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回縣城看外婆
只听大舅淡淡說到「趕緊洗涮一下,我給小明(三舅)已經打電話了。一會我過去接他,你快點。」說著就出去了。
我的表情有點呆滯。坐在床上不說話了。
二舅看著我「你也換衣服吧,一會也回去。」
「大舅不讓回啊,不帶我也不行啊。」我無奈的說。
「听他說呢,你在工地也干不了啥,還是回去照顧你外婆吧。」
我听著也對,管他讓不讓呢,先洗了再說,不行我自己回去。
正當我倆洗漱的時候,大舅又回來了︰「天佑,你跟著回去吧,你外爺說的。一會你妹妹也回去,照顧你外婆,我們回去看看還得出來。」
我一听他的話,頓時開心了許多。轉念又一想,大舅真是會做人啊,不愧為包工頭啊,剛才還覺得我回去沒用,在工地還能給他干活,現在又說我外爺叫回去的,分明是請了免費的保姆,讓我們兄妹和媽媽照顧,他還得出來。真聰明。如意算盤打的簡直太響了。
我沒有再想其他了。趕緊洗漱完,一會上車。
沒十分鐘,大舅就把車開過來了「天佑啊,你拿幾件換洗衣服,你外婆可能還要在醫院住些日子。」
我收拾好,我們仨就上了車,去另一個工地接三舅,然後回去接妹妹。我們五人就坐車回去了。
一路上都是大舅開車,因為只有他一個人有車,也會開車。夢月坐在副駕駛,二舅三級我,我們仨在後面。三舅一見我們兄妹倆,好長時間都沒見過了,寒暄了幾句,但大家並沒有多少高興的情緒,只是他一個人傻傻的問了半天,最後都沒人說話了他也不說了。
到縣城都已經中午了,我是被熱醒的。哎呀,在車上睡覺就是舒服,好久沒有這麼舒服了,或許也是這些天累的吧。下車大舅組織我們去了一家涼皮店簡單吃了點,每人吃了一碗,味道真的不錯,比西安的好吃多了,價格還便宜。本來我能吃兩碗的,但看他們著急的樣子也就沒多吃。先墊個底吧,晚上再說。
妹妹本來說在西安玩幾天再回去的,這才兩天,沒想到就出現了這個事情。
我們一群人火急火燎的來到了縣醫院,經打听才知道外婆已經住進了四層的特護病房。剛到醫院門口,就從車上看見「山陽縣醫院」五個醒目的紅字,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的耀眼。一進大廳就就擠滿了人,有的在掛號,有的在排隊取藥,還有的拿著單子準備就診,其他的就是陪同的家屬了,尤其是老人。說實話,我很少進醫院,這場面有些混亂,和菜市場沒什麼區別。
我們沒空注意這些,問了護士,找到了特護病房。和電視上演的一樣,我們都很焦急,畢竟是自己的親人,有誰不著急的呢?我看見夢月額頭上的汗不停的冒出,可能是緊張了吧?大舅一直是主心骨,他到哪兒我們就跟到哪兒。二舅很平靜,一直是個追隨者的角色。三舅基本沒有表情,胖乎乎的身體走這麼快也累的氣喘吁吁。
終于到了四樓,在一個拐角處就是特護病房。大舅徑直走了過去,開始敲門,我們緊緊追隨著。
門開了,是外公開的門,一見我們都回來了,頓時有點不知所措。
大舅上前就問︰「達,媽的病怎麼樣了?嚴重不嚴重啊?」話語中還喘著粗氣,說著就圍到床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外婆。
外公表情有些凝重,似乎要隱瞞什麼,但又不變明說「哎,昨晚一下子發病了,連夜就讓小宏拉到了縣上,早上就給你們打電話通知你們,有點太突然了。前兩天還好好的,怎麼一下子就」外公有些哽咽了,沒有再說下去。
大舅沒有再問什麼,只是一個勁兒的看著躺著的外婆。我們都眼睜睜的看著,只見她靜靜的躺著那里,鼻子上還插著管,供氧的,里面床的旁邊掛著吊瓶。大夏天的還捂著厚厚的白被子,大家這麼大動靜她卻毫無反應,眼楮緊緊的閉著。恍惚間,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年前,我和妹妹還是孩子的時候,外婆背著妹妹,我跟著,祖孫三人談笑風生,還搶著讓她背著我們玩,我還記得外婆在我們兄妹上學的時候給我做的那塊烙餅。我還記得外婆給我們兄妹做的那雙布鞋,都是一針一線做出來的。我還記得外婆大冬天背著我去醫院看病,我還記得外婆臨走前外婆硬要塞給我的那幾百塊錢,和還沒來的及穿的藍色的襪子,現在還裝著我的包里畫面一幕幕出現在我的腦海里,就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不知不覺,我的眼圈濕潤了,但我沒有使勁哭出來。
我看見旁邊的媽媽一臉的憔悴,這些日子都是媽媽一直陪著外婆的身邊,日日夜夜的陪著,作為女兒盡孝了。頭發有些凌亂,剎那間,我仿佛看見了媽媽頭上的依稀可見的白頭發,我又想想n年後,外婆的今天或許就是媽媽的明天,今天的大舅就是明天的自己。看,我的烏鴉嘴,但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生老病死只是一個生命的輪回,過度的悲傷不如坦然的接受,不是嗎?
我強忍的淚水,看了媽媽,有看了看外婆,她還是那麼安詳的躺著,好像睡著一樣。畫面又回到了從前,也是在這個大夏天,天快要下雨了,我去喊午休的外婆收曬的麥子,她睡覺的樣子和現在一樣,只是她的面容蒼老許多,身子枯瘦了許多,再也不像從前那麼敏捷,還可以懲罰不听話的外孫,讓他跪著祖宗面前悔過,不听話還能那皮鞭抽打這她的外孫。多少年都過去了?她的兒女們一個個都成家立業了,她的外孫也由一個小男孩變成了今天的大小伙了,不是嗎?時光如梭,歲月如夢,一晃好快啊。
我的眼淚已經流滿了整個臉頰,眼圈紅紅的,使勁的擦了擦。我看見大舅表情很平靜,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焦急,連忙還問外公醫院費用交齊了沒有,還得花多少錢。二舅表情煞白,跟丟了魂似的,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語不發。三舅表情憂郁,就好像丟了幾百塊錢似的,有些無奈,又有些憤慨,說不出的那種感覺。
我听見站在我身後的夢月早已泣不成聲︰「外婆,外婆,夢月來看你了,你快醒醒啊,模模我,夢月回來了,夢月在您身邊呢。外婆,你看看啊」夢月說著就是上去拉著外婆的手,不停的貼在自己的臉上,淚水早就浸透了她是上衣。
我再也忍不住眼淚了,過去緊緊的拉住媽媽的手,我們母子相擁。
氣氛有些壓抑,說不出來的尷尬。
就在這時,門口了,是護士來給換藥了,見我們一個個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沒有說什麼。只是淡淡的一句「病人要換藥了,請男同志回避一下。」
屋里除了媽媽和夢月,我們幾個都出來了。走廊里,外公和大舅交談著。
「這次醫藥費得多錢?交了多少?還差多少?」大舅關心的問。
「這次幸虧你新民哥,正好也是他主治醫師,及時給我們墊上了醫藥費,還給我們辦了農村醫療卡,說是回去能報銷,能報銷百分之70呢,不過得話點錢才能辦。」外公平靜了許多,對他的大兒子,也是他最依仗的兒子。
「那得多錢啊?要辦的話就辦上吧。」大舅還是關心錢的問題。
「你新民哥這次給墊了7000吧,到時候你們幾個得給人家補上,親歸親,財是財,人家也幫了大忙。」外公說到。
我和兩個舅舅都在一旁听著。只听二舅插話了「沒事,到時候我們三給補上,這次欠人家一個人情啊。」
三舅也插話了︰「上次不是每人都出來3000嗎?這次又出?上次的都用完了?」
外公似乎听了他的小兒子的話似乎有些生氣「你們平時吃喝拉撒都不要錢?平時老換藥吃藥的都不要錢?還能剩多少?這來來回回哪兒不要錢?」
「那我不管,這五月份剛出了3000,還好好的,這回又成這樣了,你們咋看的了?」說著三舅有些激憤,唾沫橫飛,整個走廊都能听見,幸虧這里是特護病房,人少,不然還以為要打架呢。
「你說什麼話了?姐在旁邊照看著你還不放心,要不讓熊靜去看吧?」在一旁一直說話很少的二舅也听不下去了。
外公一听三舅的這話,臉色一下就變的很氣憤。內心的怒火一下子就起來了,但馬上又消下去了,克制住了。只是表情有些生氣︰「你看你說的,你二哥說的對,你不相信我們了就讓熊靜回來照顧吧。」話語中透漏著無奈的表情。
「那不行,熊靜回去了小孩誰照顧?才一歲多點。」三舅自覺理虧,語氣緩和了許多。
「那不行就不要在這多放屁了。」沒想到二舅一下子就火了,說出平時他很少罵人的話。
走廊一下子安靜了。我們幾個大老爺們就站在著靜靜的等著。氣氛有些讓人激憤。
其實我听了三舅的話也有些憤怒,但我畢竟是做下輩的,這里還輪不上我說話,也就不好插嘴了。
門突然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