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玄看了一眼天允,淺淺一笑,看不透是什麼情緒,輕聲道。「太子有心,倒是對本王的事情十分了解。」
他沒有喚天允皇兄,也沒有自稱臣弟,而是將兩種身份生生劃分開來,毫不客氣的口吻中隱藏著鋒芒。雖然病弱,卻總有一種傲然的姿態,讓人不可接近。
「七弟這話的意思是說與本宮有關了不成?」這分明就是故意將矛頭指向他天允,看著天玄那審視的目光,天允此刻是怒氣微升。
「請江小姐更衣。」雖然心里有太多不滿不樂意,但王吩咐要替江水玥上藥,紫剎還是硬著頭皮端著藥膏進來。
「其他人?」水玥微微挑眉,這明顯是話中有話。皇中藏自。
見江水玥解開衣衫,紫剎也不說話,只搗好膏藥準備給她受傷的背部上藥。然而無意間一抬頭,正見那將衣服褪至一半的江水玥側過身去,而那側過身的一瞬間,胸前的一枚痕跡在紫剎的眼中一閃而過。
「你放那里就好,我自己來。」水玥淡然道。
不等紫剎回過神,水玥抬手就將她握著衣角的一只手扣住。
離王府內依舊安靜。
卻見著門外站著的不是那個她略微有些期待的男子,而是一個衣著干練,眼中透露著微微寒光的女子。
驀然,那高挑挺拔的身影微微停住,連著邁出去一半的腳步也都不自覺的又收回,天玄的一張臉上冷漠如冰,目光中瓖嵌著一抹冷淡。
天玄
原以為離王天玄病弱無能就不會想著美色,不曾想竟真的與江水玥有莫大的關系。
假裝是在替江水玥整理衣衫,實則卻是緊盯著她的目標之處。
水玥眉心微蹙,這樣看來她倒真像是斷手斷腳不能自理了?
頓時,紫剎只覺一陣暈眩
「是麼?本宮,是越來越期待這場好戲了!」天允皮笑肉不笑,對天玄的這種淡然反應很是不滿。那隨時隨地一副什麼也不在意什麼也不畏懼的臉色已經讓天允受夠了,倒是有什麼東西是可以讓他痛得死去活來的,是天允最感興趣的事。
世人都說江水玥是個傻子草包,就連天澈那樣欺辱她也不辭疲憊的要想與天澈長相廝守,被欺負只知道哭,只知道叫,跟街邊的乞丐沒什麼兩樣。雖然出生相府,可也是個庶出,就是賤民。
天玉皇微微頷首凝視,一雙眼眸中閃過一道凜然,他輕輕動了動指尖,沉靜道。「既如此,就如你意。退下吧。」
「這麼多年你還是這樣。」讓人討厭!天允暗笑一聲,「即便是去了天耀城,可也沒有半分清閑,看來離王不管怎樣也都成了他人的眼中釘。」
這是把江水玥推入火坑?
現下,她的神情就算再掌控,身體的顫抖也露出端倪,讓水玥自然更加確信紫剎是有心事的。
即便是心中做好了準備,還是被眼前的事實所震懾,再怎麼控制,紫剎還是不自主的顫抖了一下。
而這樣一個寶貝被天澈毫不留情一腳踢開,沒想到卻被天玄撿著了?那個平時對什麼事情都漠不關己的人,在剛才還沒有任何余地要離去,忽聞‘江水玥’三個字就停住腳步,這不更是表現的明顯?天玄與那深藏不露的江水玥之間,絕對有瓜葛!
「無礙。」水玥隨意擺了擺手,然後解開胸口的紐扣。
果然,是與女人有關。
紫剎不敢想象,如果江水玥再與天玄單獨相處會怎樣!
離王天玄與江水玥,有著別樣的情感。
「若有時間擔憂本王,太子還不如想想自己如何坐穩太子之位。」天玄微微揚起下巴,露出一抹高傲。「人,越在高處,所承受的風浪就越大,這個道理本王想你也明白。」
忽然間,紫剎只覺腳心發涼,連著手中的藥碗都險些掉下去。
「說。」
「王吩咐過一定要照顧好江小姐,還請小姐不要為難。」紫剎抬起眉,眼中充滿著冷漠。
「卡茲」房門被輕輕推開,她想也沒想回過頭就喚著。「天玄。」
「看來離王比本宮想象中反應更快。」天允暗自發笑,緩緩上前靠近天玄,「他人興許不知,但本宮知道,周大人的死與那日監牢中所關押的罪犯有關,而那個罪犯,還是你離王親自帶走的。你的性子本宮也了解一二,遇刺一事你大可不必理會,更不用專程進宮一趟。明明被暗算,卻不徹查,是想以這種方式來讓那個罪犯洗清嫌疑?哎呀,離王可真是大度了!」
有太多不滿的情緒掌控著紫剎的思維,她恨不得眼前這個討厭的女人即刻消失,但是王又吩咐過要確保她的安全,如果在此時出了岔子就是她紫剎的過錯。明著做讓王厭惡的事,紫剎是永遠不會的,但是暗地里,她在算計著如何才能扳倒江水玥。就算不能一刀致命,也不能再讓這個女人呆在府中,否則
離王天玄?天耀城的主人?也不過如此!
「什麼怎樣?」天玄心里急著回府,頭也不回問道。
說完,天玄就要邁步,天允暗暗握緊拳頭,恨不得即可將眼前這個人處死。但是還不到那個時刻,他就必須忍耐,「那麼下面的話你應該會有興趣。」見天玄還是不理會,自顧自的往前走,天允冷冷吐出三個字。「江、水、玥。」
聞言,紫剎微微捏緊了拳頭。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既如此,那麻煩你了。」天玄說過,紫剎是他的貼身護衛,既是天玄信任的人,水玥也沒有太多的顧慮,起身走向床邊。
紫剎一邊回答江水玥的話,一邊在暗自咬緊牙,在心中狠狠發誓。
原來是天玄的護衛紫剎,水玥暗暗整理了一下思緒,該死的怎就會自然而然期待那個家伙呢?
「住嘴。」微微頓步,天玄側目而視,淺淺的目光卻要看進人的心里。
但不得不讓紫剎注意的是,一個蝶痕就已經在天玄的心中生根發芽,江水玥近日又與天玄走得那樣近,若是讓天玄知道江水玥就是他找尋了多年的人,那事情將會變得更加糟糕!
胸前痕跡?
「這樣就好了,你給我上藥吧。」水玥背對著紫剎,根本不知道她此刻那像是見鬼一樣的駭然神情,平靜道。
這些日子,紫剎總是在替天玄尋找一個叫蝶兒的女子,長相身材皆不知,只知道她的胸口處有一枚蝴蝶紋痕的印跡。之前為了讓天玄死心,所以紫剎才會編一個謊話說蝶兒已經死了,可是她也不知道蝶兒到底還在不在這個世上,只抱著一種期盼她死去的心態度日。
「只要有人敢來。」天玄挑釁的看了一眼天允,邪魅道。
這天下間那麼多人,光憑一枚蝶印又怎麼找得到人!但是現在,眼前這個女人的胸口上,是什麼!
「兒臣告退!」天玉皇在眾皇子的恭敬中毫不留戀的離去。
「想不到你這般在意天澈不要的女人。」天允心下駭然,但面上還是表露出高人一等的姿態,雖對離王有所防範,但再怎麼說他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太子。就算江水玥聰慧,但天玄只是一個病弱的王爺,能耐他何?「本宮可沒打算趟這趟渾水,不是因為害怕你天玄,而是知道自有人會抓住你的軟勒。別怪本宮沒提醒你,你所做的每件事,都是在把江水玥推入火坑。自己承受也就罷了,何以還拖一個無辜的女人。」
「就是水玥啊。」天如塵壓了壓聲音,「我知道七哥這麼做,是因為她。」
該死
水玥不做聲響的垂下眼,看著面前這個有些不太正常的女子。從她一進來,水玥便感覺到她身上不太友善的氣息,但既是天玄的人她也不會太過仔細的去試探。但是剛才,冰冷的她忽然說要替她更衣,她就覺有些不對勁,不過也未阻止,因為她想知道這個女子到底是有何意。
一定、一定要看清楚、看仔細!
天允心中微怒,他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雖然他是當朝太子,可是父皇卻遲遲未給予他任何實權,這也是天允最不甘心的地方。不過他的母妃是後宮之主的皇後,就算有人要想奪位,那可也是不容易的事!
「哼,話是這樣說,不過本宮好在有一個正宮的母後,比起那些卑微出生的人來說,可是要放心許多。」天允暗諷天玄的母妃身份不高,且還是個帶發修行的姑子,完全沒有任何背景做靠山,又是個病秧子,怎麼與他天允斗。
眼見為實耳听為虛,如果說以前各種流言大可以不必理會,但是現在,紫剎很肯定她的感覺。心中有些亂,隨即又快速的思考天玄是否已經知道,但仔細想來,紫剎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這個事情可能天玄還沒有覺察,否則就算是對江水玥有所異樣情感,那樣期盼蝶兒出現的王也不會這樣淡定。
江水玥就是蝶兒、蝶兒就是江水玥!
處男
紫剎心里冷笑,這樣客氣還不是做作,以為她會吃這套嗎?
蝶兒?
「不管與誰有關,本王都不想再追究。」側過身,天玄又看向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神色中帶著一絲恭謙,口氣卻很是森冷。「事情已過,且兒臣也未曾受傷,請父皇不要再為此時操勞。」
蝶痕!果真是蝴蝶印痕!
「你若敢動她半分,本王定會讓你悔恨終生。」沒有怒意,天玄眯起雙眸,那頗有弧度的唇角勾起一絲駭人的笑容。
如果說天玄喜歡上江水玥,她會不會還有這樣的要求?
「江小姐,受王之命,我來替你上藥。」門口站著的紫剎聞聲心中略微一緊,她竟這樣直呼王的名諱。
「江小姐背上的傷口愈合得很好,何不快些回相府,也免得左相擔憂。」紫剎岔開話題,恨不得即刻就趕了江水玥走。
這個讓她找了數年也沒有找到的印跡,竟然會出現在江水玥的身上!
天如塵咽了一下口水,雖然是習慣了他的冷漠,但是現在這樣的感覺是讓天如塵覺得心里有些發毛。「你是不是喜歡」
可是後來在煙雲閣的時候,天允改變了他的看法。
「我只是在感概,看著江小姐這潔白柔女敕的肌膚,再想著江小姐背上那些丑陋傷痕,替江小姐不值。」紫剎沒有任何情感道。「那些人對江小姐下這麼重的手,也難怪一向都很正義王,會賜死周大人。」
怎麼有一種想笑的沖動?
一個人隨著時光推移是會有所改變,但是那本質卻也一並消失,這讓天允覺得奇怪。江水玥不但性情大變,連著所有的思維都像是換了一個人,這個世界上有易容術、有分身術,卻沒有靈魂改變術,所以這樣一來,天允只能猜想那江水玥之前都是做戲,將一切都掩藏著。
他想過,他的在意會讓水玥深陷更多的是非之中,就像這一次被打入牢獄,被流華派的人設計陷害一樣。不過,他天玄既然選擇要與這個女人在一起,那就絕對有能力保護她,如果一個男人連保護一個女人的能力都沒有,那還憑什麼活下去?
「有勞你。」水玥看了看表情依舊的紫剎,也再也看不出所以然,而她口中提到的周大人正是今日天玄進宮的根本,水玥不想再提。水玥松開手,側過身去坐下來。「離王很是信任你。」如果不信任,也不會安排她來照顧水玥,因為他知道水玥總是謹慎的。
紫剎幾乎是要窒息,感覺著一顆心髒被誰用尖刀狠狠割破,鮮紅的血液剎那間溢滿了心髒,讓她感受到一種‘死亡’的悲痛。
房內,兩個女人就這樣不發一言的對視著,仿若隱藏著無數的火花,似要爆、發一般。
不能,絕對不能讓天玄知道江水玥就是蝶兒!
「你進來吧。」水玥打量了她一眼,輕聲道。
還記得那個倩麗高貴的身影,還記得那種淡然沉靜的氣質,還記得她不施粉黛卻艷壓群芳的容顏,就是人人為之唾棄的廢物江水玥。听說從閣樓上摔下去的她不僅沒有死,反而變正常,百聞不如一見,是讓天允為之震撼。
天玄為了蝶兒,已經承受了太多的苦難,她覺得這樣做並不是因為她自私、嫉妒,而是不想讓天玄更加痛苦。她相信,天玄與江水玥在一起就絕對不會幸福,天玄身邊需要的是一個能幫助他完成大業的人,這個人,就是她紫剎!zVXC。
「離王這般匆匆,莫不是真的厭倦皇宮?」這時,身後傳來一個輕蔑的聲音,太子天允唇邊掛著笑,正朝著天玄而來。
這個女子殺氣太重,給水玥帶來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從昨天晚上,天如塵就覺察出不妥,江水玥能夠那樣冷傲的拒絕天澈,為何又會留在離王府內?而天玄所傳遞出來的不一樣的柔和,更是讓天如塵心中生疑,現如今連著遇刺一事也不做計較,更是證明了天如塵心中的猜測。
「父皇,七哥說得在理,或許周大人的死會給其他人一個懲戒,相信也無人敢再造次。」天如塵趕緊接話,他雖不明白為何天玄會不徹查遇刺一事,但他相信絕對與水玥有關。
明明是陽光普照,可那雙深黑的眼眸中卻有著令人心驚膽戰的冰寒,四周的空氣清新雅致,也慢慢沉入了黑暗之中一般。像一個旋窩,讓人不自由的墜入深淵去。
「太子還有什麼事?」天玄冷冷問。
一片雪白之上,一枚展露著飽滿雙翼的蝴蝶仿若就要從那肌膚上飛出來,羽翼之上的點點朱砂就像一滴滴的眼淚,靈動萬分。
等天玉皇一走,天玄便也轉身離開,天如塵忙跟著他走出大殿,左右看看悄聲道。「七哥,怎樣?」
「你怎麼樣?」水玥率先打破沉寂,口吻溫和,目光卻帶著審視的意味。
「七哥,我先去前面等你。」雖然天如塵有一百個不願意,但看天玄那冷漠的神色,也不再多說趕緊離開。
生活就是充滿苦與樂,現在苦不代表以後就是苦!
「你應該關心你能關心的事。」天玄微微擰眉,昨天夜里就覺不爽,現如今還要提水玥,這讓他心里更堵。
「七哥」
果然是一個擁有玲瓏心思的人,光是紫剎這一點異動就被她捕捉並且為之提出疑惑,早前沒有太重視江水玥是紫剎的失誤,不過紫剎也是經歷過風雨的人,也不是那種容易被唬住的人。見江水玥有所懷疑,紫剎漸漸恢復原本的姿態,帶著一絲驕傲的看著她。
聞言,天玄目光微冷,他這樣做的確是想保全江水玥不被牽累,可是沒想到太子盯他盯得這般緊。不過天允怎樣對他無所謂,只不過若想打江水玥的主意,那他天玄絕不會坐視不理!
她的長發梳理一支支的小辮,全部攏起束在腦後,眉宇間散發著淺淺的殺氣,配合這她腰間的武器顯得異常冷傲。
忽然的溫度讓紫剎一怔,倉惶的抬起眼,注視著江水玥。
「我與冷焰跟在王身側伺候已經很多年,所以與王的情感深厚,王的信任我和冷焰都萬分珍惜。我們保護離王的安全,不容任何人傷害他,為此甚至可以付出生命。」紫剎為江水玥上藥,心中還想著她胸前的蝶痕,即刻又冷聲道。「是其他人不能相比的。」
天如塵真的就閉了嘴,因為他知道若是再說下去,那定是沒有好果子吃。
「只是擔心離王的安危。」天允注視著那雙黑眸,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內心,卻總不能。「可否單獨說兩句?」
但是他也想說,江水玥之前拒絕母妃的賜婚,原因是天如塵不是處男,那
「要我替江小姐更衣嗎?」紫剎毫無誠意道。
紫剎的心里空落落的,只期盼著是自己眼花。說著便放下藥碗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水玥的衣服,為了不被懷疑只得壓抑著那糾結的心慢慢的再往下拉一點,然後找準時機往前一步,與江水玥面對面。
「不」不可能紫剎倒抽一口冷氣,盯著江水玥的背影,聲音微變。「江小姐這樣我不太好上藥,還是讓我替江小姐更衣吧。」
她是天玄身邊的貼身護衛,是為天玄分擔一切煩憂的護衛,可是如今卻要為一個她最討厭的女人上藥,這本就讓她很是不快,沒想到她還拒絕?
「看來太子覺得依靠父母很驕傲?」天玄冷笑一聲,「以後不要動不動與本王說話,因為本王沒有興趣。」
天玄不語,只淡淡看著天允那張令他不舒服的臉。
「你可以說了。」天玄道。
女子單手托腮,坐在窗前看著那一片青綠,似在沉思。
深黑的眉黛揚起一絲傲氣,微薄的紅唇輕輕動著,哼出一曲陌生卻婉轉的歌謠。她一襲白衣輕貼動人身子,被梳理過的長發隨風輕揚,修長的指尖輕輕撩起耳畔一縷發絲,美若仙子。
「你很在意我留在王府?」雖然紫剎隱藏得很好,但還是有淺淺的情感讓水玥捕捉到,原來她身上帶刺,是因為水玥留在王府的緣故。而見她對離王這樣忠誠,是因為害怕水玥給離王帶來傷害?
「江小姐很聰明,自然也能知道王的心,他的心中是容不下任何人的,因為冷血,才是他的本質。」紫剎道。「江小姐以為王這般溫和待你,就是在對你暗示什麼嗎?我勸江小姐你不要有太多的期盼,因為你還不夠了解王!」
她怎麼會真正了解天玄,連著紫剎在天玄身邊呆了那麼多年,也從未猜透過他的心思。一個突然出現的人,又怎麼可能懂得天玄想要什麼?難道以為那個可以支配天下的男子,會放棄一切與她談情說愛嗎,這樣想不是可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