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夢,這一定是夢!
思怡在夢里不斷地告訴自己。
她陡然想起來,今天的情況有些不太一樣,所以她匆匆跑進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給自己倒水。
江燕回這人平常對著外人都是一副冷冰冰沒有多少情緒的樣子,可是他的喜怒哀樂卻都會在葉思怡的身上展現出來,而他對著她最多的表情還是邪氣飛揚的。
「好,多給你兩片。」江燕回低低地笑著,眼角眉梢都是暖意。他剛一起身,就見到站在不遠處的思怡,神色微微一愣,隨意就對她笑,話卻是對北北說的,「你媽起來了,趕緊過去坐好。」
這會兒劍眉一挑,他伸手就端起了面前的一盤土司,在她鼻端輕輕一晃,嘴角輕輕一勾,「寶貝,你真不想和我吃早餐的話,和孩子們也不好交代,他們現在都以為我和你舊情復燃,如今已同居了,而且兒子說了,他絕對支持我追你。我看就算馬上告訴他我是他父親這個事實,他應該也會接受。」
可是思怡卻是徹徹底底地清醒了過來,喘息未平,一顆心還在怦怦地跳著,猶如重槌擂鼓,又仿佛是如有千斤的巨石壓在了她的胸口中。
北北一扭頭,果然是見到了思怡,歡天喜地叫了一聲,「媽媽,早!」下一句卻絲毫不生分地說︰「蜀黎說今天他負責給我們做早餐!」
「你怎麼還沒走?」孩子一走,思怡的臉就更冷了幾分,對著江燕回好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我沒有說要和你一起吃早餐。」
「去和妹妹坐好,不是說了廚房小孩子不能隨便進的麼?」思怡走過去,拍了拍北北的小肩膀,有些不悅地沉著臉。
可是她絲毫不覺得有什麼驚訝的,因為她一直都很清醒,所以她從頭到尾都還知道,他是誰。
思怡剛才的話無疑就是一桶冷水,將他的熱情和期盼悉數澆滅,他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可是眼神一晃,就看到了她脖子上的那條項鏈,一瞬間,心頭所有的陰霾都消失殆盡——
昨天雖是強硬地逼著她戴上去的,不過之後他倒是真的怕她會不顧一切地扯下來,沒想到她竟然還戴著。
「蜀黎,這個這樣就好了嗎?好燙!」小家伙踮著腳尖,也不知道是踫到了什麼,小手指頓時反射性地捏著自己的耳垂。
最後躺在床上,木楞地看著天花板,手指卻是不由自主地撫上了胸口處,那里靜靜地躺著一顆吊墜,她柔軟白希的指尖輕輕地觸踫過吊墜,心頭卻是百般滋味,怎麼都形容不出來……
那是整個夢境里面的第一眼,也是最後一眼。
只是現在不一樣了,他現在有了兩個孩子,還重新找到了她,他今天早早起來,破天荒親自下廚,為了只是一家人正常地吃一頓早餐。
可是她很害怕,她想要大聲呼喊,喉嚨口卻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堵得她連喘氣都覺得困難。
再看看那個乖乖坐在餐桌上的女兒,這些看似溫情脈脈的畫面融在一起,也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就變成了一種十分怪異的場景——
血緣,是世界上最奇妙的東西,有時候你就算是不想承認,可是事實還是會讓你不得不承認。
她伸手輕輕地捏了捏自己有些發疼的太陽穴,慢慢地撐起身子來,這才看到時間,原來她也不過睡了一個小時而已,就是說,幽暗的夜,還沒有過半。
思怡心頭一跳,下意識地轉過臉去看著外面的兩個孩子,確定他們什麼都沒有听到,這才刷一聲關上了廚房地移門,警告的看著江燕回,「你說話最好小心點,在孩子面前不要亂說!否則的話,我以後就不讓你見兩個孩子了!」
太過類似的畫面,太過熟悉的聲音,她從來未曾告訴過任何人,這五年來,她做過這樣的夢很多次。當然今天的夢比以往多了前面的兩個畫面,以前她只能夢到那個墓園,在夢里听到那個冷清的女聲,帶著一些怨恨,一些鄙夷,還有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可是多麼的奇怪,就算明明還知道這是一個夢,她卻是一時間根本就無法清醒過來。甚至,連同伸手捂住自己耳朵拒絕听到那樣的聲音的力氣都沒有,所以她只能一遍一遍地听著那個聲音——
哪怕是分隔千里,哪怕是多年不見,可是一踫到了,還是會情不自禁地融合在一起……
思怡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好,此刻更是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犯疼,尤其是看著江燕回這會兒完全是把這里當成了他的家一樣,他的腰上還系著可笑的圍裙,和他平常風流倜儻的樣子真是格格不入,卻又偏偏和兩個孩子相處的如此融洽。
在床上坐了一會兒,感到自己口干舌燥,整個人就像是剛剛從沙漠之中爬出來一樣,月兌水月兌得嚴重,其實以往她也經常會做這樣的噩夢,夢醒來之後就是口干舌燥的,所以一般她都會在睡覺之前把一杯水放在床頭櫃上,這會兒她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模,卻是落了個空。
「蜀黎,你做的能不能吃啊?」
北北也知道自己每次進廚房都要摔壞很多盤子,但是媽媽好像之前都沒有勒令自己不能進廚房啊?只是想要反駁的話到了喉嚨口還是咽了回去,因為他看到媽媽似乎是很不開心的樣子,馬上就低頭認錯,「媽媽,我知道錯了,我現在就去陪妹妹。」話音一落,一溜煙就出了廚房。
一大一小的兩人不知道在擺弄著什麼,但是听北北的聲音就知道,他的心情似乎是很好。
她有一種沖動,就是想走過去直接將這個男人趕出去,可是到底也不過只是想想,當著兩個孩子的面,她自然是會克制著自己。
江燕回一大早起來準備,就是為了一家人好好坐在一起吃早餐,這種感覺是有多久沒有了?
到了最後,統統轉變成了一個打不破、跨不過,糾纏著她數年的魔咒。
睜開眼楮,床頭一盞幽暗的台燈還亮著,她緩緩地轉過臉去,窗外月光如水,正灑在窗台上,如同是一層薄薄的白紗。
「燙到了?」江燕回連忙放下手中的碗,抓起他的手看了一遍,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緊張,「剛不是和你說了嗎?不要亂踫,燙到了吧?來,先用冷水沖一下,然後你乖乖和妹妹去桌上坐好,叔叔馬上就準備好了。」
「臭小子,看不起我是不是?保證比你們媽媽做的好吃。去把你媽媽叫起來,就說吃早餐了。」
所有的場景像是龍卷風一樣,在一瞬間向空中盤旋著然後消散開來,最後化作了空氣,連一絲地痕跡都尋不到。思怡在醒過來的最後一瞬間,卻是奇異地忽然看清楚了畫面里面那個男人的臉——
「那你多給我兩片土司,跑腿費。」
「我這話哪里是叫亂說?」有必要和自己劃得這麼清楚麼?更何況他們之間還能清楚?江燕回不以為然地嗤了一聲,「我這是實話實說。思思,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是擔心孩子們接受不了我這個人的存在,還是你的私心里根本就不希望他們知道我這個人的存在?」五墓听樣。zVXC。
這麼多年,他幾乎是從來不吃早餐,因為他討厭一個人對著一張長長的桌子,滿桌子的菜,也不過只是他一個人吃而已,仿佛他就是一個被人遺棄的,外人都以為他江燕回有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可是卻不知道,他想要的那份感情,在平常人眼中那樣的簡單,對他來說,卻是比登天都難。
原本是想要出去喝,可是一想到外面有一個男人,她到底還是忍了下來。
出了房間剛準備去叫醒兩個小家伙,卻是意外地听到餐廳有交談聲傳來,她攏了攏身上的薄外套,走過去一看,只見田田此刻正趴在餐桌上,而北北小小的身影卻是在廚房里蹦蹦跳跳的,邊上當然還有一抹她太過熟悉的欣長背影。
這一晚上,思怡並沒有休息好,和以往一樣,一做噩夢,後半夜基本都會睡不著,早上醒來的時候精神也不太好,不過之前請了假,所以今天也不用去上班。
最後,也不知道是從哪里突然傳來一陣輕響,終于是徹底終止了這讓人驚悚又荒唐的一切。
被人戳中痛處,思怡心頭一慌,更多的是惱羞成怒,卻依舊壓低嗓音,語氣卻已經極度不耐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沒有必要和你解釋那麼多,總之根本就不存在什麼舊情復燃,我也不希望你和孩子們說太多的我們的事情。」
「你覺得你能瞞得住?」江燕回冷冷地笑了一聲,一大早的心情到底還是被破壞了,緊抿的薄唇微微下沉,深邃的瞳孔也一陣緊縮,看得出來,他此刻的心情很不悅,「思思,你是需要我每天跟你重復一遍,你是我江燕回的女人,你才能記住麼?你听好了,你想做鴕鳥,我也不會同意!」
他霸道地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打開移門就直接走了出去,留下思怡一個人站在原地又氣又惱,眼楮瞪著他的背影都幾乎是要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