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嵐殿。
殿內沒有燃香,參差梅影映在窗紙上,顯得有幾分鬼魅的斑駁。
有人如靈巧的貓,落在屋內,無半點聲響。
繞過半開的屏風,是落著青色帳子的床。帳子內,有平穩的淺淺呼吸。
她暗自穩了穩心神,手中的銳鋒匕首捏得緊緊的。將帳子掀開一條小縫,一股屬于南子身上的香氣縈繞而來。她微慌了慌。
習武之人,黑夜中亦能視物。她清楚的看到,這個讓她迷戀放不下的人,睡得很安然。
她很快鎮定下來。緩緩舉高匕首。
別怪我,如果,如果你一直留在水雲間,不出來。一切,都不會發生……
那殺氣凜然的匕首就要刺入那雪白的脖子時,她頓了頓。毛骨悚然。因為,她看見他已經睜開了眼,漆黑的睫,夢幻般的眼楮。
怎麼會醒來?
若不是半夏給南子喂了醒酒藥下去,南子此刻的確醒不了。
頭還有些昏疼,他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難受。對于突然出現在床邊的人,淡淡道,「芙殤,可是江山出了什麼事?」
江山明天要下山,那些想害她的人,機會也就這一晚了。所以他才會親自去找她,只是沒料到自己喝了酒。不過,芙殤受他之命暗中保護江山。
芙殤手心隱隱出汗,不知他是何種心思。她隱沒匕首的動作的確快。他到底是看到沒看到?
「她去了後山。」嵐風平子分。
南子微微皺起眉來。
再說江山,此刻有些懵。修竹死了,修竹和她雖沒有太大的交情,好歹也幫過她。現在,連修竹的遺體都帶不走,多少有點惆悵。
被這種情緒左右,出來時警覺性低了不少。等到發現不對時已來不及,身上好幾處刺痛沒入,那種感覺,應該是針。
她冷笑,「敢埋伏暗算人,藏頭縮尾做什麼?」
有幾個黑衣人漸漸走了出來,「江五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有恃無恐,他們發射的針雖不致命,卻有讓人無法運氣的功效。倘若她強制出手,銀針走脈,必定生不如死。
走一趟?也好。
來無影,去無蹤。
翌日,準備給江山送行的人自然撲了個空。羽靈也很是奇怪。而風嵐殿里,半夏剛剛收到的飛鴿傳書,也不知該不該送進去。
這信鴿是荀陽王府的,肯定是大事。只是現在進去……
寒,割人冷凜。芙殤低著頭,已知難逃一死。死並不可怕,既然她下不了手殺他,那麼,死在他手里也未嘗不是一件幸事。
誰能曉得,江山就這樣失蹤了呢?他們找了整個後山都找不到。
「公子……府里來信了。」半夏還是不畏艱險的進來了。
「出去。」少了一貫的柔和,顯得有幾分陰沉。這話自然不是對半夏說的,而是芙殤。
芙殤美麗的大眼楮閃過一抹詫異,他竟然不殺自己?14967626
半夏送上信,也不知信中說了什麼。心中尋思著,看主子這表情,是在意的。那府里讓主子在意的事,莫不是老夫人的事??10nlk。
江山醒來時,滿目的桃花。與這緋色格格不入的是不遠處靠在桃花樹上那一身黑袍的人。只見其大大的黑色斗篷帽檐遮住了多半個臉,只露出那分外蒼白的下巴,薄唇如染桃花。身形似鬼魅。
這死神一樣打扮的人就是抓她來的幕後主使?
實在不認識。不過穿得那樣嚴密,能看出是誰,認識也就怪了。
「說吧,把我弄到這里來要做什麼?」她語氣平靜。這人若是殺她,也犯不著這般麻煩。這人到底是沖著前身的恩怨來的呢,還是沖著她這個江五小姐的身份?
能那麼輕易捉了她,只能說明她的一舉一動,此人恐怕都了如指掌。
那人薄唇微勾,「我是好人。」
好人?
他又笑著加了一句,「此地風景雖好,一個人難免會寂寞。請五小姐來,不過陪我賞幾天花罷了。」
「可惜,我沒興致。」
見她往外走,那人只是靠在那里笑。舉手投足都是優雅柔和。「江五小姐隨時可以離開。」
江山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自然,他的容顏依然被那大大的黑色披帽遮著,只能看見蒼白秀美的下巴和微楊的薄唇。
江山沒報希望能這樣走出去,的確,當她繞來繞去又繞道那死神般打扮的男子面前時。不由得多了幾分惱怒。整人也不是這麼整的吧?
「哦呀~五小姐原來舍不下我。」那人故作驚訝的聲音著實欠抽。
人在屋檐下硬氣那是浮雲。江山忍了忍,「你把我困在這里到底要做什麼?痛快點!」
那人伸手摘了一片桃花,他指骨修長,同樣蒼白得仿若泛了一層冷意。左手無名指上那蟠龍黑寶石戒指閃著耀眼冰凜的光。
「我可沒說謊。不都告訴五小姐了麼。」
他身上那種神秘鬼魅的氣息,讓江山生生打了個冷顫。
這人到底是人是鬼?
優雅柔和如斯,卻讓人心底發寒。
直到他走過來,把蒼白指尖那朵艷麗的桃花插進她發里。「五小姐,送你的。」
她發愣的時候,他往桃花深處而去。這一刻,江山看到他的背影。那一頭華麗的黑發,長得好似披了一層烏緞絲綢衣裳,妖詭得令人窒息。
一個背影,卻能讓任何看過的人。永生難忘。
她下意識開口,「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回頭,「佞羅。妖佞的佞,閻羅的羅。」
佞羅?真正和他形象極度契合的名字。
當江山又一次在桃花林里迷路時,一個白色的影子冷不防出現在她身後。她察覺飛速回頭,被眼前慘白的人驚得不輕。
有沒有搞錯,又是一個慘白如死人的人。
等等?死人???
面對這冰樁子似的人,她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試探性的湊向他鼻端。呆住了……
沒有呼吸!!
老天,這人沒有呼吸!!
「請跟來。」
沒有呼吸的人,卻開口說話了。盡管聲音很機械生硬。江山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會疼,說明不是幻覺。
這冰樁子般的人把她帶到了桃花林深處的一木屋前。
「五小姐,進來。」屋里傳來佞羅的聲音。
江山按捺住各種心情,走進去見佞羅拿著一塊磁石擺弄著。見到她,他很自然說道,「用這個也不知能否吸出你體內的針。」
結果可想而知,毫無反應。江山忍住氣,「我體內的針不是鐵,是銀制的!」
「哦呀~難怪沒反應呢。」佞羅恍然大悟。
江山那個氣。他自己讓人做的,難道他不知道??
佞羅想了想,「白。」
先前領江山來那個白衣男人走了進來。
「把她體內的針吸出來。」佞羅吩咐。
「吸?怎麼吸?」江山條件反射躲了躲。這白衣人沒有呼吸,不是練了什麼邪功,就是一個死人!
「自然用嘴吸。你體內這針若我看得不錯,是無法強制用內力逼出來的。」
不錯。她試過,只要一用內力這針就在血液里油走,真正痛不欲生。「我不要他吸!」
「為何?」
「他像一個死人!」
佞羅笑了起來,模了模指端的黑色蟠龍戒。「他就是一個死人啊。」
吃驚非小。
眼見那白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要來給她吸銀針,江山想死的心都有了。換誰也沒有如此嗜好,讓一具冰冷的尸體用嘴來給自己吸銀針吧!
在她吃驚又狐疑的眼神下,佞羅坦言。「我不是死尸。」不過可以操控死尸。這句話他不說江山也猜到了。
馭尸。
看來她真正孤陋寡聞了,來這個世界這麼久,還的確沒听過有人能馭尸的事。不過這種事,也沒人會到處說。這樣一來,她反而安心了些。可以馭尸的人,至少說明眼前的佞羅是個活生生的人吧?
雖然神秘詭譎了點。
「別怕,白不會傷你。」
江山氣結,「自己做的事自己就要承擔負責,既然是你叫人對我出手,為何不你親自來吸!」
「我做不來。」蒼白的下巴揚了揚,佞羅大方承認。
「你可以選擇,讓白幫你吸出來。或者,永遠受制于人。我可以提前告訴你,這銀針的手法不比普通,除了那出手的本人,否則,這世上能找準吸出來的人不多。于我,也是能找準,無法做。你也放心,我可以指揮白來做。」
打一巴掌,在給一個甜棗??這人還真是好不要臉。幾乎咬牙切齒了,「好!」
待江山跟著那叫白的行尸去了另一間屋子後。佞羅身邊有聲音傳出,「主人,你為何不解釋?」
有聲音卻無半個人。
佞羅模著指端的黑寶石蟠龍戒,好似對著空氣說話,「她認定是我指使的,多說無益。」
那聲音又響起,好似從虛空而來。帶著鬼魅的興奮。「主人,何時殺她?」
「死人?無趣得緊。」他感嘆。這桃花瘴中已經夠多的死人了。
再說梅滄江府。
江月又要出去時被江魚攔住。這些日子,江月幾乎變了個樣子。昔日的美艷此刻憔悴了不少,整個臉頰都顯得分外清瘦。
「鬧夠了沒?」江魚平凡的面孔卻有著堅定的沉著。
「二姐,我是比不得你。你做你的,也別管我用什麼方法找爹爹。」
「剛來的消息,大姐被擄,五妹失蹤。這樣,你可以稍許冷靜些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