止的看著坊主,平日里坊主雖然嚴厲,卻也是對舞姬們十分好的,如今這是怎麼了?為何獨獨對鳳雪如此?僅為了一點小小的過錯便將她逐出宮舞坊。難道真的只是因為不想為了她擾亂宮舞坊?
半晌,坊主轉過身來道︰「那鳳雪還在跪著?」姑姑點了點頭道︰「坊主,那孩子現在受了重傷,萬萬受不得這樣折騰了,還是先給她治傷,出坊的事兒改日再議吧。」
坊主冷言道︰「她想跪著便讓她跪著,留她在宮舞坊,絕無可能!」姑姑急道︰"可……再不救治,那孩子會死的……」坊主冷哼了一聲︰「她想死,就讓她死遠點,別污了宮舞坊,讓我看著心煩!」
這時,有侍女急忙跑過來道︰「坊主,鳳姑娘她……她昏倒了……」姑姑大驚連忙道︰「快帶我去看看!」乞求的看了坊主一眼,見她絲毫沒有動容,嘆了一聲急忙走出去。
不一會兒,來到花廳,遠遠的看見一群人圍著,鳳舞已經昏倒在地上,身上的傷口又流出血來。她急忙跑過去輕輕攬過鳳舞對身邊的侍女冷聲道︰「還愣著做什麼!快去找大夫來!」說著便讓人把鳳舞扶起。侍女正要離開。
「慢著!」一聲冷喝從身後傳來,坊主走了過來看著鳳舞嫌惡道︰「還不快快把她扔出去,晦氣!」
「坊主,你……」姑姑不忍道,她怎麼能這麼對待一個孩子?旁邊的侍女相視一眼,為難的看了看坊主,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坊主幽幽道︰「我的命令,你們沒听到麼?」兩個侍女低著頭走到鳳舞身邊,拉起鳳舞要將她拖出去。姑姑伸手擋住焦急的看著坊主,坊主無動于衷的別過身去︰「從此以後,若是有誰膽敢私自與她來往,便和她一樣,永遠逐出宮舞坊!」說罷,看了姑姑一眼,拂袖而去。
姑姑看著鳳舞被兩個侍女拖走,不忍的背過身去,旁邊莞兒低聲安慰道︰「姑姑,這都是那女子的命,姑姑已經盡力,不必太過傷懷。」姑姑嘆了一聲,看了鳳舞一眼,黯然離去。
兩個侍女剛將鳳舞帶到宮舞坊外,見一駕鳳鸞正從坊外進來,連忙放下鳳舞跪下施禮道︰「尚宮千歲。」一宮娥上前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一侍女連忙答道︰「是……是這姑娘犯了坊中禁忌,坊主下令將她逐出……」
「莫言,怎麼了?」一聲婉約悅耳的聲音從鳳鸞上傳出,那宮娥走近鳳鸞低聲稟告,鳳鸞中,一華衣夫人微微皺眉,緩步走出了鳳鸞,那侍女見到連忙叩首道︰「參見鄭尚宮。」鄭尚宮走近她們看著在地上昏迷的人微微皺眉,俯身抬起了鳳舞的臉,嚇得倒退一步,頭上的鳳釵在慌忙中被打亂來回搖擺。
莫言見到走近鄭尚宮低聲問道︰「尚宮,這……」半晌,鄭尚宮緩了神色,輕咳一聲道︰「把她交給我吧。」那兩個侍女為難的相視一眼,不敢說話。鄭尚宮溫和笑了笑︰「我見這孩子十分喜歡,若是坊主問起,你們便說是本宮將她帶走,坊主那里,本宮自會解釋。」
那兩個侍女本就不忍心讓鳳舞自身自滅,如今鄭尚宮看上鳳雪,定能救她一命。心中自然歡喜,連忙叩首道︰「是,多謝尚宮。」
鄭尚宮轉身對宮娥道︰「快快扶她上鳳鸞。」宮娥們將鳳舞抬上鳳鸞,轉頭回去。
鳳鸞中,鄭尚宮看著昏迷中的鳳舞,手指輕觸她的臉,眉間緊皺,看不出悲喜。
不一會兒,眾人來到萬壽宮,鄭尚宮選來太醫院太醫,替鳳舞處理了傷口,換了一身干淨的衣裳留在自己寢宮中,偌大的寢宮,沒有什麼綾羅錦緞,更無奇珍異寶,略顯冷清。倒不像是一國尚宮的寢宮。
縉國有兩位尚宮,這鄭尚宮乃是當今皇帝的親母,為人隨和溫厚,樸實親切。而那華尚宮華菱,乃是華家之女,奢侈冷厲,讓人畏懼。三年前重華事變,因華尚宮之佷華笙力保蕭明軒為帝,因而蕭明軒即位後,感于華家的恩情,便封華菱為尚宮,享有與鄭尚宮一樣的殊榮。因華家實力強大,在縉國後宮,實則是華尚宮一人為主。
鳳舞在昏迷中問到清冷的香,幽幽轉醒。昏暗中,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宮殿,周圍掌著幾盞昏暗的宮燈,不遠處的瑞腦金獸邊縈繞著紫煙,那淡淡的清冷的香味便是從那里來的。鳳舞超床榻邊看去,一華衣美婦人單手支頤靠著床榻睡著,看樣子是她救了自己,還守著她這麼長時間。鳳舞心里涌上一陣感激。
鳳舞掙扎著起身,動靜驚醒了身邊的婦人,那婦人連忙起身扶著她溫聲道︰「你好些了麼?」鳳舞點了點頭︰「我已經好了,多謝夫人救命之恩。」這時,有宮娥進來端著藥碗施禮道︰「尚宮,藥好了。」
鳳舞猛然抬頭,看這婦人一身錦衣,頭上還插著鳳釵,連忙起來施禮道︰「民女不知是尚宮大人,失了禮數,還望尚宮恕罪。」鄭尚宮連忙按住她嗔怪道︰「你我不必多禮,你還傷著,快快躺著。」說著扶著鳳舞躺下,對宮娥說道︰「給我吧,你退下吧。」
那宮娥猶豫道︰「尚宮,這……」鄭尚宮端過藥碗,微微一笑道︰「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