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唱得咬牙切齒怨氣沖天,還喝酒喝到醉醺醺,搖晃晃。這兩個鬧到筋疲力竭,江明芳趴倒在沙發,還抓著麥克風朝天花板哭喊。
「我和蕭華從不吵架,我都讓他的我對他那麼好,為什麼?為什麼?蒼天啊!為什麼我還是失戀了!Why——」她突然遷怒在場唯一的男人,把麥克風塞到何淮安面前。「你說、你說!你們男人到底要我們女人怎樣啦?」
「對!」戴英霞也有點醉了,跳上沙發,把麥克風也塞到他面前。「你說!你說啊!你們男人腦子到底想什麼啊——」
這兩個女人,喝醉了像小孩很野蠻喔。何淮安笑咪咪地看著她們,他清清喉嚨,先指著明芳。「會失戀也是你自找的……」
「我自找?」江明芳跳起來,激動吼︰「我、自、找?」
戴英霞摟住江明芳,瞪何淮安。「有沒有搞錯?你怎麼這樣說?」
何淮安笑咪咪問江明芳︰「難道你沒責任?是你害那個男人得了‘肥傷’,他也很可憐。」
「肥傷?什麼肥傷?」江明芳驚駭。
何淮安說︰「肥胖的肥。」
江明芳尖叫︰「我太胖才被甩?」
「什麼爛話!」戴英霞撲過去揪何淮安衣領。
「冷靜,冷靜,親愛的。」何淮安呵呵笑。
戴英霞咬牙說︰「什麼歪理,因為她胖所以被劈腿?當初他認識我們明芳時,明芳就胖胖的好嗎?那時還是他主動追明芳,拜托!」
「唉呀,此肥傷非彼肥傷。」快被她揍了,何淮安趕緊解釋︰「我是比喻。比方養植物,要定期施肥。可是每一種肥料都有固定加的分量,本來只需要加一點點,結果太愛這個植物加很多。就好像本來它吃一碗就飽了,你硬給它塞十碗,它不但沒長肥,還暴斃了,在農業專有名詞里這叫‘肥傷’。」
戴英霞眯起眼。「肥傷?我糊涂了。」血液太多酒精,看著他有點暈。
江明芳握拳嚷︰「可是肥傷跟我失戀有什麼關系∼∼關系∼∼關系?」麥克風回音開很大喔。
戴英霞回過神,睜大眼。「對,蕭華是男人又不是植物!」
「可道理是一樣的啊。」何淮安看著兩位「恰北北」站在沙發上的女人。他看向江明芳。「你,拼命討好你男友,事事遷就順從,滿足他喜好,過分寵他。人是不能寵的,你不能把一個人寵壞了再去怨他不顧你的感受,不珍惜你。在這過程里,你不也忘了重視你自己?你只是一味討好他,他已經習慣在這般關系里面自私,他得了肥傷,被寵壞掉了。你的愛情是得‘肥傷’死的。」
江明芳似懂非懂,張嘴反駁,又覺得他說的有理,遂傻住了。
戴英霞突然呵呵笑出來,指著淮安。「你,你可以當老師了,真會掰。」
「不是掰,是事實。」
「可我不同意。」戴英霞扔掉麥克風,直接吼︰「什麼叫寵壞,難道男人劈腿都怪我們自找?怎麼不怪你們男人貪婪自私?喂,在愛情里誰不想寵對方?要怪只能怪我們女人天生比男人懂付出,而你們男人不知足,到手不珍惜。身邊有這個,腦子又想那個,什麼肥傷的,難道我們在愛人時還要故意對他壞去餓著他嗎?」
「我是指適度,對情人好要適度。」
「適度成怎樣?」戴英霞太激動,幾乎騎到他身上去了,揪著他胸口嚷︰「喔,難道我們愛上某人想對他好之前,都要先拿秤出來秤一秤嗎?這個超過不行會得肥傷。這個可以才好一下,喔這不行,這好下去會太肥——要這樣嗎?」
「是啊,太肥就膩了嘛。」
戴英霞捶他胸口。「膩你個頭啦!又不是肥肉膩不膩,是你們自私不能信任,說話不算話,我們一相信,你們就亂搞。亂搞以後,又怪我們太寵,把你們寵壞了。到底要我們女人怎麼做?」
「欸欸欸,小心,你偏激起來了。」
「我偏激?我是跟你講道理。什麼自由的天空,干脆去當鳥好了,飛來飛去滿天飛干麼招惹我們,害我們煩心——」
「可是你們被追的時候也很高興,怎麼不說是你們佔有欲太強——」
「啊!」戴英霞吼,他忙摟著她,怕她跌下去。
很好,這兩位吵起來了,一來一往,吵得不可開交。
江明芳看他們吵,哇 ,這一來一往太精彩,她都忘了她是吵架的起因。她看戴英霞氣呼呼,可何淮安怡然自得還笑咪咪。戴英霞真上火了,他卻樂在其中。看著看著,江明芳好像看見何淮安有個逗貓棒,而戴英霞變成一只貓。江明芳沒看戴英霞這麼撒野失控過,莫非戴英霞遇到克星了?
他們吵鬧的聲音讓江明芳很放松,她打個酒嗝,躺下,終于想睡覺了。昏沉中她听見戴英霞跟何淮安說——
「……對男人來說自己的天空很重要,但是對女生來說,愛情就是我們的天空,陽光、空氣、水。女人就是那麼依賴愛。一旦被愛也決定愛人,我們就會不斷地給——不要笑我們把你們養肥,是你們吸干我們的養分讓我們枯萎了然後又去招惹別的花草!你懂嗎?你懂嗎?你知道嗎?」
說得好說得好啊——江明芳忍不住在心里給戴英霞拍拍手。
何淮安看戴英霞罵得臉色脹紅,青筋都快冒出來了。「冷靜冷靜,我以為號稱‘失戀是偉大開始’的戴英霞思想前衛,獨立自主又自信穩重,不會像一般女人那樣為愛抓狂的。」
「所以你失望嗎?」戴英霞突然一陣疲累,很虛弱,她挪過去坐好,跟他保持一些距離。
她看著閃爍不止的螢幕,說︰「失望的話要分手趁現在……我也只是普通女人。」遇到真愛,就變回會嫉妒小心眼忍不住想佔有對方的普通女人。不管練多少本事,不管學會怎樣武裝自己,可女人怎麼回事啊?墜入愛情,就被那個好愛的人打回原形,變回普通的小女人。想依賴不想獨立,站不直,好想躺在他身上。連自己都尷尬,竟變得這樣弱勢。如果他要分手,趁現在。她心酸地想。
看著她憂郁的側臉,那對瘦弱的臂膀顯得孤單無助,他嘆息。「你很老實,也夠坦白。」
「因為我對你認真,不認真的話我大可敷衍。」
「真是,你是我遇過最會跟我吵架的。」
「所以我說想分手趁、現、在。」
「我還是不認同你的想法,但一樣可以抱你嗎?」他靠過來,很滑稽地把臉靠她肩上,像狗蹭她頸彎,呼出的氣癢她下巴。
「干麼啊?」她想把他頂開,他反而賴進她懷里,倒在她腿上笑,仰望她嚴肅的神情。
「真奇怪,真是奇怪,我竟能忍受這麼愛對我大小聲的女人——」
「所以呢?」
「我不想分手,你是我的業障。」
「業障?」她掐他大腿。
他喊痛,立刻改口說︰「是福報,我的福報。」
她這會兒又笑了,他攬下她的頸子吻她。「我不想分手。」
她內心狂喜,笑看他。「可是我有預感我們會常吵架。」
「那就吵吧。我也有預感,除了吵架斗嘴,我們也會常常——」他又吻住她,熱烈地跟她纏吻。他在她唇邊笑道︰「還會常常親吻。」
江明芳終于振作起來,恢復正常。在哭過、鬧過、瘋過,她宛如全身蛻去一層皮後,終于漸漸恢復平靜。雖然虛弱,但總算肯面對現實,打起精神繼續上班,但每天她都花幾分鐘狠狠瞪胡佳盈,拿著給動物剃毛的電剪,一邊用眼神殺她。反而胡佳盈毛骨驚然,受不了先辭掉工作。
而在那日酒醉發瘋後,戴英霞和何淮安不再討論彼此的愛情觀,省得吵架。倒是熱衷于探索彼此的興趣跟身體的親匿。
熱戀初期最是甜蜜,心情就像咖啡上的女乃泡軟綿綿,又像甜甜圈撒的糖霜,甜得要你命也甘願。身邊多個親愛的人,現實生活忽然變成抽象畫,討厭的事都變可愛。戴英霞同意媽媽跟焦亨的婚事,誠心誠意祝福。
因為自己被熱切地愛著,心胸也跟著寬起來。
媽媽高興得落淚,焦叔感動地對著戴英霞拍胸脯保證會好好照顧媽媽。去愛吧去愛吧,戴英霞發覺她無權干涉別人追求幸福的權利,即使是自己的親媽媽,也有她的歸屬。她希望他們幸福。
而戴英霞自己呢?她沉浸于跟何淮安戀愛的快樂,可是,自己的那些戀愛原則呢?嚴重受到考驗啊!
星期天,當戴英霞跟好姊妹們在西華飯店祭拜五髒廟時,何淮安忽然打電話來了。大伙兒看見戴英霞手機上面的來電姓名,都停住動作,瞪著震動不止的手機,包括主人戴英霞。她們知道戴英霞的原則就是追她的約會中的男人,打電話一律響五聲才接,這可是過去她耳提面命,向姊妹諄諄教誨的呢!姊妹在看,戴英霞不得不執行她平日的戀愛教條。
江明芳說︰「是何淮安喔?」
王彎彎瞅著英霞,幫她數。「響一聲,響兩聲,三聲,四聲——」
五聲才能接。戴英霞為保住面子,暗暗祈禱何淮安響過五聲。第五聲了,戴英霞趕快接︰「哈——」
嘟嘟嘟——
他掛了。
這家伙,他就是這樣!再多一聲會怎樣?她也要面子啊,可惡!戴英霞心頭冒火,可姊妹們都瞅著她,她靈機一動,裝模作樣假裝和何淮安對話,面子要顧啊。
她笑咪咪,跩兮兮。「什麼?現在要我過去?不行啦親愛的,我跟朋友們在吃飯呢,想約我要提早講啊。什麼?想我?喔呵呵呵呵……好啦,很快就見面了啊!昨天不是才見過我嗎?你真是……好好好,你愛我,不要說了我朋友都在呢。」
戴英霞越講越興奮,想到這陣子那家伙那些自由啦自己的空間啦帶給她的怨氣,損害她的女神自尊,這會兒胡謅胡說地平衡心情——
「英霞——」江明芳對她使眼色。
「呵。」王彎彎冷笑,看向戴英霞後頭。
怎麼了?戴英霞轉身,靠夭!手機滑落,跌在桌上。她笑容僵住,心髒嚇到差點停止。眼前高挺拔的人物,不正是何淮安嗎?
他微笑,那雙黑眸閃著懾人的光,一副「我知道你搞什麼鬼」的模掛。
糗大。戴英霞站起,「你過來!」在姊妹看笑話的眼神中,臉頰熱燙的把何淮安拖到邊邊講話。
「你為什麼在這里?」她問。
他笑答︰「我……」
「喉——我知道,跟蹤我嗎?唉,我說我中午是跟好姊妹吃飯嘛,這麼怕我跟別人約會?你喔你真可愛!」原來也是會緊張她的嘛。戴英霞一陣得意,掐掐他的臉。
他臉上笑意更深,指了指另一邊靠花園的那桌。
戴英霞順著他手勢看去,X!倒退三步。那兒坐著個長發美女,美女看見戴英霞的視線,還很優雅地微笑致意。
戴英霞呆住。「你……你在跟女人約會?!」轟——感覺像被雷劈。
「是我朋友,我們剛好也約在這里吃早午餐——真巧。」
「女性朋友?」是女的,還是大美女!這才是重點!
「對啊,我下禮拜要去日本旅行八天,有事請教她。」
「你要出國八天!」很好很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淮安真是令人目不暇給,精彩萬分,高潮迭起重擊戴英霞的人生。她完全不知他有出國的計劃,而且還是在他們正熱戀的階段,他舍得丟下她出國八天?
何淮安看她臉色鐵青,解釋道︰「我應該有說過吧?我每兩個月固定都會給自己一段假期,一個人出國沉澱自己。」
沉澱?你最好直接沉沒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