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夜晚,很涼,特別是在這群山環繞的木屋。但山間的夜,卻不靜,能清晰的听見蟈蟈、蛐蛐和蟋蟀的夜鳴聲,偶爾還伴著幾聲青蛙的呱叫聲。廣寒暮菊身體不適,早早便躺在床上,想早些入睡,可是這些吵鬧的叫聲讓她無法安寢,或許也因身體難受,讓她翻來覆去,偶爾發出幾聲咳嗽聲。
廣寒暮菊把門窗關的很嚴實,沒有風進屋。躺在床上的廣寒暮菊,想著今日柯清檜還釵之事︰廣寒家于他是有愧的,他想與廣寒家劃清界限也理所應當。他原也是有才學的,如若不是開罪了趙家,早該進京趕考,也能中上進士,謀個一官半職,也許如今狀元及第也未可知,何故淪落的這般落魄。依稀記得︰當初是從桃兒口中听說柯清檜這個名字的,那是在桃兒斗舞奪魁之後。淹城每年元宵,都會舉行斗舞比試,凡是年滿十歲尚未出閣的女子均可比試,贏得比試便是今年的舞魁。連同那次,桃兒已三次奪得舞魁的名號,在淹城,眾人公認桃兒的舞技第一,特別是《霓裳羽衣舞》,風姿無人能及。那次,便是跳這《霓裳羽衣舞》奪魁,那柯清檜便在比試場中,被桃兒的舞技折服,贊嘆不已。那時,桃兒不過十三芳齡,有些傲氣,柯清檜也才十五年紀,有些才氣。
那次,因為有事耽擱了,沒有去看桃兒比試。桃兒從小很黏自己,回來後,她有些埋怨,道︰「姐姐說好去看我比試的嘛,也沒去。」便哄她道︰「我沒去,我們的四小姐不也奪了舞魁回來。」她便帶著燦爛的笑容傲氣的道︰「那可不,我的舞技,淹城之中有誰及得上,這淹城第一的名號可不是浪得虛名。我認第二,誰敢認第一。」瞧她那傲氣的樣子,不僅莞爾一笑。而後,她便把柯清檜的事告訴她,說是在比試場下,有一書生打扮的少年,稱贊她的舞「飄飄仙子舞,芸芸眾神贊。」听到桃兒這樣說,便問她︰「他是何人,你可識得?可別著了登圖浪子的道!」桃兒回答道︰「生的口齒純白,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他自己道他是姓柯家的公子,名號清檜。只是我瞧他一幅書呆子樣,哪里會是什麼登圖浪子。」听著桃兒這般說,也安心了些,又道︰「我們一向眼高于頂的四丫頭,怎地今日也談論起一個無名無號的小人物來了。難道也對他另眼相待。」平日里能讓她說道的,都是什麼廣陵七大才子,揚州哪家大戶的,對這些沒名沒氣的人從不放在眼里。看自己拿她說笑,她便高傲地答到︰「折服在我舞技下的男子那是不計其數,他只不過是芸芸眾人的一個,我會對他另眼相待!」雖然听她這麼說,但見她笑里含羞的神色,便知這樣的稱贊是入了她的耳!
那次,只是听說,並沒有見到他的人。第一次見他,是在幾個月之後。
那日,他母親柯夫人帶著他登門拜訪廣寒府。听家丁烏說柯夫人帶著她的公子柯清檜來訪,想著柯清檜這名字有些耳熟,便想起是那日桃兒提起的那人。心里有些好奇,也未听聞有哪個姓柯的家族與廣寒府有往來,今日他突然造訪,難道真是那日看了桃兒的舞技,驚嘆不已,今日要他母親上門求親不成!便問烏︰「知道那柯家來我廣寒府有何事?」烏搖頭不知。當即打定主意,要親自瞧瞧桃兒口中所說的書呆子,便來到前院大廳。進了大廳,看見爹爹和三姨娘茹鳳仙坐在大廳之上,那柯夫人和柯公子坐在大廳左側。看著那柯公子,的確是白面書生,生得面白齒白,有些俊秀。自己對柯清檜的第一印象是挺好的。
听著他們所言,是三姨娘娘家茹家與柯家識得,祖輩是好友。他們兩家曾定下承諾,說是三代之中,一定要兩家結成姻親,後因茹家和柯家雙雙中落,搬至別處,便一直未有往來。柯夫人又說,她的公公臨死之前交代她丈夫定要完成兩家承諾,如今到了柯清檜已是第三代,又听聞茹姨娘生了個女孩兒,便想完成兩家心願,如此才冒昧登門。說著便拿出兩家信物鴛鴦玉佩遞予爹爹。
三姨娘看著此玉佩,卻是鴛鴦玉佩其中一只,她手中確也有這鴛鴦玉佩的另一只,合起來便是一對。想著她爹茹父也曾告訴過她此事,但如今這麼久未有聯系,也就沒放在心中。今日他柯家突然來訪,她也是始料未及,不知如何是好。爹爹說事情來得突然,他也未听三姨娘提過,如今是第一次听說,要先問明三姨娘,與她商量商量。又道他倆年紀尚小,即使有親事,也是要等上兩年。如此既沒有拒絕,也未定下。
木屋內並未點燈,一片黑漆漆的,躺在床上的廣寒暮菊微微嘆息︰當初想來,他倆也是有些緣分的。如今想來,這樣的兩個人,或許是有緣無分。
想著想著,廣寒暮菊便伴著蟲子的夜鳴聲和偶爾的咳嗽聲漸漸入睡。屋內屋外一片漆黑,顯得那般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