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芳睜大眼楮望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顏依,而她的匕首,已經插在了顏依的左胸上——
錯愕地松開手,沾血的匕首落地,謝芳驚恐地張著嘴瞪望著顏依。
胸口傳來的那陣劇痛讓顏依幾乎窒息暈厥,失去支撐的身子瞬間往後向地上倒去。
溫祁在她身後極快地接住她就要滑落到地面的身體,錯愕地像是被什麼東西哽住了咽喉無法發出任何聲音。
血瞬間將她胸前都染紅,倒在溫祁熟悉的懷抱里,顏依呼吸困難,能感覺到身上的血直往外涌,卻突然覺得很安心——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個念頭,是如果就這樣死去,她也是願意的丫。
「……依依!」
臉色煞白驚恐無措地望著在自己懷中閉上眼楮的顏依,溫祁終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是那麼驚懼破碎,她胸口上那一片不斷擴大的血漬觸目驚心,不斷涌出的鮮血更是已經流淌到地板之上媲。
「別嚇我,依依,別嚇我——」
這突然發生的一切讓溫祁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驚慌地緊緊抱著她,腦子一片空白,誰能告訴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在外面的向南听到動靜沖進來看到情況,第一時間就讓手下控制住了手上還沾著血呆愣原地的謝芳。
聞聲趕來的凌軒撥開人群進來,看到面前的場景倒抽了一口氣,過去蹲扯著溫祁讓他清醒︰「溫祁,溫祁!振作點,先把顏依送去醫院!」
凌軒幾乎是用吼的,已經等不急溫祁的反應伸手要從他懷中把顏依抱過來,溫祁這才像是終于清醒過來,緊緊抱著顏依不放,幾乎是用盡全力才支撐著自己站起身,抱著顏依就往宴廳外沖出去。
「溫祁!」
剛趕過來的喬薇如看到這一幕,追上來想要阻止,當著那麼多賓客的面,他扔下她這個未婚妻緊張地抱著別的女人離開,讓別人怎麼看。
卻被凌軒攔下,凌軒的臉色很冷︰「薇如,千萬別在這個時候去煩他!」
喬薇如頓住腳步,臉上都是不甘心,卻也因為凌軒少有的冷意而被嚇住。
凌軒警告完這一句,跟著往外跑出去,宴廳里的賓客一陣嘩然,還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的董琳只覺得腿軟,幸好被身邊的人一把扶住,帶到一旁休息。
凌軒開車,溫祁抱著顏依,座位上全是血,路上直闖紅燈一路狂飆著以最短的時間到達了醫院。
里面的醫生趕緊接應直接將顏依送入了手術室,大門關上的那一刻,溫祁踉蹌了一步,勉強扶著身邊的牆壁站穩,手上胸前都沾滿了她鮮紅的血。
凌軒也不知道此刻能怎麼辦,對著急救室的那盞紅燈心情亦是難以平復。
一陣快速跑來的腳步聲,凌靜出現在凌軒身後,她喘著氣拉著凌軒的手臂著急問︰「……顏,顏依怎麼樣了?!」
剛才在宴廳里凌靜出去花園接了個電話,往回走看到向南正帶人把謝芳帶走,看到謝芳身上有血,一問向南才知道剛剛發生的事,她趕緊就跟著趕了過來。
凌軒沒回答,剛才看到顏依失血的程度,還有傷口的位置,情況他真的不好判斷。
凌靜轉身看向靠牆站著的溫祁,他一身西裝上全是未干刺目的鮮血,心里一緊,可想而知顏依是傷得多嚴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術室的大門依然緊閉,溫祁像是一尊沒有知覺的雕塑,毫無表情地茫然站著,雙眼緊緊望著手術室的大門,不動不語。
凌軒坐在長椅上抱著頭,亦是只能繼續等待。
突然手術室的門打開了,出來一位醫生,摘下口罩問︰「哪位是病人家屬?」
顏依的家人都不在這,凌軒反應最快起身上前去︰「醫生,我們是,她的情況怎麼樣?」
醫生面色凝重︰「病人雖沒傷及心髒,但是卻傷了肺失血性休克……情況不容樂觀,我們會盡力搶救,你們家屬也要有心理準——」
「什麼叫盡力搶救,一定要搶救過來,我不許她有事,听到沒有!」
醫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沖上前來的溫祁一把揪住了白大褂,他臉色極其難看地低吼著命令道,話語中卻有著明顯的顫音。
凌軒連忙過來拉開溫祁,「溫祁你先冷靜——」
「我說了不許她有事,听到沒有——」溫祁被凌軒拉開,原本的強硬突然都變成脆弱地乞求,話語里已經是濃濃的鼻音,「你們一定要救她,一定要救她!」
醫生看著面前的溫祁,心里嘆氣,這樣的場面他已經見過太多,心里同情卻完全給不了更多的承諾,轉身重新進了手術室。
溫祁緊緊盯著緊閉的大門,呼吸急促又恐懼,腦海中浮現起宴廳里的那一幕,原本那一刀該是落在他身上……
不是說她跟他之間已經結束,不是說她已經不愛他,為什麼她會突然出現,為什麼她會為他擋下那一刀?!
溫祁的臉色蒼白得可怕,心底蔓延上來的那種害怕跟恐懼更是瞬間滲遍了四肢百骸,他心里不斷告訴自己她一定沒事,她一定沒事……身子卻仍不可抑制地顫抖起來。
剛才醫生所說的話讓凌靜忍不住掉眼淚︰「怎麼會這樣呢,怎麼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下午放學見到她還是好好的——」
哭著轉身望向像是被人抽掉了心魂的溫祁,想起他最近的所作所為凌靜更是生氣。
她兩步走過去扯著他︰「你昨天干嘛欺負她,你知不知道你們走了之後顏依哭得有多傷心?我看著難受!寧可你當初沒讓我去接近她,我就不會跟她成為朋友不會那麼心疼她!當初我就不該幫你把她追回來,不跟你在一起她就不會經歷那麼多痛苦,不會懷了孩子又失去,更不會為了你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凌靜哭著對溫祁生氣地嚷,凌軒喝止她︰「凌靜!」
「……什麼孩子?」
原本毫無反應任凌靜責備的溫祁听到這里驀地望向凌靜,驚訝地顫聲問道。凌靜卻只是哭,他又轉望向凌軒。
凌軒嘆了口氣︰「顏依本來說了不要告訴你的……她在圖書館摔下樓梯那一次,其實已經懷有快兩個月的身孕,那一摔,孩子沒了……她說,既然你還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就讓我們不要再告訴你,怕你知道了難過——」
心髒像是突然被人狠狠攥緊了一般,溫祁抬頭猛然深深吸了口氣,卻仍是立刻就紅了眼眶——
……他們的孩子……
那段日子,她什麼都沒有對他提起過!
整整三個小時後,手術室的門終于被打開,手術算是順利完成但是很難預料接下來的病情變化,所以顏依仍被送往ICU病房繼續觀察。
在ICU度過了最艱難的四十八小時,溫祁始終陪護在旁一刻不敢松懈,直到顏依終于轉到普通病房,才稍稍放下心來。
轉入普通病房後,顏依一直昏睡著,傷及肺部呼吸不暢要罩著氧氣,心電測量儀也一直擺放在一側,溫祁听著那些電子鳴響聲,看著那顏色刺目的輸血血袋,心每天都緊緊揪著。
凌靜他們不在的時候,他就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唇邊輕輕親吻,告訴她他有多愛她,反反復復毫不厭倦。
凌靜去探望還在昏睡的顏依,見到溫祁胡子拉碴的憔悴樣子,寸步不離地守著顏依的這幾天他定是擔心害怕極了,看著他這樣也讓人不忍,心里終于對他沒那麼生氣。
*
顏依徹底醒來的時候,是陽光大好的下午。
醒來的第一反應就是感覺到胸口傳來的劇烈疼痛,令她忍不住蹙眉輕哼。
「依依——」
隨著她的那聲輕哼,手立馬就被一只溫暖大掌握住,有道熟悉的聲音輕喚她的名字。
顏依睜眼,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容。
看到顏依終于醒來,溫祁心里才像是終于放下了壓著的巨石,唇邊漾起久違的好看的笑,蹙緊的眉頭都松開︰「你終于醒了。」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顏依望著自己面前的他,原本好看的下頜上都是青青的胡渣,眼中也布滿了血絲,原本就已經很好看的臉現在更顯瘦削……他一直待在她身邊守著她嗎?
「我睡了多久了?」她問,才發現喉嚨干啞。
溫祁默契地起身從水壺里倒了點溫水,扶著她肩膀讓她喝下,然後深望著她,握著她的手湊近唇邊輕吻,「五天,謝天謝地,你終于是醒來了——」
顏依像是被他這個舉動嚇到,連忙縮回了自己的手,溫祁不解地望著她。
「……你能不能幫我聯系徐嘉或者是凌靜,我想見見她們。」顏依將目光轉向別處不看他。
「好,我這就去給她們打電話。」
溫祁點頭,只要是她的要求,他都會替她辦到。
下午下課後,凌靜跟徐嘉都來了醫院,溫祁讓顏依單獨跟她們說話,自己出了病房外。
看到好朋友終于醒來沒事,徐嘉跟凌靜能松口氣了,顏依問凌靜自己昏迷後的事情,凌靜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其中當然包括溫祁這幾日來對她不眠不休的照顧。
知道溫祁沒有為難謝芳,顏依算是松了口氣,雖然她不明白為何那日謝芳會突然那麼沖動地想要去傷害董琳,但畢竟董琳沒事,而謝芳還有個只有四歲的兒子,要是她出了什麼事,小孩子怎麼辦。
剛醒來,體力也不行,才說了一會話就覺得累,徐嘉跟凌靜就先離開讓顏依好好休息。
晚上幾次迷糊醒來,顏依都能感覺到就在自己身邊的那個人,他一直沒睡,就是緊緊握著她的手。
五天了,是鐵人都撐不住,第二天顏依跟溫祁說,讓他不必再來醫院,她已經好轉可以照顧自己,若有需要還有護士在。
溫祁卻不答應,望著她的眼神像是被她無情拋棄的一條小狗,「我要陪著你直到你出院,回家還要繼續陪著。」
顏依面上沒變化,心里覺得好氣又好笑,覺得他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死皮賴臉,她拿出撒手 ︰「回家,會有方鳴陪著我。」
說了這句才想起來她醒來之後就一直沒見到過方鳴出現。
顏依這話卻對溫祁不起作用了,他絲毫不生氣,還滿不在乎地道︰「那小子我不放在眼里,他不是我對手,因為,你心里沒他。」
「你怎麼知道我心里沒他?溫祁,你別忘了,我跟你已經分手了,現在跟我在一起的人是他!」
顏依提醒道。
「我說沒有就沒有,況且,他現在也來不了。」溫祁完全無視顏依刻意說的那些話。
顏依卻對他的這句話很是疑惑,不明白他什麼意思,但是他什麼都不再多說。
直到後來徐嘉來看顏依,她才得知,溫祁竟然讓他那些手下輪流在住院部的大門把守著,完全不讓方鳴有機會進入這層樓。
顏依听到的當下正喝著水,真是差點反應不過來被嗆到,心想溫祁什麼時候變得那麼霸道**。
顏依能感覺出現在的溫祁跟之前又不一樣了,雖然她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原因,但是她流了那麼多淚,狠了那麼多的心傷了自己傷了他,費了好大力氣才讓兩人疏離分開,怎麼能就這樣突然都功虧于潰。所以,她盡量讓自己對他更冷淡,就不信他不會灰心離開。
凌靜給她帶來幾本解悶的雜志,其中就有一本新聞八卦。
溫祁對她悉心照顧,她冷著臉什麼都不說只是把雜志扔給他看,上面還有他早前跟那個新晉玉女一起的照片。
溫祁看著雜志上自己與別人的照片,臉色內疚,小心翼翼請求她的原諒︰「那些都是逢場作戲而已,我沒有跟誰發生過不正當關系,對不起——」
那時候她讓他那麼生氣,他帶各種女人應酬其實也只是想氣氣她,根本沒有跟任何人發生更進一步的關系……心里有她,他始終做不到。
「我怎麼知道到底有沒有發生什麼呢,我也沒在場,況且,我跟你已經沒有關系了,你喜歡與誰在一起,要做什麼,完全都是你的自由。」
她現在是怎麼狠怎麼說。
溫祁卻根本不在意,還過來拉她的手,眸中都是歉意和對她的愛,「依依,真地對不起,我錯了,以後不會再讓你傷心了,原諒我好不好?」
想到最近剛從凌軒那得知的實情,想到她那日幾乎在他懷中失去生命,想到他們失去的那個孩子,他現在對她,只有心疼,不管她怎麼對他,他都不會相信不會離開了。
「……我要休息了。」
看激將法完全沒有,顏依只得嘆口氣躺下睡覺,根本不敢看他那可憐兮兮認真認錯的模樣。
此後第二天,溫祁如往常一樣讓家里下人熬來的粥顏依不吃,什麼都不要,就是要他離開。
顏依知道,他再這樣對她好下去,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溫祁完全沒有辦法了,去求助凌靜,凌靜又想起當初他那些混蛋事兒,不肯幫忙。
下午的時候下了雨,溫祁真的不見了人影,顏依心想他或許真走了,沒課的凌靜來看她,給她帶來鮮美的雞湯,中午沒吃,現在是真餓了,而且那些都是做給溫祁看的,在凌靜面前沒必要。
「凌靜,你家廚子炖的雞湯真好喝——」顏依贊道。
「哦,這不是我家廚子炖的,是溫氏總裁炖的。」
正在削水果自己吃的凌靜說得輕描淡寫,顏依差點又被嗆到。
顏依皺眉︰「那他呢?」
她不是說了讓他什麼都不要做,離開她遠遠的就好。
「他啊,」凌靜說著突然走到窗邊往樓下看,雨已經小了,好像尋到什麼身影,凌靜收回目光咬了一口隻果對著顏依朝樓下示意︰「他讓我替他送雞湯,我讓他在樓下罰站,喏,還在呢——」
這話讓顏依听得心里一咯 ,放下碗從坐著的床邊起身跟過來窗邊,站在凌靜身旁往下看,果然看到樓下的一株桂花樹旁有個熟悉的身影。
「……他站那多長時間了?」
雖然這是住院部,沒什麼外人走動,但溫祁那麼引人注目的一個人一直站那,還是讓偶爾路過的病人或家屬疑惑側目。
而且今天下午一直在下雨,就算是站樹旁時間長了也是會被淋濕的。
凌靜皺眉仔細想了想︰「從我來這兒到現在……快兩小時了吧。」
下午沒課,凌靜三點多到的醫院。
顏依心里倒抽一口氣,「你讓他站那干嘛,我不是說了讓他走不要再來了嗎?」
「溫總自己不肯走啊,死皮賴臉地求我,說你不肯吃飯讓我替他把雞湯給你送來,我看他那可憐的樣兒就不忍心,但想到他之前讓你生氣,我就替你罰罰他嘛——」凌靜說得理所當然。
「那你讓他現在離開。」
顏依無奈看著凌靜,真是哭笑不得服了她了。
凌靜搖頭,「溫總說了,你不肯原諒他他就一直站著,站到海枯石爛也站著。」
說完往回走去扔吃剩的果核,偷瞟了顏依一眼還故意又加了一句︰「哎,這雨下得,沒完沒了,也不知道啥時候才能停啊,就讓溫總在雨里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犯下的錯誤吧——」
溫祁哪有什麼錯,是她自己要遠離他的,咬著唇望著樓下的人影,兩小時……不累不冷嗎——
「凌靜,你去勸他走好不好,我跟他……真的不能在一起。」
說這樣的話,心里會想哭。
「你還真以為誰的話溫總都听啊,我勸不動他,我哥都不一定能行。」
凌靜說完看了一眼時間,「今天班上一個玩得挺好的同學生日,我得過去吃晚飯了,明天再來看你啊。」說完沒等顏依回話就轉出了病房往外去。
顏依無奈,看著窗外樓下還站著的人,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思量了一會,心想他愛站就站吧,站累了自然就走了。
回去拿起碗繼續喝雞湯,想起這是他做的,心里又涌出些別的滋味來,那雞湯的味道,喝在嘴里也變得是又甜又澀。
之後又看了會書,護士來尋房做記錄,配給了晚上份量的藥,這麼一來二去,又過了半小時。
終于是連書都看不下了,顏依起身到窗邊再往下看……那身影還在。
雨簌簌地落,由小又突然轉大起來了。
嘆氣,她轉身出了病房,只要不劇烈動作,現在慢慢走路傷口已經不大會疼了。
出了電梯,在住院部一樓大廳的備用傘架取了把傘,撐開,她往那株桂花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