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听完臉色都白了。兩個哥哥新受了傷,父親近來身子差了許多,若真被送去築堤,只怕有得去沒得回啊!她氣得拍了拍桌子說︰「這孫牢頭好狠毒的心吶!不曉得有多少犯人遭過他的黑手了!」
「哼,你猜那香樟咋說的?他說︰‘這事要是成了,那陳銀兒我就送給你!’孫牢頭問︰‘銀兒會肯?’他說︰‘我替她贖了身,便是我的人了,我愛送給誰就送給誰,她不願意也不行!’孫牢頭開心得不得了,一口就應下了這事!大表妹,你說香樟那混球造孽不造孽?」小滿激動地唾沫飛濺,差點把酒杯拍碎了。
香草正要開口,對面忽然傳來了翠兒的慘叫聲。兩人忙走到窗前,發現聲音是從對面香樟他們屋里傳來的。
香樟想溜,卻被蒙時捉了香樟的肩。蒙時笑問道︰「香大秀才,往哪兒去呢?」
孫牢頭把腰帶朝翠兒臉上丟去,哼哼了兩聲說道︰「莫哭了!再哭老子把你抓回牢里慢慢收拾!」
香草掩嘴偷笑了起來,真想跳起來直呼崇文學館萬歲!可她一回頭就看見了蒙時緊盯著她的那雙犀利的眼楮!她忙收斂起笑容,扶著二門上搖晃道︰「偶……偶好暈 !」
陳銀兒轉頭不滿地瞥了香樟一眼,說道︰「我房中還有客人呢!你們倒是自重些!我是做這皮肉買賣的,難道你們不曉得這行當的規矩?若真想與我好,就該把我贖了出去,省得在這兒打我妹子,拆我媽媽的房子!」
香樟一看那帶頭的人竟然是學館的管事,嚇得縮了頭,不敢露臉出來。香草搖晃兩步走過去,狠狠地踹了一下他的膝蓋。他頓時疼得嗷嗷直叫,指著香草罵道︰「你這個酒瘋子,我跟你沒完……」管事近前一看,扯住香樟喝道︰「好你個香樟!你果然在這兒娼妓家里頭!你竟視館主的禁令于不顧,走!回去再說!」他招呼身後兩人,架起香樟就走了。
那門忽然被打開了,只見香草一臉通紅,活似個縮小版關公,旁人根本瞧不出她是誰來!她歪歪斜斜地沖了出來,握翠兒的一支竹簫,故作醉酒之態,跑到孫牢頭身後就打了一下,夾起舌頭罵道︰「吵啥啥……啥啊?本……本大爺……睡澆(覺)呢!」
兩個護院沖上去使勁撞門,但門被抵死了。緊接著,陳媽媽看見窗戶上的那個人影兒被人弄了下來,忽然想起屋里還有一位秀才相公呢!她忙跑過去喊道︰「秀才相公!翠兒還好吧?還好吧?」
原來那窗戶上映著一個影兒,正是一個人上吊的影子。院子里頓時響起一片驚呼聲。陳媽媽和陳銀兒嚇得腿腳都軟了,只有哭喊的份兒!
香樟臉上有些掛不住了,打算走過來勸回孫牢頭。忽然,一個婢女指著翠兒房間的窗戶上驚聲尖叫了起來︰「天哪!翠兒姐上吊了!」
這舉動讓孫牢頭剛剛平復了的氣又提了上來。他一邊跨步沖過來,一邊說道︰「敢去搬救兵?我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敢救你!」
就在孫牢頭正踹得起勁兒時,陳銀兒走出來了,臉色不佳地喝道︰「孫大牢頭這是做啥?是要拆了我家嗎?」孫牢頭回頭見到銀兒,心里一陣酥軟,調笑道︰「銀兒,你終于出來了?你那妹兒不是個東西,瞧不上我,你來陪陪我!」
那邊屋里傳來了陳媽媽的哭聲︰「我的翠兒啊!翠兒你醒醒呀!你快醒醒呀,莫嚇媽媽喲!媽媽養你大不容易啊,本錢都還沒撈回來呢!」
沒人過她。香草雙手緊握玉簫,胡亂地比劃了幾下說道︰「本……本大爺不怕!害害西(死)……銀(人)!哪里里里……里跑!」
翠兒不知哪來的勇氣,忽然一骨碌爬起來,直奔自己的房間。她噗通一聲跪在香草面前,哀求道︰「秀才相公,救救我吧!你衙門里有人,救救我吧!那孫牢頭最是記仇的,往後他還不折磨死我哇!」
「胡說,瘋子!我不是香樟!」
「滾開!酒瘋子!」香樟上前想推開香草,卻被香草狠狠地敲了一棍,疼得縮回了手。
陳銀兒指著孫牢頭喊道︰「不許跑!你是殺人凶手!」
腰帶雖是軟的,可打在身上卻十分火辣疼痛。翠兒的慘叫聲頓時溢滿了這個院子。小滿氣憤不已,握緊拳頭說道︰「真他娘的想揍死他!」
香草心想萬不能讓孫牢頭沖進來,不但會打翠兒,還會識破自己的身份。她拉起翠兒說道︰「莫哭了!把門關上,不能讓那混賬進來!」
沒等孫牢頭靠近,兩人便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了。香草上了門栓,又拖了兩張高幾來抵住門。孫牢頭趁著酒興,拿腳踹門。翠兒嚇得魂不附體,哆嗦得一塌糊涂!
偏偏這時,崇文學館的人已經闖了進來。他們在外面就听見了哭聲,忙問道︰「香樟可在此?」
陳銀兒忽然從房間里跑了過來,懇求蒙時道︰「進士老爺,求求您,放了他吧!他下次不敢了!我妹子已經醒了,這事怪不得他呀!」
「听!我一定听!」翠兒的腦袋像啄木鳥似的點著。
香草吐了吐舌頭,喲,還是個進士呢,真沒瞧出來!不過這陳銀兒也太死心眼了吧?這個時候還在為香樟求情!果然,熱戀中的男女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一樣的迷糊。
「老子捶死你……」孫牢頭高舉拳頭朝香草臉上砸去。就在此時,一只大手扣住了孫牢頭的手。孫牢頭回頭一看,這不是蒙家的蒙時少爺嗎?
孫牢頭的酒已清醒了大半,听著這哭聲有些滲人,著急地想離開。他沖香草喝道︰「再不讓開,小心腦袋開花!」
香草死死地抵住門說道︰「莫慌了!那混賬要是沖進來,只怕你我都要遭殃!我問你,想活不想活?」
香草愣了一下,心里十分驚訝!她立馬就想到蒙時一定是從陳銀兒房里出來的!好哇,天下的烏鴉果然一般黑呢!這個時代的男人不宿花柳就怪了!她心里著實有點生氣,可眼下這戲還要唱下去呢!
陳媽媽趕緊上去阻攔道︰「孫大牢頭,手下留情些!破了皮留了痕,叫我們咋做買賣呢?」
蒙時冷峻的面孔上劃過一絲冷笑,將孫牢頭摔在了地上,摔得他兩眼呢冒金花。他面色冷凝地喝道︰「你只當這雙湖城沒了王法嗎?縣大老爺就算你親爹,只怕也容不得你如此猖狂!來兩個人,綁了他!」
看著窗戶上的人影兒,像是翠兒在屋里遭人鞭打。香草正納悶著,那屋的門開了,翠兒慌不擇路地跑出來。誰知,孫牢頭從後面抓住她的發髻,死命地往後拖了回來,推倒在地上,一邊腰帶抽打一邊罵道︰「你不就是個賣笑的賤蹄子嗎?你瞧不上我,哼!老子還瞧不上你 !」
香草忙說道︰「表哥,快去崇文學館,只說香樟在汀蘭雅居里打人,出了大事!然後,你再往衙門里跑一趟,說這兒出了人命!」
孫大牢頭忽然也有些清醒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香樟忙跑過來拉了他一把喊道︰「快走!還杵在這兒干啥呢?出人命了!」孫牢頭這才反應過來,全身打了個冷顫,著急忙慌地跟著香樟往外跑!
翠兒一臉青腫地哭道︰「想啊!」再讀讀小說網
「就系(是)!」
孫牢頭捂住腦袋,回頭想揍香草幾拳。香樟心里有些慌,拉著孫牢頭說道︰「理這酒瘋子做啥?趕緊走吧!」zVXC。
小滿趁著那邊喧鬧,一溜煙跑出了院子。這時,香樟出來了,他大概也怕事情鬧大了,掩面有損,便拉住孫牢頭說道︰「何必跟這小踐人置氣呢?一會兒讓銀兒跟你喝個對杯兒陪個禮兒!」
「你就听我的!」
「走?」香草幾步過去擋住了二門,晃悠晃悠地舉起玉簫說道,「本……本大爺……練過雙雙……雙節滾(棍)……不對……是是是醉滾(棍)……過來就就就……系司(是死)!」
香樟見狀,急忙想從旁邊溜走。香草往他跟前擋了擋,揮了兩下玉簫說︰「偶(我)……偶偶認得你!你系(是)……系系那崇文……文文館的秀才……香樟!」
陳媽媽忙說道︰「是呀是呀!牢頭大人你大人大量,饒這孩子一回,叫她洗漱一番,與您賠個不是吧!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您老多擔待擔待!」
兩個護院見蒙時開口了,立刻沖過來,拿了繩子五花八綁地捆了這東西。
孫牢頭酒正上頭,氣勢洶洶地推開陳媽媽,罵道︰「你這個老鴇教出來的好東西!瞧老子不上眼?也不看看自己是個啥玩意兒!人家前頭喜樂樓的頭牌鶯兒姑娘還稱我一聲孫大爺,你家這糟貨算啥?」他說著又舉起腰帶狠狠地鞭打翠兒。
蒙時居然上前攙住了她,毫不客氣地用胳膊圈住了她,低頭笑問道︰「這位兄台,你真是喝多了吧?」
她忙推蒙時道︰「不不不用……扶!」
蒙時的胳膊收得更緊了,低頭附耳道︰「這戲倒是要唱全了好!你在這兒,小滿呢?」