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沐長風的診治到了最後一個階段,段玉恆的父親,段江曄終于出現了。
當段玉恆和沐霄夫婦將段江曄帶到沈綠兮等人住下的廂房時,出乎意料的,段江曄激動難言的站在沈綠兮面前打量了許久。
「一直听你爹娘說,他們家的兮兒從小只愛綠色,你爹娘還經常與我開玩笑說,如果哪一天我在路上踫上一個綠衣女子,說不準就是他們家的兮兒……」段江曄與段玉恆有幾分相似,眉目間透著銳利的英氣,五官雕刻的面容多了幾分成熟魅力,容光煥發的臉上,透出濃濃的激動,難以抑制的喜悅。
一听此話,沈綠兮便知曉,段江曄,與爹娘的關系,不僅僅是認識那麼簡單吧……
「段前輩和晚輩的父母是朋友嗎?」沈綠兮歪頭問道,一雙清眸溫柔水潤,聲音也是清柔的很動听。
段江曄凝望著眼前這個與兩位至交相貌重疊起的隱約熟悉的輪廓,仿佛像是看到了他們的身影,日月如梭,一晃,那麼多年已經過去了,他們的女兒也長成了窈窕佳人了。
「你是他們的女兒,自然就是我段江曄的好佷女了,叫我段叔叔吧,別前輩晚輩叫得如此生分!」段江曄性子爽朗,溫和的話語句句帶笑,給人一種親和之感,但卻無人能忽視他眼底的那份睿智的光芒。
沈綠兮從善如流笑道,「段叔叔。」
「好!好!」段江曄朗聲大笑了兩聲,眼角余光瞥見沈綠兮身後的御上墨,嘖嘖稱贊這男子風華絕代的氣質,眼里掩不住欣賞的意味,隨即,他打趣道,「兮兒丫頭,從前段叔叔可沒少听你爹娘提過你,他們兩個啊,一直念叨他們的兮兒如何端莊,如何乖巧,如何聰明,听得段叔叔啊心里一陣陣的發癢癢,那時候,段叔叔就想什麼時候去一趟你們那里,直接將你拐過來當段叔叔的兒媳婦呢!」
沈綠兮對他的打趣只是展顏笑了笑,卻听出了不少訊息,段江曄必定與爹娘是極好的朋友,還有一點,便是爹娘不止一次到過鄔國來探望過段江曄……。
看來,以前爹娘每次出門好幾天,應該是拜訪眼前這個男人……。
然而,女主人公覺得這玩笑無傷大雅,說者有心,听者,也有某個男人非常有意。
御上墨長手自然而霸道攬上了沈綠兮的細腰,手臂寸寸收緊,直接而明了宣示了佔有權,惹得沈綠兮清柔雅致的臉容飛上一片緋紅。
見狀,段江曄哈哈朗笑幾聲,眼里的欣賞不減,反多了幾分欣慰,他們的女婿也是個出色的人物啊!蕭禹和芩琴沒有將女兒托付給錯的人,這小子,非一般的氣度,非一般的氣場,這一點,恆兒只怕是遠遠及不上。
天下男兒誰不愛面子,可這個男子,卻是大大方方地做給別人看,他愛他的妻子,他寵他的妻子,他的眼里,也只有他的妻子。
試問,世間男兒有多少,如此無所畏懼,不懼流言的氣度。
天下之大,唯吾獨尊。
吾之至尊,獨寵我妻。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難怪,難怪,他們兩個對他們的女婿止不住的稱贊,難怪,毫不擔心自己的女兒會受到委屈,這個男人,怎麼可能舍得讓自己妻子受委屈?
「哈哈,兮兒丫頭,你爹娘可沒說錯,兮兒丫頭你可是嫁了個好夫婿啊,你這個夫婿,我家恆兒沒法比,沒法比啊!」段江曄豪邁笑開,語氣里是掩不住對御上墨的稱贊和濃濃的欣賞。
段玉恆非常郁悶地站在旁邊,默默听著自己的老爹稱贊著別人,貶低著自己,郁悶透頂,我說老爹,你欣賞就欣賞唄,喜歡就喜歡唄,你用得著踩著你兒子贊別人?
沈綠兮彎起眼楮,如同月牙兒般的笑容溫暖如月,回頭望了眼攬著自己的御上墨,清眸染上笑意,隱隱帶著驕傲。
她的夫君當然是好的!
御上墨回以她微微一笑,清雋風華的臉龐濯濯生輝,那雙宛如琉璃般的灼灼其華的眼眸透出猶如皎潔的月光灑下的溫潤,如同一汪清泉。
灼燒了所有人的眼楮。
所謂龍章鳳姿,天質自然,也不過如此。
「段叔叔,你知道我爹娘在哪里嗎?」思及行蹤不明的父母,沈綠兮眉梢上染了幾縷愁緒,心中隱隱希望與自己爹娘關系匪淺的段江曄能了解一二。
段江曄看見她眉梢處的憂慮,不忍心嘆氣道,「兮兒丫頭,你們還是先行離開鄔國吧,你爹娘的事你就別操心了,他們不會有事的,他們不告訴你也就不想讓你擔心,等事情過去了,他們就會回去的。」
沈綠兮一听,更焦急了,「我爹娘到底出了什麼事,他們是得罪了什麼人嗎?為什麼要東躲**?」
「他們沒有得罪什麼人,只是……。」段江曄說了一半,忽然驚覺自己差點說漏了嘴,立即止住了話,改口道,「兮兒丫頭,段叔叔向你保證,你爹娘現在很安全,不會有危險,他們唯一擔心的就是你,只要你好好的,他們就會好好的,所以,你就別再找了,時機到了,他們自然會回去找你的。」
好險,好險,差點被這小丫頭套出了話,要是讓蕭禹和芩琴知道自己差點說漏嘴,指不定會火怒三震天。
段江曄的口封得嚴嚴實實的,無論沈綠兮怎樣軟磨硬泡,他再也沒有多說一句關于她爹娘的情況,只是一味的讓她回去,說她待在鄔國會有危險,能有什麼危險?傅家她也得罪,連帶和傅家有裙帶關系的加納部落和那位月貴妃她也間接得罪了,若是段江曄听到了這些,估計會立馬將她包裹回蕪月國。
段江曄死不松口,也不肯講她爹娘從前的事,就像她提到問題都是忌諱一樣,每每她的話還沒說完,段江曄就首先搖頭晃腦,擺手就說不知道,他什麼也不知道。
這不是此地無銀嗎?欲蓋彌彰嗎?!
沈綠兮雖然氣餒,但也不惱,她也知道這位與自己父母關系匪淺的段叔叔是為了自己好,擔心自己的安危,但她也不知道怎麼跟他說,她有一身的本領能自保,身邊還有一個實力莫測的高手夫君保護著,再不濟,御家暗衛軍的日分支和月分支還在呢!
就連不會武功的北丹青也有自保自救的能力,他們一行人,放在哪,除了一些有眼無珠的人,誰敢惹?!
「段叔叔不說,我便不問了,不過,我是不會離開鄔國的。」沈綠兮放棄追問,旋即狡黠一笑,斬釘截鐵地說道。他們是不會離開鄔國,不過是暫時而已,她是為了等段江曄才在翠峰亭閣待了那麼久,既然得不到想知道的,過幾天,他們便啟程前往格勒部落。
嘿!這丫頭!
黑!太黑了!他沒講實情,她索性就卯著性子跟他一扛到底了?
其實,段江曄是想多了……。無論他說,與不說,都改變不了沈綠兮繼續留在鄔國的想法,如果說,她是打算找到爹娘之後,然後前去格勒部落看過千棠圻和御上謹,便返回,但自看到白無雙,她留下的心,更堅定了。
她不喜歡貓抓老鼠的游戲,尤其是別人將她當作了她最討厭的老鼠!
既然鄔國有可能是白無雙的根,她不介意身陷險境,富貴險中求,同樣的,她要的答案,也需險中求。
「你這丫頭,你爹娘可沒說你的性子那麼倔的,听段叔叔的話,先回去,段叔叔答應你,過段時間,段叔叔親自將你爹娘送到你面前,如何?」為了讓沈綠兮答應離開,段江曄不得不拉下面子,許下承諾,反正到時揪出蕭禹和芩琴之後,添油加醋說一番,將人帶回去就是了!
段江曄的心思沈綠兮稍稍一想,她就猜到了,故此,她果然搖頭拒絕,「既然段叔叔都以人格保證爹娘的安全,我自然不會擔心,不過,我留在鄔國,還有別的事要做。」
人格保證?他什麼時候用自己的人格保證了?
段江曄搖頭直嘆,這丫頭,不僅性子倔,還鬼心眼不少,敢給他下套,三言兩語,他的人格就成了她的保障了!
這可和蕭禹和芩琴整天掛在嘴邊的端莊嫻淑的女兒有出入啊,依他瞧著,這丫頭古靈精怪著呢!他剛到的時候恆兒可跟他說了她與她朋友和沐婉柔之前發生的事,蕭禹和芩琴的女兒,不僅性子好,還講義氣,唔…。很護短的丫頭啊,不過,對付敵人夠果斷,不見唯喏,不錯!不錯!
更讓他驚嘆的是,多少有名的名醫都無法查出長風的病因,就連蕭禹和芩琴,都想不到病因是出在了經脈和長風的天生異體,然,她才用了三天多,就確定了病因,雖然沒有把握醫治,但謙虛大度的脾性,可是博得了長風和恆兒的師父一大贊揚,似乎嚴華老太醫也對她頗是欣賞。
江山代有人才出,長江後浪推前浪。
這丫頭的成就,過不了多久,蕭禹和芩琴二人,甚至是他們的師父,也比不了咯!
「好吧!好吧!段叔叔拗不過你這丫頭,留下來可以,不過,遇到什麼一定記得告訴段叔叔,你玉恆哥哥雖比不上你的丈夫出色,不過,做個打手還是可以的,我就讓他留在你們身邊吧,也好有個照應,你們年輕人好好聊聊,我先去看看長風!」段江曄利落說完,便和沐霄夫婦交談離去。
唯留一個既委屈又郁悶的段玉恆。
想他堂堂段家大少爺,鄔國第三美男子,多少美女主動投懷送抱,前僕後繼,只求自己看一眼,他老爹居然毫不猶豫,沒有問過他意見,就隨隨便便將他扔了出去,當別人的打手?
有他這樣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人見迷人的打手的麼?
雖然,他也不排斥,甚至有些踴躍。
閑著也是閑著,晴兒丫頭和妝影丫頭一直嚷嚷著要看看第一美男子的風采,沈綠兮思索了會兒,也想去看看沐長風的情況,便一行人風風火火地後腳跟著段江曄他們朝著沐長風的風院走去。
路上,御上晴沒少問起這段時間常問的問題,但這一次,她學聰明了,這回,她問段玉恆,「段大哥,沐長風真的長得比你好看嗎?」她可不敢再問嫂嫂,連問了幾次,嫂嫂支吾著像是不想回答又像是不敢回答的模樣,她再遲鈍也察覺到自己每次在嫂嫂面前提起沐長風,她哥哥臉色驟然就陰沉!
看吧!這孩子問是問對人了,可這問問題的技術……。
段玉恆郁悶加納悶。
你看,人家長風已經是公認的第一美男子了吧?這女扮男裝的晴兒丫頭好歹問的時候也顧及一下他排行第三的感受對吧!
有這樣問問題的嗎?!
他要怎麼回答?長風比他好看多了?可他不認為自己有多不好看啊!為毛,為毛受傷的總是他!
「阿青弟弟,你這樣問,是想大哥我怎麼答呢?」段玉恆無奈把手一攤,堅決不要承認自己比長風差!在外面,段玉恆都會喊他們的化名,雖然不了解他們的真實身份,但御上晴和單妝影兩個女扮男裝的丫頭他還是能看出來的。
說到化名一事,當日夜宴之後,沈綠兮想起了夜宴前踫到藍無雲隨便捏造的化名,心下一動,便讓他們也為自己準備了一個化名,讓沐霄夫婦和段玉恆等人幫忙保密,連沐婉柔也不知道,不過就算她知道,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御上晴一听可以另取名字,立即興沖沖地和單妝影湊在一起,吱吱喳喳你一言我一句互相出主意。
晴兒丫頭撓破了腦袋,最後就敲定了一個和自己名字諧音的字,阿青,普普通通。
連沈綠兮都忍不住笑她取名無能……想了半個時辰,最後敲定了一個平凡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妝影丫頭估計被她師母荼毒太久了,一口敲定了自己男性化名,同樣也是取諧音字,小莊兒!
沈綠兮巨汗……後來才知道,原來她的親親師母都是喊她小影兒……我說單丫頭,你想省腦汁也不能這樣省吧……。
與這兩丫頭相比,季見杞和北丹青實在是顯得太有水平了。
一個似劍,一個似刀。
沈綠兮黑線直冒,她想,若不是她最先想好了名字,她懷疑兩丫會給她起一個,似箭!
兩個取名白痴,兩個取名怪咖,再加上御上墨一個懶得動腦的人。
沈綠兮無語凝噎。
她表示非常不想听到有人喊她們自己取好的別名……。
話說回來,沈綠兮自听到段玉恆喊御上晴‘阿青弟弟’之後,就一直處于神游狀態,至于後來御上晴和段玉恆又說了什麼,她也听不到。
回神之際,風院便到了。
沈綠兮在風院前停駐片刻,突然回眸,沉吟了半晌,緩緩對段玉恆說道,「段大哥,要是以後若是無外人在場,你還是叫我們原來的名字吧!」說完,沈綠兮假裝沒看見一眾敵視她的眼神,雙手覆背,故作淡定,慢悠悠踱步走進風院。
沈綠兮正要踏步邁進時,迎面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同時疾步邁出,沈綠兮悲催地剎不住腳,迎頭就被撞了個後仰翻,還沒為自己的撞痛的鼻頭感到悲哀,就要倒霉地和大地來個親密的接觸。
電閃雷鳴之際,兩只手飛快伸出要攬下她的縴腰,其中以墨色衣袖的長手動作快若閃電,且動作熟練如行雲流水,墨色衣袖瀟灑輕揮,掠起一陣輕風,似浮光掠影一般,染墨的衣衫,淺綠的裙裾,竟唯美的契合。
沈綠兮緩緩睜開的雙眼,鼻頭的痛意提醒著她剛剛自己無端招來的橫禍,她豎起秀眉,瞧著那月白色的身影就瞪去,呃?是他?沈綠兮打定主意用眼神施壓時,抬眸便讓眼前那張漂亮到極點的臉給煞到。
是沐長風?
沈綠兮沒想到撞倒自己的人會是沐長風,他不是應該在調息嗎?怎麼跑出來了?
「舅舅說,你要走了是嗎?」沐長風仿佛沒有看到抱著沈綠兮的御上墨般,漂亮而又明亮的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看著沈綠兮。
舅舅?沈綠兮略加思索,哦,是段江曄吧!沐夫人是段家的小姐,段江曄的妹妹。
「嗯,過幾天吧,怎麼了?」段叔叔的嘴巴真快,沈綠兮開始懷疑,若是段江曄有爹娘行蹤的消息,保不定會在她爹娘面前將她的事一字不漏添鹽加醋地說一通。
沐長風一听,漂亮的臉龐一霎間黯然,不過,也只是幾秒的時間,少許,他仰起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俊臉,勾唇絕美的一笑,這一笑,霎時間猶如春曖花開,冰雪消融,美得讓人意亂情迷。
幸好平時給御上墨這廝鍛煉迷惑多了,不然,她差點扛不住……。
御上晴和單妝影兩丫頭早就看呆了……。
段玉恆扶額長嘆,為毛,為毛,明明長風以前不是這樣的!為毛呢!
季見杞和北丹青略微挑眉,眼中閃過一抹驚艷。
「我也跟你走。」清潤的嗓音帶著三分躍然七分期待,那抹迷倒一干人等的絕美笑容純淬而迷人,漂亮至極的琥珀色眼眸似是只看到沈綠兮一人,仿佛四周的一切與他無關。
沈綠兮窘然。
跟她走?
「不行。」御上墨面上毫無表情,周圍空氣跟著寒涼幾許,一雙如墨似漆的眸子靜若止水,一瞬不瞬冷凝直睨著沐長風。
二人的視線隔空踫撞,你不退我不讓,火花四起,電閃雷鳴。
花園里群花斗艷,微風微微吹過,蕩漾起一片婆娑,清悠的香味飄揚在風里,沁人心脾。
院落內幽靜安寧,一抹鬼鬼祟祟的身影四處張望了幾眼,趁無人之際,身形一閃,閃入了四周假山奇巒之中。
「來了?」暗黑不見光的假山內,一抹白衣分外惹眼,白衣女子面龐蒙紗,盈盈碧波水眸波瀾無紋,口吻淡然,「突然要見我,可是我讓你做的事都辦好了?」
沐婉柔縴弱的身形僵硬,低垂著頭顱,磕磕巴巴的話語不難听出她對白衣女子的懼怕,「我…。我,事情還沒辦好…。」
猶如情理之中的低笑幾聲,笑聲透著一絲悚然,盈盈漣漪水眸陡然犀利如芒,「小小事情都沒辦好,要你何用?」
沐婉柔面色煞白,紅唇血色盡褪,嚇得像釘在地上一樣動也不能動。
白衣女子掃了一眼沐婉柔蒼白如紙片的臉,盈目閃過一縷輕視,衣袖微漾,「說吧,這次是什麼事?」
沐婉柔壓下心中的恐慌,知道眼前的女子要殺了自己只不過是動動手指頭那麼簡單,頭垂下,低低的,趕緊將自己打听回來的消息全數告知,「你要我留意的那名綠衣女子,他們明日就要離開翠峰亭閣了。」
此處院落庭徑千姿百態的數座假山環繞,上面苔蘚成斑,藤蘿掩映,縱使有人經過,也難以發現假山深處有人進入。
天上一輪紅日,如火如丹,霞光紅波,漪淞奇觀,獨呈一景。
白衣女子面紗遮擋下,看不清情緒,獨余一雙盈盈無瀾的碧波水眸呈現出一絲晦暗難明的鋒芒。
「知道他們準備去哪嗎?」清淡的口吻听不出喜怒。
沐婉柔只覺得低垂的頭漸漸發重,听到白衣女子清淡帶冷的聲音,條件反射般搖頭。
白衣女子忽的盈目冷光刺骨的寒針,「沒有一件事能辦好,你說,你的命,還有必要留嗎?」
沐婉柔的心提到嗓子眼兒上來,嚇的撲通一聲跪在冰涼的地上,驚恐萬分,冷汗自額頭上不斷滾落,細皮女敕肉的膝蓋騰地跪在凹凸不平的地上磕出刺目的血染,刺骨鑽心的痛也抵不過心底的驚慌失措,生怕自己一個不留神,自己的命,就沒了。
「請你再給我一點時間,這些天我已經將沐霄常待的地方仔細留意過了,他的書房是最有可能,只是要找出密室的所在的機關還需要時間!」額上的冷汗滴下,與膝蓋上滲出的血融在了一起,沐婉柔不氣也不敢多喘。
「給你時間?給你時間證明我浪費了一顆世上極之珍貴的凝顏丸嗎?」白衣女子冷冷如芒俯瞰著她。
沐婉柔面色一僵,手不自覺撫上了被毀的半邊臉,心神復雜難明,是了,自己在那晚已經恢復了容貌,甚至比之從前,更美了,這道疤痕不過是眼前的白衣女子替她做的一個掩飾,沐婉柔撫上自己的臉,忐忑不安的驚慌竟奇異般沉寂安穩了下來,不!她要保住她的臉!她要活下去!她要那些欺辱過她的人付出代價!
「不!再給我三天時間,我一定會找出密室所在!」
白衣女子對于她忽然的變化沒有太大的觸動,只是多看了她一眼,片刻,她才開口道,「除此之外,在你還沒查出密室所在之時,想方設法讓他們留下來!」
沐婉柔一怔,疑惑點頭,要留下那些人?
「另一件事查的怎麼樣?」白衣女子再度開口。
「段江曄死不松口,無論是誰問及,他都絕口不提,謹慎得很,不過,看得出來他對那名綠衣女子很好,他得知綠衣女子要離去時,讓玉恆……讓段玉恆也跟著一同離開。」沐婉柔飛快地將差點習慣的稱呼月兌口而出,想及段玉恆,心底不由泛出一絲酸澀,大概連她自己也想不到,她是真的喜歡段玉恆,愛上段玉恆。
那晚他的無視和眼底的厭惡,她不是沒有看到,只是不甘!
「沐長風的病情如何?」
沉浸在苦澀回憶中的沐婉柔一愣,顯然沒想到白衣女子會問起沐長風的事。
「這段時間沐霄勒令不許人靠近風院,不過,听說已經治療到了最後關頭了。」
她對沐長風沒有太多的感情,自小,沐霄夫婦雖然對自己的疼愛並不亞于沐長風,但她總覺得少了些什麼,直到在她十歲那年,沐霄夫婦才告訴她,其實她並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而是他們的親佷女,她的親生父母早逝,她是個遺孀,沐霄夫婦曾想要個女兒,便將她當是親生女兒一樣養在身邊,從小,她要什麼,沐霄夫婦就會給她什麼。
沐長風是她哥哥,可她從來沒有在他身上感受過一絲的溫暖,她從未見過沐長風笑,即便是面對爹娘,也沒有,或許,也只有在段玉恆面前,沐長風才會顯得是個有情緒的人,她不否認,她嫉妒著沐長風,不僅是因為沐霄夫婦對他與對自己不一樣的寵愛,相貌、天賦,無一不是她嫉妒的,明明就是個病秧子,可天下最好的還是集他一人身上。
她巴不得沒人能救活沐長風,所以,她才會如此憎恨沈綠兮,若不是她,沐長風必定活不了!
「最後關頭?應該是今晚吧……」白衣女子半闔著眼眸,呢喃著。
沐婉柔斂起走遠的心神,低垂著頭,沒人看到她眼中翻騰蜂擁的憎恨。
「她想要救的,我便去毀了吧……。」忽爾,白衣女子面紗的菱唇微微勾起,似狀無意說道。
沐婉柔臉色一凜,卻不敢抬頭,心中驚疑,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毀了?毀了誰?難道是沐長風嗎?沐婉柔瞳孔放大,心中狂喜,若是眼前的白衣女子能出手殺了沐長風甚好!
當晚,沐長風的師父和嚴華太醫正為沐長風治療到最後關頭之際,忽然闖入幾個死士,自暗流宗門刺殺一事之後,沐霄已加重了一道防衛,卻沒料到這晚會突然出現十個死士突擊!
死士沒有氣息,暗中守衛的侍衛又怎麼可能察覺,最後,嚴華太醫受了重傷,沐長風的師父雖然武功高強,但在要護著沐長風以免他在最後關頭亂了氣脈,幾番周旋下,沐長風還是被擾亂了氣脈,重傷昏迷,十個死士皆倒在了沐長風師父的劍下。
「又是刺殺?這回還是死士?」嚴華太醫受了重傷,段玉恆唯有想到沈綠兮,沈綠兮听完,咋呼站起,目光閃爍不定。
「綠兮,先去看看嚴華太醫和長風吧!」段玉恆焦急道。
沈綠兮卻看向御上墨,「一起去吧,我總覺得,這事兒,不簡單。」
御上墨俊眉稍揚,仿若冰雪初融,月華凝梢,墨色流雲渲邊的廣袖長袍無風自揚,一手攬過沈綠兮的芊芊細腰,足下輕點,如風般飛身而去。
風院內,一片狼藉。
一陣死尸腐爛的酸臭味夾雜著微風揮散在夜空中,目光所及,十個死士皆是頭顱離體,四肢斷裂,腐臭氣味自他們身上散發。
夜色清涼如水,沙沙的樹葉搖晃漸漸消停,安靜到讓人心慌,血色彌漫,空氣之中腥甜的味道充斥整個風院。
御上墨抱著沈綠兮,飛身掠過枝椏,從風院樓閣躍下,將屋內的混亂一覽無余。
沈綠兮手環上御上墨的頸脖,清澈干淨的眼眸不著痕跡地環視了一圈,眼角余光瞥見段江曄匆匆走近,微斂神情,扯了扯御上墨的衣袖,自他懷中躍下,亭亭而立。
「兮兒丫頭,趕緊去看看長風和嚴華太醫的情況!」段江曄眉頭緊皺,心急如焚。
沈綠兮擰眉頷首,環上御上墨的手便往里邁進。
內室中,沐霄夫婦面露戚傷之色,心覺得像無數蟲子在咬著,濃重的悲哀,籠罩在他們周圍,本來過了今晚他們的風兒就會沒事的,從此便能快活做人,可為什麼……
沐夫人神情呆滯,眼眶淚水盈滿,淒戚悲痛。
沐霄悲憤難當,想他一生成就斐然,卻在重要的時候,竟然連自己的兒子也保護不了!
他悲痛猛地甩了自己一記耳光,頭一偏,看到段江曄帶進來的人,心底涌上一絲希望,顧不上臉上漲紅發痛的臉,沐霄連忙上前。
「兮兒丫頭……。」
沈綠兮眸光流轉,在沐霄印著五個指印的半邊臉上看了一眼,朝他點點頭,將一瓶丹藥遞給御上墨,然後她徑直到沐長風床前把脈診斷。
御上墨面容沉靜如水,看不出情緒,他手一動,倒出了一顆丹藥,走到昏迷不醒的嚴華太醫旁邊,往他口中塞了進去,做完了一切,便來到沈綠兮身側,目光溫暖柔和,靜靜凝視著她。
他眼睫低垂,神情似乎很專注,暖黃色的光暈照著他挺直漂亮的鼻梁,劃過懾人心魄的眉眼,暈染在分明如菱角的薄唇上,清冷之氣在柔柔的光暈下已盡數不見,他看上去靜謐悠然的如在畫中優雅閑散。
他的眼神專注,神情柔和,卻氣息微弱,顯然是不想打擾到眼前的人,默默無聲陪伴在她身旁,仿若無聲的依靠。
沐霄夫婦和段江曄一霎間忘了哀傷祈禱,齊齊無聲的沉默。
沈綠兮飛快在沐長風身上施了幾針,所幸到最後關頭,他自己也很爭氣地沖開了最後一道經脈,就算此時他氣脈渾亂不穩也不算白費了他師父和嚴華太醫這一個月以來的心血。
細長的銀針滲出了血,沐長風如畫的細眉下那雙睫毛輕輕顫動,神色痛苦,淺色的唇片發出幾聲痛苦的低喃聲,幾針落下又起,沐長風漂亮細致的臉龐滲出了細密的冷汗,銀針上的血絲也越來越暈紅,最後,沈綠兮收起他胸前的僅剩的一針,沐長風倏地吐了口淤血,沈綠兮極快的往他口中放了一顆丹藥,再探了一會兒他的脈搏,才漸漸吁了口氣。
她收好銀針,回眸對沐霄夫婦、段江曄微微一笑,「明天他便會醒來,不過,還需要調養觀察幾天。」
幾人高高提起的心終于回到了胸腔,沐夫人喜極而泣,沐霄和段江曄連番道謝。
「感謝客氣的話就不要說,沐公子的情況知道的人不多,派出這些突襲的死士的人怎麼會那麼巧挑了他最重要的時刻刺殺?」相比之下,沈綠兮的臉色有些慎重,如果她不在呢?沐長風和嚴華太醫豈不是魂歸西天?
一听此言,沐霄和段江曄也收起了笑臉,神情嚴肅。
是的,長風需要接受一個月的時間治療這件事,知道的人只要他們,翠峰亭閣的下人都不知道,更何況,今晚是長風最危險最重要的一次治療!
「那些死士,也是暗流宗門的?」沈綠兮擰眉問道。
沐霄英俊疲憊的臉此刻難掩怒火,「沒錯!該死的暗流宗門!我遲早會滅了他們全宗!」
沈綠兮抬起了眼眸,眼中散著睿智的光芒,聲音如風般劃過,「暗流宗門有可能熟知翠峰亭閣的暗衛守護在哪個角落?」
即使死士沒有氣息,但訓練出色的暗衛也不可能連一絲風吹草動也沒有察覺,只有兩種可能,一,是那些死士避開了他們,二,是他們被下了藥。
但兩種可能都只暴露出了一種結果,翠峰亭閣內,有奸細。
無論是避開暗衛還是對暗衛下藥,都需要知道他們精確暗藏的位置,這些,只有翠峰亭閣的人才知道。
沐霄和段江曄都不是愚鈍之人,沈綠兮稍稍一點出疑問,他們也察覺了問題所在。
「翠峰亭閣有內鬼?」沐霄陰沉著臉,低沉說道,深邃陰霾的瞳孔幽暗灰暗。
段江曄雖然沒有說話,但他沉下的臉色能看出此刻他極之憤怒蕭殺的氣息。
「還有,控制死士的人,目的只在擾亂沐公子的醫治,我猜,嚴華太醫無辜受牽連的。」沈綠兮淡聲說道。嚴華太醫受傷,沐長風重傷昏迷,他的師父也損了元氣,目的,似乎都是沖著沐長風的治療,可暗流宗門的人既然派來了死士刺殺,為何不是下死命令?
按理說,暗流宗門與翠峰亭閣是死對頭,竟然都派出了殺手,對象還是翠峰亭閣的少閣主,情理之中,取他性命才合情合理吧!但,為什麼只是重傷,而沒有下殺手?
天階夜色涼如水,站在高高的樓閣上,俯瞰而望,斑駁月光下,是起伏的群巒,如蟄伏野獸的脊背危險聳立著,陰暗影綽的密林枝丫怒張,好似利箭一般直指蒼天,似要撕碎這浩瀚夜空。
「不開心?」御上墨低低清朗的聲音近在耳邊,宛如三月春風。
沈綠兮倚在他懷里,臉頰在他胸膛上蹭了下,心底揮之不去的煩悶仍在,她回身緊緊抱住他精壯的腰身,腦袋埋在他的懷中,發出悶悶的聲音,「上墨,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不喜歡,我們便離開。」他的眼里只有她,她不喜歡的,他便為她除掉。
「好!我們去找千大哥和謹姐姐。」
御上墨下頜抵在她細軟香滑的軟發,勾起一道優雅的弧度,「兮兒喜歡便好。」
沈綠兮心田一暖,仰起頭,隨即彎眉巧笑倩兮,眼瞳之中像是有流光在眸子里流動,煞是動人。
「上墨,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很有成為最佳好夫君的潛質?」
如墨似漆的眼眸倒映著她巧笑倩兮的俏皮可愛樣子,御上墨笑意濃濃的容顏,清雋溫雅中透著懾人的優雅,「哦?只是有潛質而已?那成為最佳好夫君需要具備些什麼?」
沈綠兮笑容越來越大,看起來竟然帶了三分的狡黠,她伸出芊芊十指,掰著手指數著,「五得原則︰受得了氣,認得了錯,舍得了錢,寵得了我,疼得了我;六不守則︰不欺我,不瞞我,不負我,不氣我,不嫌我,不棄我;愛我,憐我,惜我,想我,慣我,哄我就是別傷我,欺我,罵我,最後,不能不愛我!」
听完,御上墨展顏笑出聲,任誰都可以听出這笑聲充滿著歡悅,他望入她晶亮的清眸,心底一觸,低頭吻著她的眼,呢喃溫言道,「只愛你,只憐你,只寵你,因為,沈綠兮,便是御上墨的一切。」
沈綠兮清眸蒙上一層水霧,眼眶是濕潤的,眼淚就在打著轉,似乎隨時都要落下來,嘴邊卻笑靨如花,笑容很深很深,澄澈清亮的如水眼眸天地間唯獨只看到他一人的身影,深深地,她要將他記在腦海中,刻入心底,縱使靈魂毀滅,她也不忘他。
以我之名,冠你之姓。
不問花開幾許,只問淺笑安然。
她的笑容,只因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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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建群一說,親們有什麼想法不?如果沒有的話,那就算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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