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牟靜言話到舌尖便打住。明明是男兒身,為何自己有種錯覺,他比女子還嬌艷幾分?
「爺兒,這里有筆開銷對不上,你來解說解說,好讓我明白,這筆銀子花到哪去,可別說我順手給污了。」她不想白背黑鍋,當了他人的替死鬼。
「由我解說?」他挑起眉,唇畔冷揚。
誰是尊、誰是卑,這小子好大的膽子。
尊卑觀念薄弱的夏弄潮曉得他不太痛快,卻不曉得自己又哪里惹他不快,照樣不知死活地說。「我問過很多人,但沒人敢說,全一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怕誰會找他們算帳似的,所以我只好來問你。」要不然她寧可把時間花在尋人上,省得自找苦吃。
「畏畏縮縮……」牟靜言先看了新帳房一眼,隨即眼神像是被針扎了下般縮撞,避看清亮水眸。「拿來我瞧一瞧。」
沒察覺他的不對勁,她笑意滿盈地掛在臉龐。「凝香園是什麼地方,是爺兒尋歡作樂的銷魂窟嗎?華陽夫人是你的老相好吧!贈金佳人揮灑萬兩,郎情妾意千古佳話……」
好不容易才融入古代生活的夏弄潮擠眉弄眼,完全把腦海中的古人形象實體化,想像出無比濤桅的風花雪月。
畢競大宋年間,重文輕武,許多名妓善詩詞歌賦,精通音律,多少人干金一抑,醉臥美人膝。
秦淮河畔煙花地,燈紅酒綠,紅袖添香不正是最好寫照?
「住口,你當我是什麼人?!」這只小蟲子、這只小蟲子……真該捏死他。
乍听一聲高吼,再瞧見微微變形的俊逸五官,她識相地把聲音降低,「我說錯什麼了?你的臉歪了一邊。」
他臉歪……牟靜言胸口的火苗竄到眼底。「你進青柳山莊前沒先打听清楚莊里有幾個主子嗎?」
「這個……」要她老實講嗎?
其實她一無所知,全憑著一股沖動,想先來旁敲側擊,看看她要找的人是不是在這里,聘不聘用倒在其次,反正總有辦法混進來。
他會雇用她,她也很意外,雖非有心,但她害他落水是事實。她以為有了不怎麼美好的開始,應該是希望渺茫,沒想到正要打退堂鼓對卻峰回路轉。
她猜他肯定是撞傷腦子才舉動反常,明明一副被她氣得腦充血的模樣,卻又咬牙切擊的收回前言,留下她。
「華陽夫人本姓李,是我兄長的遺嫣,凝香園是她目前居住的院落。」他聲冷如冰,雙瞳快要將人凍僵。
「咦!凝香園的華陽夫人就是傳說中的大夫人?!」原來是她誤會了,張冠李戴。
「什麼叫傳說中的大夫人,你給我好好地解釋一番。」有必要一臉驚訝嗎?
「因為神龍見首不見尾嘛!老听人提起莊里有個艷冠群芳的大夫人,可是打我入莊里今還無緣見美人一面。」是如何的沉魚落難、閉月羞花,讓人贊嘆不絕。
黑撞微沉,暗生冷芒。「別對與你無關的人事物多生關注,記好自個的本分。」
「誰說與我無關,明珠一解要多少銀兩?還有蝴蝶金釵、雙鳳銀簪、羊脂白玉鐲、瑪瑙發飾、雄花金步搖、山水浮雄玉扳指……」她林林總總說了不下三+樣,將送來請款的清單一字不漏的倒背如流。
「一共花了多少銀子?」他語氣不快地止住耳邊的叨念不休。
「不多不少,三千兩白銀,請笑納。」她用俏皮的語氣請他爽快點付帳。
毖餿喪夫,無依無靠,他理當擔負起照顧的貴任,誰教他們是一家人。
他面色沉冷地睨一眼。「以後一千兩以上的開支由她自行支付,青柳山莊再不概括承受,百兩以內視其所需斟的,再由月銀中扣除。」
她一听為之愕然。「這樣好嗎?她不是你大嫂?」
牟靜言神色一厲。「牟府家產不是她的,任憑她揮霍無度,她該有自知之明,她李華陽不再是青柳山莊的當家主母。」
好沉的一股氣,直鑽入她腳底了。「那大夫人所生的小少爺,他……」在什麼地方?她找了好些天仍找不到他的行蹤,這才是夏弄潮急于打采的消息。
「比照力理,我絕不允許有人假借青陽的名義,從中得利。」他對他們太縱容了,以致益發無法無天。
「我不是這個意思……」知道他听岔了,她好不心急地想拉回主線。
殊不知人越急越容易出錯,她急急忙忙地想拉住他,好更清楚地表達自已的意思,沒注意青石板路上多了塊石頭,她一個不留心絆了下,整個人往他撲去。
「你在干什麼,毛毛躁躁的……」驀地,他怒喝的沉音從喉間隱去,烏眸微訝的盯著履在夏弄潮胸前的大掌。
他……不,她是女的?!
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少女,東方崛起的新慧星,全球矚目的科學界之光,成就非凡,足以名列當代百大杰出人士……
一篇篇的贊揚文章,一個個榮耀十足的稱謂,夏弄潮自小就展露驚人才能,跳級完成桔躁乏味的學業,不到十六歲便取得大學文憑,之後攻讀碩士、博士,一路以學生兼助理的身分參與科研院的眾多實驗。
要不是國家留她,加上回報恩師栽培,她早就以最年輕的研究人員進入美國太空總署,成立自已的私人團隊專門研究時空的轉換,以及平行世界的可能性。
她是個眾所期待的天才,早熟沉穩,擁有超齡的智慧,和獨立自主的思考模式。
她是不會犯錯的。每個人心里如是想著,包括她的師長、同學、鄰居,以及家庭成員。
可是在這一刻,她卻羞愧得想撞牆,嬌容揚起一抹「殺了我吧!」的窘色,巴不得有時光機器在手,將時間倒轉回去一個小時前。
「她……我、我偷藏了兩顆肉包,以備肚子餓時方便取用,爺兒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分你一顆。」
話一說完,她愣住了,後悔不已的想收回一時口快,那兩顆「肉包」要真拿得出來,她能分他一顆嗎?
包讓人無地自容的,是他錯愕又臉皮微抽的神情,似要開口責怪她的胡言亂語,又像被棒球砸到腦門般,一時無語地瞪視她預部以下的位置。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認真說起來,她女扮男裝也是借非得已,出門在外,自保是相當重要的一件事,尤其是在男尊女卑的大宋,男人是天、是不可一世的一家之主,女人只能淪為附屬品,任其安排決定一生,加上她初來乍到時差點被拐賣進青樓,因此她才做男子打扮以免去不必要的麻
煩,況且如此一來,也方便她拋頭露臉的穿梭于市井之間,打采所需的消息。
「她……我是說包子放久了會餿掉,爺兒是金貴之身怎麼能吃餿食,待會我讓丫鬟給你送上熱騰騰的熟食。」
語無倫次的夏弄潮僵硬地後退幾步,拉出一段不過分曖昧又安全的距離,有些刻意的彎腰駝背,盡量隱藏胸前微隆的曲線。雖然不大,起碼渾圓堅挺,手心一履還是有點肉,帶著少女才有的沁馥甜香。
「夏弄潮是你的本名?」不急著拆穿她,眼露深沉的牟靜言忽地開口問。
「是本名,有什麼不對嗎?」她不解,但也毫無隱瞞地回答。
「弄潮、弄潮,此名可男可女。」他意有所指的收回微微發燙的大手,負于身後。
她征了征,隨即展顏集笑。「總比弄璋、弄瓦好听吧!爹娘取的名,我將就著用。」
「你從哪里來?」他不動聲色的套話,黑眸深幽得像要將她看透。
「你問我從哪來,這……」她要想一下……啊!有了。「來自曲阜,孔老夫子的家鄉。」
「你確定?」她並沒有當地的口音。
「自己打哪里來的我會不清楚嗎?爺兒的問話還真有趣。」想做身家調查呀,要不要寫出十代家譜表以供查閱。
牟靜言輕斂眉宇。「想留在我身邊做事最好別有任何欺瞞。」
「不然,會有什麼後果?」唉……他果然起了疑心,不太好唬弄過去。
她問得謹慎,先看他的反應再考慮是否吐實。
「那要看這個人做了什麼,若是安份守己,日子便不會太難過,反之……」他預留後言,任憑她提心吊膽的猜側。
夏弄潮立即明白他的話意,笑若春風拂面,「我一不貪財、二不、三不爭權,有個安穩窩,夭下太手,誰來拉攏都不甩。」
「我拉攏你也不行?」他語聲輕柔,卻讓人驚得心口評評跳。
「爺兒有給薪晌,你不用拉攏我,至少在府里期間我一定盡!盡力為你管帳。」哇!他幾時靠得這麼近,微熱的鼻息噴得她發尾亂飄。
男人是種可怕又危險的生物,明明兩顆眼楮一張嘴,長相大同小異,可有些人一往前站就令人倍感威脅、呼吸不順。
在府里期間?他心里打了個突,一反淡定的問。「你不打算久待?」
一想到她只是短暫過客,向來冷情弧僻的牟靜書眸光一鶩,幽黯深沉。
「沒人願意長居人下,總有一天我羽翼長半了還是得飛走,我有我自己的家。」她的世界、她的研究、她的無限未來。
罷來的頭一個月,她心里一直掛念著未完成的研究報告,同時也擔心自已的失蹤會讓家人著急。
可是繼而一想,若是回去的時間點不變,是來時的時間,那麼她的憂慮便是多余的,因為除了目暗一切的人,否則無人知曉她曾到南宋一游。
想著,也就寬心了。
「即使我用豐厚的酬勞留你?」他眯眼問。
「爺兒,這麼舍不得我,你該不是愛上我了吧!我們都是男的耶,你千萬別陷得太深,快點清醒,回頭是岸,多少佳人等著與你共效于飛,我不當牟府的千古罪人。」她故意夸大其詞,打消他留人的意圖。
她來自未來,早晚都要回到原本的世界,不論他留她的動機為何,絕了他的念,才不會平添無謂的困擾。
瞧她說得煞有介事,牟靜言臉色越見陰沉。「我沒有龍陽之好。」
「啊!那更糟了,因為我的清秀俊逸使你意亂情迷,深受我月兌俗若仙的半姿迷惑而不可自拔,我的罪過更大了,連老天都要劈我了。」她自吹自插,自比神仙下凡。
他勾著唇,冷冷抽動。「你再胡言亂語,老天不劈你,我先拔掉你的舌頭。」
「嚇!你愛我愛到連舌頭也不放過,我真是太痛恨我自己了,居然成了為害人世的禍水,呢……爺兒,你靠得太近了……」一張放大的俊顏近在眼前,她的心髒會負荷不了。
「你想知道我到底有多愛你嗎?我可以讓你親身體會。」他冷厲地眯起眼。
「不用了,我無福消受。」真要命,她踩到老虎尾巴了。
「何需客氣,你長得不比女子差,明眸皓齒的惹人遐思,你干脆順從了我,當個暖床的小帳房,我對你藏在衣服下的「肉包」非常感興趣。」他在笑,卻令人感到十足的威脅。
「這……」她雙頰倏地染上沸色,千笑下已的雙手護胸。
「還是我直接月兌了衣抱你上榻,看看兩個大男人如何尋歡作樂?」他越說越露骨,兩指抬起她雪女敕下顎。
「我、我是開玩笑的,爺兒別當真,你大人有大量,別怪罪我一時的口無遮攔。」夏弄潮趕緊求饒,就怕他心血來潮,拿她「開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