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井無波,倒映著沈落然白淨消瘦的面頰,他一身灰衫,腰間依然掛著紫色金絲香囊,這些日子,躺在木塌上,只能透過窗戶的一線縫隙看看外面的天空。
前些日子,偶爾左侍會繃著臉坐在旁邊,一言不發,一動不動的看著沈落然。他從那天為沈落然擋了一劍後基本沒有出現,直到前幾天傷勢好轉後,就會每天這樣木木的看著沈落然,直到昨天午後,他坐到沈落然床邊,出奇的沒有像平常一樣去看沈落然,悶著頭像是在想什麼東西,沈落然實在忍不住開口「好幾天了,你想問我什麼?」
他側過臉,擾了擾腦袋,咧嘴笑的很夸張「你是男是女?」面色痛苦,眉毛像是被人用手擠到一堆,皺的很深。他長得很陽剛,國字臉一字眉,眼眶深陷,眼角有著淡淡的皺紋,表情時常都很呆板,不善言語,一般情況下簡單直白的問很粗淺的問題。這是他問沈落然的第二個問題,第一個問題,沈落然記得他問的是「打不過,不會逃麼?」
「你猜」,沈落然淡淡的笑了,很真心,也很無奈,他苦苦思索那麼久的,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問題。低沉微微帶著嘶啞的聲音,像暴雨來臨前的悶雷,讓人心煩意燥。沈落然真不記得自己昏迷前他跟自己說的那個名字了。心想一定是個無關緊要的名字,不然自己不會忘記。「你為什麼救我!」
他站了起來,側身沒有敢看沈落然,用手捂了下傷口,微微的咳嗽了幾聲「我以為你是女子,英雄救美,茶館里說評書的都這麼講的!」有一次左侍和主子在皇城的一間茶館里喝茶,評書講到某朝開國皇帝打抱不平犯了命案,逃亡路上遇京娘,千里護送回故鄉的的橋段,左侍便信以為真,從此認為只要救了美女,自己自然就成了英雄。
「可惜我是男兒身」沈落然嘆了口氣,看著左侍轉身垂目的走了出去。搖搖頭,這麼大個人了,他是怎麼活過來的,還真是個做護衛的料。每每想到他往胸口一點一點拔出細劍的場景,沈若然恍惚間會覺得這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可是,當他站在面前,卻與記憶里的身影那般的疏遠。
那個整天戴著面具自稱叫辰逸塵的男人,每天早晨都會端著湯藥過來,清澈的眼眸,聲音沉穩有力,他用手背貼著碗壁試了試溫度,扶起沈落然,一只手臂從後面環著他的肩膀,把碗遞到沈落然的嘴邊,沈落然把頭撇到一旁,他就一直那麼遞著,也不說話。等藥涼了,辰逸塵就會把藥端出去,過了一小會,又端著一碗溫熱的湯藥進來,擱在桌子上,拿起一本書,仔細的看著,直到沈落然實在覺得過意不去,伸手去端藥的時候,他就走過去端起藥,手臂從後背環著沈落然的肩膀,慢慢的把藥遞到他嘴邊。一連數日下來,沈落然幾乎快要習慣了。不管他為什麼救了自己,此刻沈落然只是希望他不會是自己的敵人。
風吹過發絲,留下春天里的殷紅花粉。
沈落然看著古井里倒映的臉,想著這些日子以來自己經歷的一切,時光匆匆,轉眼半月有余,自己卻是第一次走進這個院子,沒有桃樹紅花,亦沒有溫熱清酒,甚至沒有小奴。
辰逸塵一身白衣站在離沈落然只有幾米的地方,左侍面色嚴肅的站在他身後。
「不管你為了什麼,需要這般謹慎,我之所以救你,只是覺得我們應該可以合作」他淡如煙火的聲音傳進沈落然的耳朵。
「哦!為什麼合作?」沈落然眯著眼楮,眉間溢出一絲戾氣。
「比如千古女帝,霸無雙!」辰逸塵的聲音很堅定,當說到霸無雙這個名字的時候,已經運起了真氣,地面水坑蕩起細碎的波痕,聲音在院子里不停的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