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西苑的茹鳳仙,來到桃兒房中。廣寒家並不缺房,所以即使桃兒出嫁,也沒有把它挪作他用。茹鳳仙更是命人把屋子保持原樣,照常清掃,想著如若桃兒回娘家小主幾日,也方便許多。
看著曾經鬧騰的屋子,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听著外頭丫環婆子一個個忙碌熱鬧的聲響,茹鳳仙心中越顯傷感,給這喜慶的氣氛鍍上悲涼的金邊兒。扭著妖嬈的身子,縴細的腰兒,緩緩走至桃兒的梳妝台前,拿起桃兒曾經裝飾過的簪子,睹物思人。這些簪子桃兒都只用過幾次,就不在用了。還記得,出嫁之日問她要不要把這些飾物都帶上,全當多了些壓箱底的嫁妝。她說「嫁到那邊,還怕沒有新飾物!」微微淡笑︰桃兒這性子是隨了她,不溫馴,也不討人喜歡。但只要姑爺對她好,這也算不得什麼。
「哎!」茹鳳仙微微嘆了口氣,緩緩坐在妝台的坐墩上,看著銅鏡中的倒影,仿佛看到桃兒的身影,臉上洋溢著幸福的微笑。記著︰剛懷她的時候,她就特別能鬧騰,還說她定是個兒子,那段時間老爺也特別期待。待生下桃兒後,老爺就不大重視她,嫌棄她是個女兒,自己也因此受到冷落。那時就說她是來討債的,要自己這般幸苦!而後又來了那個下賤的女人和她的女兒,使桃兒本就少的可憐的父愛更所剩無幾。不過,說來也奇怪,桃兒與那個賤人的女兒好似天生的冤家,什麼事情都要爭來搶去,至死方休。那時候的桃兒,的確任性,可也是自己縱容的!誰叫老爺就偏偏喜歡那個下賤女人的女兒,而不重視桃兒,這叫自己怎能不介意。
茹鳳仙放下簪子,從坐墩上起身,緩緩走向月洞式架子床邊兒,輕撫著床架,思索到︰既然老爺不愛惜她,她的女兒她自己來疼。她打她罵她是一回事,誰要敢背著她罵桃兒一聲,她便罵回十句;誰要是敢欺負桃兒,她便把這個家鬧的天翻地覆。她就是個白眼狼,如此維護她,但她的心中卻只有個菊兒,總是菊姐姐長,菊姐姐短的;在她心里,她這個做母親的,連菊兒都比不上,這叫她怎麼能不怨。本身對菊兒就沒好感的她,更加厭惡菊兒!
憶起過往的種種,有怨氣,有喜悅,更有辛酸,可是如今都覺著是幸福的,感慨到︰人啊,都是作踐。
放下撫模床架的手,氣憤的思索到︰我就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如今嫁出去了還不讓人省心!這都一年多了也沒個信兒。即使你不考慮我,也該思量下你爹,給娘家捎封信報個平安不是。這一嫁,就什麼都給忘了!如若當初不是顧念你,擔心你那嬌生慣養的性子,過不慣柯家那清苦的日子;如若不是怕你吃苦,我又何必擔這失信之名兒。在怎麼說,那也是上輩人定下的約定,你的外公更是千叮嚀萬囑咐的,要完成約定。可為了你的終身,寧願今後在黃泉路上無顏見你的外公,也要讓你嫁的體面。這般苦心,你又懂得多少?如今你是嫁出去享福了,就忘了還有個娘家了不是。真是個沒心窩子的白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