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染盡何人指 出師

作者 ︰ 紫城淚

譚正暉的手在那個顏色黑到發亮的漆制木匣子上來來回回的反復摩挲著,像是彼此熟悉了許久,也因為太熟,他的心事也許只有它才知曉。

水芷漪見譚正暉一直站在那里,卻什麼話也不說,不知道師父到底要告訴她什麼。她暫時把目光投向了未關的門外,武館里養的一只報時雞正雄赳赳氣昂昂的跳上一塊院中的石板,「咯咯咯」的報起時間來。

時間就這樣慢慢的流逝掉,東方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色的雲霞,那景色很美。沉浸于門外景色中的水芷漪被一聲開匣的響聲重新拉回了現實中。譚正暉打開了那個他視若瑰寶的木匣子,他端著那個漆木匣子走到了水芷漪的面前。木匣子被轉過來後的視角對水芷漪來說,在瞬間讓她一覽無余。

「這個是……」,譚正暉明白她臉上的疑惑,畢竟漪兒還只是一個九歲的孩子。他正要解釋給她听這是什麼,「師父,這個是傳說中可以號令一個叫做‘青焰’的組織的令牌吧?怎麼會在您這里?」

「這個是,一個故人送的。」他不是太想提及那個人。然而此時水芷漪的小臉上寫滿了好奇,「為什麼會有人送這種東西給師父?大師兄游鳴和七師兄姜七之所以會相互殘害是為了這個嗎?」

「我想……也許是的。」听完水芷漪的話,譚正暉佯裝鎮定的抹了一把汗,這孩子怎麼什麼都知道?她這樣做要他怎麼實現做師父的價值?

「嗯,我想漪兒你一定不知道為什麼在你泡完毒潭後,還要再修煉一本書吧?」那本書也算是這流傳歷史悠久的一絕了吧,他就不信她這麼點大的小毛孩真的會知道那麼多。

「是武館第三代傳人武穆天的《穆天精要》嗎?我在爺爺的書房里見過,順便記了下來。在泡毒潭覺得無聊時,有拿出來練練,只不過師父你大部分時間都在靜坐,沒有見過。」譚正暉的唇角終于知道了何為抽搐。這個九歲的孩子,以後也許會是站在這個世界最前端的人。

「我想我現在知道了。漪兒,」譚正暉把那本舊的快要掉線的古書從木匣子里拿了出來,又放了回去。「有很多人為了這本書練就絕世神功,而不惜相互殘殺,這些年的流傳也讓書破損的厲害。你說我是該把這本書交給你石忠二師兄,還是應該把它毀掉?」他自己心里已經選了一種方法了,但是他現在想听听這個不過九歲的小女孩的看法。

「師父,你真的要听我說嗎?我覺得您應該把它毀掉。」小女孩一臉真誠的看著譚正暉,孩子的眼楮干淨的像是透明的水晶,閃閃的很吸引人的目光。

「為什麼?」雖然漪兒涉世不深,但是這本書的價值她是知道的。那麼多人為了這本書可以頭破血流,何以她要堅持把書毀掉?

水芷漪沒有接著回答譚正暉的話,而是反問了他一句,「您相信二師兄石忠嗎?」相信石忠?他想他是信他的,在那些個出色的徒弟里,唯一能夠保持淳樸的本性不變的,這有石忠。譚正暉心里有了判斷,卻還是要再問她一句。

「漪兒為什麼要怎麼問?」

「因為如果您相信二師兄的話,即使不靠這本書,他也一樣可以把武館發揚光大。而您如果不相信他的話,把這本絕世武學交給二師兄無疑是告訴他,他還不是你理想的掌門人。我和爺爺也是這樣說的,他發現我在他書房里看書,問我都看會了什麼。我說我記下了一本叫做《穆天精要》的書,我問他信不信。爺爺說他信,所以他同意我把書毀掉,以免禍害後人。」

譚正暉聞言後,看了水芷漪良久,才緩緩道,「其實,我的心里打的也是這個念頭。這天下哪有不變的王朝,又哪有萬古流傳的門派,與其滿足今人的貪婪,倒不如為後輩們積點德。」

水芷漪贊同的點了點頭,忽的轉念一想,不對啊,原來師父早就想好了,只是要听听她的想法嗎?他也不先和她說說的嗎?譚正暉心知這小丫頭馬上就會品出其中的味道來,立即轉移了話題。

「漪兒,你可以出師了。」

「什麼?」

「我是說,你已經學有所成,可以回去見你爺爺和你的爹娘了。」譚正暉笑的一臉的慈祥,仿佛他就是漪兒的爺爺。

「真的嗎?」對于家里的人,她最想的就是爺爺了,當然還有哥哥和爹娘,至于其他人……。譚正暉正要囑咐她回去把東西收拾收拾,他派人送她回家。忽然腦海里有個念頭一閃而過。

「漪兒,你等一下。你剛才不是說你爺爺同意你把書給毀掉嗎?那麼他送給我的這份豈不是……」

「師父放心吧。我是把自己憑記憶默寫出的那份燒掉了,至于原版的,爺爺說以後要送給一位大伯伯。他要我等見到您,再勸您把它毀掉。對吧,大伯伯?」譚正暉縱有脾氣,但看到水芷漪孩子氣的笑臉,還是努力讓自己把這口氣收了回去。

「去吧,路上小心點。我讓人送你回去。」

「謝啦,大伯伯再見。」胡鬧,他有同意她喊他大伯伯嗎?剛上山的那天,她見到他就喊大伯伯,當時他就覺得自己在眾徒弟的眼里突然就多出了十年的滄桑。于是他要她改口,和其他人一樣,叫他師父。她乖乖的照辦了,現在要出師回家了,又恢復了原來的本性,唉!可是一善,有這樣的孫女,你此生除了和霖天之間的那件事,怕是再沒有什麼遺憾了吧。而我……差了你不止一點啊。

一夜的雨水,將山林里的每一片綠葉都洗的發亮,遠遠見著就有生命的味道。報時雞在履行完自己的職責後,悠閑的到一邊閑庭漫步和覓食去了。從收拾包裹完畢到負責護送自己的師兄找上門,水芷漪知道自己是真的要離開這里了。可是憑她自身的情況,這一去也許就不會再回來了。她忽然覺得就連禁地山洞中的那些個機關也變得可愛起來了。

站在武館門口,水芷漪和那些相處不過幾天的師兄們告別。真是的,怎麼平時感覺待在這里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到了離別的時候,心里就變的非常難過?不喜歡輕易許諾的水芷漪默默在心里念了一句,我會再回來的。

一個平時很木訥的師兄從人群里擠了出來,把一根普通的小錦繩給她系在脖子上。「小師妹,這個是可以保你平安的。一路保重,有時間回來看看。」「哦……」「喔……」一陣起哄聲讓那個原本就很木訥的師兄臉紅到了脖子根,他紅著臉話還沒怎麼說完,卻沒有再說下去的勇氣,又跑回了人群里。

水芷漪接受了他的一片好意,在護送師兄的陪同下,最後朝師兄們揮了揮手,下山了。

等水芷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一個好奇的徒弟問剛才送錦繩給水芷漪的那人,「你剛才給小師妹戴的是什麼啊?」

那個木訥的師兄,沒從剛才眾人的起哄中回味過來,臉上的血色也還沒褪去,只好結結巴巴的回答問他話的人,「是……是我們苗疆那邊的,是一種可以保護人的蠱術。」

「蠱術?那不是害人的嗎?」對方听到這兩個字感到非常驚訝。

「胡……胡說,我送小師妹的繩子可以防止別人用蠱術害她。」

「小師妹那麼乖巧的女孩子,怎麼會有人害她?你想多了吧?」正巧路過的石忠听到了兩人的這一句的談話,那個頑皮的丫頭,看來大家還是被她的外表蒙到了。

「掌門。」石忠微笑著向兩位行禮的師弟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也許吧,而且那種繩子如果踫到了什麼抵觸它的東西,只能用一次,下一次就無法再抵擋的蠱毒入侵了。」

「我看你是不是頭腦發昏了,怎麼一直盼著別人用蠱術害小師妹啊?走,跟我練功去。」

「哦……。」那個木訥的師兄並不知道水芷漪曾經在毒潭里浸泡過,他更不知道毒潭里的毒正是和蠱毒相互抵消的,也就是說,如果有人對水芷漪下兩次蠱,那麼她只能必死無疑。

此時正在下山路上的水芷漪,正笑的一臉燦爛,她並不知道等待她的會是怎樣的命運。山林里的鳥也開始飛進飛出覓食了,在這片林子里,永遠安寧的只有這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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