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劍鴻和蔚紫蔓這兩年過得平靜而幸福。只是蔚紫蔓思念家人,並且和孫劍鴻拜堂成親總是要高堂在座的,于是,孫劍鴻帶著蔚紫蔓回了京城。卻沒料到,這一次京都之行,竟會將平靜打破,甚至極有可能讓他就此失去她。
巳時許,右相府。
蔚雲松和孫劍鴻相對而坐,二人都沉默著,愁眉不展。
突然,蔚雲松出聲︰「劍鴻,紫蔓可曾和你說起過她還有一個姐姐?」
劍鴻道︰「你是說,穆姑娘?」
蔚雲松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異,又有些釋然︰「沒錯。這麼說,你知道。」
孫劍鴻微微頷首︰「我見過。」何止見過,他們還說過話,他甚至還把她趕出過暗劍宮。他至今仍清晰地記得,那張如今已經深深刻在內心深處的溫婉面容上,一反常態地帶著毫不掩飾的慍怒神情,大聲痛斥他的模樣。她對紫蔓的回護之心完全不亞于面前這位未來大舅子。可惜……
蔚雲松的聲音里帶上了幾許輕松︰「有她在,她一定會護好紫蔓的。與其把心思放在擔心紫蔓上,不如盡快想法子,將她……」安全帶出宮來。
「她不在。」蔚雲松的話還未說完,就被孫劍鴻打斷了,他的眉越發皺緊,「她精通醫術。當年我暗劍宮有難,我因此受了重傷,紫蔓求她救我。她為了醫治我而耗盡心神,最後離開了。」
「什麼意思?什麼叫離開了?」蔚雲松拍案而起,一臉難以置信。畢竟,是共同相處了數年、情同兄妹的人。心疼過她的身不由己,憐惜過她只能如隱形人般地存在著,感激過她對自家妹妹的守護。原本以為她會一直都在,從沒想過有朝一日她會離開。她只是一縷魂魄啊,離開了,會去哪里?
「紫蔓說她和自己告別了,告訴她一定要幸福,而後離開了。也許是去投胎轉世,也許是再次寄居到什麼人的身上,也或許是……魂飛魄散了吧。」
話是這樣說,可是孫劍鴻知道,甚至蔚雲松和蔚紫蔓也都知道,一縷魂魄,在心神耗盡又離開了肉軀的情況下,最後一種恐怕才是最可能的。兩人再度沉默,四周陷入了冷寂。
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卻不慌亂的腳步聲,須臾,就听到了家丁的稟告︰「孫少爺,府外有人遞了請帖來。」「哦?」孫劍鴻掃了一眼家丁手中的請帖,只是一眼,就被這素雅的米色請帖吸引了,臉上難掩意外之色︰「我的?」「是。」
孫劍鴻接過,在家丁退下後,細細拿在手中把玩端詳︰雪白的暗紋,竟是若隱若現的一個「蘭」字。低調的華麗風格,令人既不覺得俗艷,也不覺得敷衍。展開細閱,一陣怡人的墨香傳來,讓他近日來時時緊蹙的眉頭微微松了開來︰
「孫宮主︰
故人相邀,願孫宮主可于今日午時,于蘭記酒樓,沁蘭閣見,共商救人良策。除蔚雲松蔚公子外,望孫宮主勿攜他人為伴。
故人」
意外于請帖里會提到救人之事,孫劍鴻第一個反應就是這救的人會是誰?紫蔓麼?可是,事關皇宮,關系重大,這個自稱為「故人」的人又為什麼會幫他?想到請帖里還提到了一人,孫劍鴻將請帖遞與蔚雲松。
「怎麼?不是給你的嗎?給我看作什麼?」一邊說著,一邊直接伸手接過就看了起來。
看著對面的蔚雲松一臉的詫異和沉思,孫劍鴻問道︰「你如何看?」
蔚雲松搖頭︰「雖然猜不到是何人下的帖,但從這字里行間看,此人並無惡意。如今我們在這里苦思冥想也沒什麼用,倒不如賭上一把,應邀前去探個究竟。」
「那我去安排一下。」這樣說著,孫劍鴻就起身準備離開。畢竟,對方身份不明,有備無患。
「哎,」蔚雲松立馬知道了他的用意,連忙出聲阻攔,「急什麼,你忘了我們要去的可是蘭記酒樓!那是個能鬧起事兒來的地方嗎?」
孫劍鴻聞言,步子一頓︰對啊。蘭記名下的各地大小產業都配有護衛,而且規定凡是在蘭記鬧事的人,無論身份、地位、名望,都是直接扔出去,並從此拒絕往來。
在這短短兩年里,蘭記這樣一個在諸多行業里都有涉獵的商家,在這些行業里已然坐穩了龍頭老大的位置。然而這樣一個強勢崛起蘭記,在行事上卻是霸道又不失溫和,絕不會斷了同行的後路,處處為同行留有余地。蘭記名下的醫館內更是名醫濟濟,在每年暮秋時分都有十天的義診。蘭記的這些作為,不僅令得同行的心服口服,更是頗得各地百姓的贊譽,並贈予了蘭記背後的神秘當家以「謫仙儒商」的美稱。
倘若有人在蘭記里鬧事,不說被護衛哄出蘭記而大失顏面,毫不夸張地說,單是百姓們譴責的眼神也能將那人射成篩子。
想到這里,孫劍鴻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平息一番內心的急躁。這就是關心則亂麼?自己這般不冷靜,如何能沉下心來應對接下來的事,又談何救出紫蔓?他閉了閉眼,瞬間振作,回過身︰「雲松,你去嗎?」
「你這是什麼意思?紫蔓可是我妹妹!」
「巳時已然過半。我們準備一番,就得立刻出發。遲到了終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