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生充滿試煉,大致不是常人可忍;人雖不知我的苦艱,我卻知道自己堅韌;我想我是丟棄自己,但我不忘自己經歷——
32、金霞姑娘
走進宿舍一看,果然是排長來了。和排長同住一起的三個天津兵也過來了,這三個天津塘沽區的新兵真是三個油滑子,溜須拍馬是他們的強項,他們能說會道見風使舵把排長哄得頭暈轉向,排長還真吃那一套,讓他們早操不用出,內務不用疊,還長期泡病號;要說這三個城市兵還挺有錢的,整天罐頭女乃粉使勁買,還天天晚上與排長小酌幾杯,排長能不高興嗎,所以處處慣著他們都慣出毛病來了。這三個天津兵整天牛逼哄哄連班長都不放在眼里,更甭說張寅他們幾個農村兵了。
張寅第一眼就對這三個天津兵油腔滑調的樣子反感,看到他們只當是眼前無物一般,排長捏著嗓子細聲細氣地與他們閑聊,班長熱情地在新兵和長官之間解釋,排長身上的一股雪花膏香味讓張寅一陣惡心,他心想一個大男人沒事擦那玩意干嘛呀,所以他從心里有點瞧不起這位新兵連排長,就問︰「排長當了幾年兵了?」排長笑笑說︰「十七年了。」張寅說︰「怎麼十七年才混了個排長呀?」排長干笑笑說︰「咱們都到七班吧,那里屋里寬綽,一會我們全排都去那集中學習。」班長說︰「走吧。」于是大家從屋里出來向七班宿舍走去。
七班的宿舍果然很大,原來是村支書金二爺的家,金二爺頭上擰著白羊肚手巾,身上穿著一件羊皮翻毛大襖,黝黑的臉上一笑就露出雪白的牙齒,他在院子里輪著大斧正劈干柴呢,他的老伴頭上蒙著一塊花手巾在廚房用大鍋為戰士們燒開水,他的女兒金霞則在一旁忙著洗一大盆子碗,金老漢見到我們排長就說︰「這是我們家的小女兒金霞,今年十六歲了,初中剛畢業,如果你們部隊要女兵就讓她出去長長見識,總比一輩子窩在這窮山溝強。」排長說︰「金二爺,這個我可做不了主呀。」金老漢說︰「那你就給首長說說,這丫頭可喜歡當兵了。」一邊說一邊指指忙著洗碗的金霞,金霞滿臉羞紅,笑了笑,連忙低下頭雙手不停地洗碗。
他們說話間,八班長帶著他的新兵們也來了,八班長長得又黑又壯,人高馬大,說話甕聲甕氣的,一臉忠厚相,讓人感到親切和信賴,不像九班長白連聚,白連聚長著一張又瘦又長的白臉,他的白不是正常的白,是一種寡白,沒有一絲血氣的白,就像一張白紙,或者是一層白灰,給人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他的面部五官是扁平的,超出你想象的扁平,讓人看上去沒有一點立體感,好像是一個平面;所以又給人一種恐懼感,最要命的是他的漏鼻,經常流淌著鼻涕,好像怎麼擦也擦不干淨,他不定時地用力吸鼻涕,然後從嘴里吐出一大口痰來,讓人一陣惡心。周素華一見班長吸鼻子了就用手拽拽張寅,他們就趕快把臉扭到一邊。
排長說︰「走,進屋吧學習吧。」張寅和周素華隨著排長他們進屋,呵,好大的屋子呀,足足有九班張寅他們四個宿舍那麼大,屋子里還準備了好多小木凳、小木墩,這小木墩是用山上的松柏樹干鋸截而成,看似粗拙,卻很實用耐久,張寅注意到屋里的一個大圓桌,直徑足有二米,桌面竟是一棵古柏的樹根截面簡單加工而成,桌子腿是三條互相纏繞的樹根,看似粗糙,實在自然天成,妙不可言。張寅用目光久久撫模著這件奇異民用家具,心里一時發出無限感嘆——
環山笑容正在招我安歇,我漸月兌離累贅;我的捆綁好像都在溶解,我歸,我要即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